“咚”的一響,日軍陣地上的一門野炮射了一枚彈丸,炮身劇烈的震動了一下,隨即炮管復位,炮開炮栓退出彈殼,彈殼掉到地上碰到了其他的彈殼,出當啷一聲。
野田明光少佐將指揮部設在了炮兵陣地附近,這個臨時的最高指揮官喜歡聽到炮聲,也喜歡看到大炮射時的“雄姿”。
野田望遠鏡中出現了這枚炮彈爆炸時的場景,貌似炸點沒有血肉飛濺起來,他失望的搖了搖頭。抗聯簡直是太狡猾了,他們不惜體力像鼴鼠一樣勤勞,短時間內就構筑了散兵坑與幾條主要細窄戰壕,好像還在不斷擴大中。
野田動的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已經被打退,他已經看出來擔任這次主攻的金河鎮守備隊沒有盡全力,他們的主官多田大尉好像在敷衍自己。
八嘎!野田低聲罵了一句,無可奈何。他自己舍不得將自己的部隊派上去,其他指揮官自然不肯太出力,而如果這樣的話,這場戰斗不同心同力的干,還能勝利嗎?
對面的抗聯沒有要逃走的意思,這令野田很郁悶。呆呆的看了一會戰場形勢,野田派上了他帶來的部隊,來自綏花縣的守備隊。
鑒于大家都在觀望,他決定用自己的部隊孤注一擲,沖破抗聯陣地的凸出部位,也就是面臨自己最近的李鳳山陣地。如果能夠擊破抗聯之一部,則既可對同僚們展示“指揮藝術”也可震懾這些同僚桀驁不馴的態度。
主陣地上,馬遷安手持望遠鏡面色嚴峻。馬遷安對他周圍的松松散散的日軍包圍部隊沒有放在心上,這些部隊人數少,武器弱,只能揮牽制作用,他們是鎖不住自己的。他現在上心的是李鳳山的陣地。李鳳山陣地前硝煙彌漫,槍聲劇烈,一支“勇猛”的鬼子正冒著抗聯密集的火力進行沖鋒。
這支鬼子較猛,也很有戰術素養,分成小組借助硝煙的掩護,匍匐前進。每前進一段距離,就會用鋒利的工兵鏟給自己挖掘散兵坑,與抗聯的動作如出一轍,前面的伏在坑中開槍掩護,后面的匍匐前進到前邊去再行開挖藏身的土坑,如此交替往復,漸漸接近了李鳳山的前沿。他們不惜使用過多的煙幕彈和手雷來制造煙霧,借以掩護行動,減少傷亡。
通過仔細觀察,馬遷安現了鬼子緩慢而有效地進攻手段,低下頭來與張方榮快商議了一會,決定照葫蘆畫瓢,也派出了兩個中隊的戰士向李鳳山方向移動,沿途挖下無數可以藏身的淺坑,在這種近乎平原的戰場,雙方都無很好的地面遮掩物,只能向地面要辦法。
抗聯主力方向幾乎所有的長程迫擊炮都已開火,給李鳳山的兩翼提供遮斷掩護,防止鬼子從南北方合圍李鳳山。
李鳳山部隊的傷亡在增加,但鬼子的傷亡增加的更快,陣地前幾百米至幾十米處到處躺滿了身穿黃軍裝的尸體。
在李鳳山部隊陣地前,喊殺聲伴隨著一團團炮火和槍聲,殘肢斷臂、鮮血、草皮、被翻起的黑土飛上空中。
野田的部隊傷亡差不多半數的時候,終于忍受不住潰退下去。野田喘著粗氣瞪著已經變得腥紅的眼睛,逼迫其余幾支部隊一同起攻擊。
此時此刻,沒有人再敢對抗野田的“權威”,野田動用自己的部隊進行了兇猛的攻擊,已經完全撇開了私心,這樣的舉動讓其余的指揮官無話可說。
“你們!”野田大聲怒吼著,“我們今天面臨的不是原先的那種敵人,諸君若是采取那種各自為戰,不進行合作,就是對大日本帝國大大的不忠,就是不遵守野副司令官的命令,今天若敗,難道僅僅是我一個人領受責任嗎?你們休想有最后摘桃子的想法,誰有這個想法,我將如實匯報給野副司令官。”
此刻的現狀與野田惱羞成怒的威脅讓這些心懷鬼胎的指揮官醒悟過來,馬上按照野田的吩咐回到自己的隊伍中,6續帶領生力軍參與了戰斗。
鬼子猛攻李鳳山的陣地,力度猛然加強了數倍,大大小小的炮火頻頻落在李鳳山的陣地上。馬遷安的陣地也遭到進攻,但力度要小得多,進攻的敵軍人數也很少,馬遷安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他憂心忡忡的盯著前方陷入一團硝煙中的四大隊陣地,拿過通信員遞過來的話筒,喊通了李鳳山。
“鳳山,你還能堅持多久?要不要預備隊?”
話筒里傳來轟轟的爆炸聲和李鳳山豪爽的笑聲,“這才哪到哪?還不用預備隊,你留神自己,我還能堅持!”
通過試探,野田探知了抗聯人數雖少但火力強大,自己絕對沒有能力對分成兩塊的抗聯陣地進行全面進攻,他只能選擇人數較少的李鳳山部進行突擊,期望消滅這一小部分抗聯后再乘勝進攻后面的另一股大的。
擔心抗聯逃跑,野田在馬遷安的周圍放上了幾支小部隊,不指望他們一舉殲滅這一大股抗聯,只期望他們能夠黏住抗聯就好。
馬遷安的主陣地穩如泰山,所有意圖接近到7oo米內的敵軍部隊都被狙擊手擊退,多達5o人的狙擊手在一覽無余的地帶,在清朗的天氣里,揮了最佳技能,無論鬼子或偽軍如何變換陣型,耐人數太少,不起像樣的攻擊,每每接近馬遷安的主力,無一例外遭到準確的擊殺,弄到后來,這幾支敵軍部隊只好憑借數量稀少的步兵炮轟擊抗聯陣地,卻再也不肯派人攻擊了。
抗聯主力不逃也不主動攻擊自己周邊的敵軍,這種情形讓野田也很納悶,不知道抗聯的指揮官搞什么鬼。但這種狀況也是符合野田的戰法的,他沒精力攻擊大股抗聯,既然他們不逃也不參加前方的戰斗,那就這樣耗著吧,反正時間在我這一方,野副司令官已經電文通知,凌晨時分就可修好鐵路,早晨就會從哈爾濱方向調來重炮聯隊,重火力一到,不管抗聯采取何種戰術,也硬不過重炮的轟擊。
馬遷安采取分兵兩處互為犄角的戰術,也是為了擴大戰場范圍,攤薄敵軍密度的做法,如此一來鬼子憑現在的人數是困不住自己的,唯一要擔心的是有不可預知的情況出現,若鬼子突然增加到上萬人,什么陣也不好使了。
太陽已經西斜,漫長的一天即將過去。與周玉成通報了情況后,馬遷安得知周玉成已經帶領著全部百姓和輜重進入了森林,被鬼子襲擾的危險已經大大降低,不禁松了一口氣。現在剩下的任務就是要把鬼子打痛的問題了。馬遷安準備在夜幕降臨之后,動用全部主力援助李鳳山,要以風卷殘云般的氣勢打穿鬼子在西面的主力,大量殲滅敵人后,退入森林。
野田的臨時指揮部遭到了炮擊,一枚原本要打擊野炮的重迫擊炮炮彈落在指揮部附近,巨大的火光一閃,“哐”的一聲巨響,卷起的土塊沙石噼里啪啦的抽在十幾米遠的帆布帳篷上。
一個巨大的彈坑赫然出現,坑中翻出新鮮的黑土,裊裊的冒著熱氣。一群鬼子咦咦哇哇的跑去救治受傷未死的鬼子。
野田頹然的看著面前的一切,心中在激烈的交戰,他指揮的部隊已經沖擊了5次,依然毫無進展,最近的一次總算有一支最勇猛的小隊沿著前輩挖出的散兵坑,突進到了抗聯陣地幾十米處,甚至還有十幾個人借助煙霧的掩護進入了抗聯的陣地,但隨即便沒了聲息。他最期待的以白刃戰決勝負的情景并沒有出現。
按理說,抗聯武器大多為自動武器,不帶刺刀的,只要自己的人沖入敵陣,敵人為怕誤傷自己人是不敢隨便動用自動武器進行射擊的,那么擁有刺刀和優良拼刺技術的自己人就會占上風,只要抗聯陣地大亂,自己就可一擁而上把他們淹沒,將他們用刺刀統統挑死。
為什么明明到了拼刺刀的階段,抗聯還不亂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重新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妄圖透過煙霧找出“真像”。
“咣!”又是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一枚炮彈落在野田附近的野炮陣地上,將一門野炮旁邊的土地炸出一個大坑,炸飛了幾個附近的炮兵,那門野炮也隨即滑入彈坑中,一片人喊馬嘶的景象。
皺著眉的野田不理會后邊的亂像,透過一絲空隙他看到了抗聯陣地上生的一幕,大為震驚。
又一小股鬼子沖進了抗聯陣地前沿,與抗聯生肉搏,但“卑鄙”的抗聯卻不與“武士”們進行面對面的廝打,而是齊刷刷抽出插在大腿一側的手槍,在武士出刀之前搶先開槍,武士們則被打的連連飛起,毫無肉搏拼刺的機會。
野田終于現了秘密,在抗聯的手槍面前,進行刺刀肉搏是多么的可笑。
野田終于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將近兩千人的集團大沖鋒,沖了6次,竟然打不破對方幾百人的陣地,而對方還有一千多人的主力根本沒動,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他們這是要干什么?
野田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此時此刻他只想推卸掉自己身上的總指揮的銜頭,完全沒有了剛得到任命時的驚喜與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