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叢福被帶了過來,馬遷安與周玉成都抬頭看他,但蘇叢福沒有理會他們倆,反倒對坐在火堆旁的李鳳山青眼有加,他的神態變得很高興,上前一步找準悶頭烤肉的李鳳山伸出雙手欣喜的低呼一聲:“同志!你們可來了。”
什么呀就同志?李鳳山被忽然伸到眼前的一雙手嚇了一跳,抬頭看見穿一身偽滿軍軍裝的蘇叢福,不滿意的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一個偽軍少跟老子套近乎,惹翻了我別說我揍你一頓,同志是你叫的嗎?”
馬遷安與周玉成很有興趣的盯著蘇叢福看,看著他扎撒著雙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尷尬的樣子。蘇叢福1米7左右的個子,鼓臉兒蒜頭鼻,長的很有喜感,細看能察覺出他有油滑精明的特點。
“你有事兒嗎?”周玉成出言解了蘇叢福的不安。
蘇叢福好像認準李鳳山,又瞧了一眼李鳳山才說道:“有是有,不過我的話只能對最高首長說。”
“哦?你看我們三人誰像最高首長?”馬遷安看得有趣,接下一句逗弄這個偽軍官。
“當然是他!”蘇叢福毫不猶豫指向了聚精會神烤著一塊肉的李鳳山,“首長就是有派頭,我們營長就是那樣,從來不拿正眼看人,一不高興張嘴就罵,老有派了!”
啊?馬遷安啞然失笑,這滿洲軍教育出來的官兵關系就是牛逼啊!長官都會裝王八犢子,小兵反而就認這個。
李鳳山聽到蘇叢福如此“抬舉”自己,愣了愣也無可奈何的笑了,罵道:“滾蛋吧你,挺會埋汰老子的,我可跟你說,我對自己人可不這樣,你誰呀?你是自己人嗎?”
“是……,哎這位首長你是不是最大的頭兒?要不是的話我就不跟你說了。”蘇叢福忽然發覺馬遷安好像更有派,雖然是笑瞇瞇的但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心頭電轉開始懷疑李鳳山的身份,對自己的判斷將信將疑起來。
馬遷安隨手給蘇叢福拿過一截木樁子,指著它對蘇叢福說道:“你坐下說,我是司令你有什么話盡管說。”
哦?蘇叢福微楞后順從的坐在木樁子上,指著李鳳山與周玉成問道:“那他們倆……?”
那這么多廢話吆!李鳳山瞪了蘇叢福一眼,剛要答話被馬遷安阻止,“不礙事,有什么話就對我們三人說就行了,別磨磨唧唧像個娘們的,我們時間寶貴。”
按馬遷安的判斷,這個蘇叢福也許有什么情報要貢獻,目的嗎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抗聯放他一馬,讓他回家。
蘇叢福瞧瞧這個瞧瞧那個,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低聲問道:“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劉宗岳這個人?”
周玉成與馬遷安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周玉成反問道:“知道,不就是第三軍管區司令部副官嗎?有什么問題?”
“哎?”蘇叢福有些急了,看這些抗聯的樣子好像對劉宗岳不感興趣啊!“你們不帶不認賬的,劉團長出生入死給你們搞了多少情報?給你們做了多少事兒你們不知道?你們要是不認賬,那我跟著劉團長干的那些事不就白干了?你們……”
別急別急!這是一個怎么回子事兒?聽口氣這個蘇叢福跟過劉宗岳做過一些有益于抗聯的事兒,現在看機會到了來接頭。
“這個補給點就是劉團長當司令部副官的時候特意設立的,他說以后抗聯要是缺糧了就會來,他要留給抗聯用,我就是受劉團長指派在這里搜集糧草并堅守的人,這幾個月我做了賬目,多要了不少糧食在這里,現在我要加入你們,可咱可不想頂著投降反正的名頭進抗聯,咱早就是一伙的了,按你們的叫法是叫同志吧。”
蘇叢福幾乎一口氣說完,滿含著委屈。
噢!這么回事!李鳳山聽完松了口氣,原來是“友人”。李鳳山性急馬上伸過來大手一把抓住蘇叢福,搖晃了幾下熱情的表示歡迎。
“歡迎歡迎!”
周玉成則微微蹙眉低聲詢問馬遷安,“有叫蘇叢福這么一個人嗎?”
馬遷安思索半天,從抗聯總部傳過來的情報里面提到過劉宗岳,也提到過其他幾個劉宗岳發展的人員,但沒有蘇叢福這個名,不會是冒認套近乎的吧?或者是鬼子的一步棋想打入抗聯做臥底?但是也不大可能啊,這個蘇叢福對劉宗岳這么熟悉,知道劉宗岳這么多秘密。
“沒有!”馬遷安搖了搖頭,很肯定的說。
李鳳山聽話知音,雙手由握變成攥了,緊緊控制住蘇叢福的雙臂。
“真的真的!我騙你們干嘛?想死得快嗎?”蘇叢福痛的咧嘴叫喚起來。
馬遷安忽然有想起一種可能,示意李鳳山放開蘇叢福后對蘇叢福和顏悅色的問道:“你說是劉宗岳的人,你有沒有見過我們的聯絡人員,有沒有外號或代號什么的?”
“哎你們抗聯真是的,這么不相信人!”蘇叢福嘟囔著歪著頭回想幾分鐘,他在腦海里仔細回憶在劉宗岳那里見過的陌生面孔,想著想著忽然豁然開朗。
“倒是沒見過什么陌生面孔,但有一次劉團長給我起了外號,叫什么圓蔥的,只有劉團長對我叫過幾次,倒也沒傳開,不知道這算不算代號?”
圓蔥?馬遷安與周玉成的臉上都露出笑容,總部傳過來的資料里有這么一個代號,是劉宗岳發展的人員,沒想到劉宗岳這人組織并不嚴密,語焉不詳都沒有告訴這個“圓蔥”的外號就是蘇叢福的代號,或許劉宗岳另有深意也不知道。
確認了蘇叢福的身份,馬遷安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向蘇叢福仔細詢問附近的敵情,蘇金福有問有答把所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道了個明白,末了問:“你們能不能把劉團長給救出來?”
“你想救他?”
“當然!那是我大哥,沒有他就沒有我!做兄弟得講義氣!”
“那么好吧!我們來商量商量如何解救劉團長的方法,你知道我們抗聯的武力還有所達不到的地方,有時候武力解決不了問題,但是你不要著急。”馬遷安看到蘇叢福急的臉色變幻,急忙安慰道:“我們可以嘗試一些其他方案,比如借用各種勢力,借助金錢的力量,這就需要你也要介入了,我們讓你回去搜集情報打通關節你敢不敢?”
“敢!能救出大哥我什么都敢!”
商量了一些具體情節,天未明時蘇叢福被放走了,為了把蘇叢福“逃跑”的假象做得更真,負責押解蘇叢福的戰士還虛張聲勢的放了幾槍。
天亮后,馬遷安率領一小隊人馬進了村莊。
村莊不大只有四十幾戶人家,沒有任何一家有院落,都是光禿禿的土坯房。看這些錯落分布的土坯房也能看出來,這里沒有富裕的農戶,差不多都是借助東北肥沃土地能勉強維持溫飽的莊戶人。
馬遷安騎馬行走在村里土路上,村莊里鴉雀無聲。但馬遷安知道在每扇窗戶的后面都應該有幾雙驚懼的眼睛在盯著自己瞧。
不得已馬遷安只得讓人扯開嗓門大喊:“村里管事兒的出來吧!我們不是胡子,不是小日本子也不是國兵,我們司令說了秋毫無犯,我們是打鬼子的抗日軍隊。”
喊了好幾遍,一個中年漢子終于走出家門,中年漢子上身穿笨拙的老羊皮襖,下面穿著褲襠肥大的棉褲子,腳蹬一雙靰鞡腿上還打著綁腿,一副傳統標準的農民打扮。
中年漢子臉上帶著驚疑與害怕的表情,在眾人注視下慢慢向馬遷安一行人走去。
看到中年漢子走出家門,村莊里幾乎所有的房屋里都探出了腦袋,各種表情的都有看著村里的領頭人也就是村長陳洪農接觸這些帶槍的大兵。
馬遷安在陳洪農還離著他很遠的時候就跳下馬背,迎著他走了過去。
“老鄉不要怕!我們是好人!我們不會禍害老百姓。”馬遷安急忙給陳洪農吃了一顆定心丸。在鬼子和偽政權長時間統治之下,不知道這些老百姓還知不知道抗聯了,他們還曾記得有這么一支頑強不屈威震敵膽的抗日鐵軍嗎?
陳洪農縮著脖子,像是沒有聽懂馬遷安說的是什么?愣愣著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年頭有槍就是爺,還有拿著槍進來不要糧不要捐稅的嗎?
無奈的馬遷安只好帶著尷尬的笑容再次試探性的問道:“你聽說過抗聯嗎?我們就是抗聯!”
抗聯?沒想到陳洪農聽到抗聯這兩個字,原本渾濁的眼睛忽然開始變得清亮起來,擔心懼怕的表情也不翼而飛了。他的這種變化把馬遷安弄得有一點糊涂又有一點明白。
陳洪農一把拽住馬遷安的胳膊,就像見到了親人一樣,哪里還有一點畏縮的樣子,“你們真是抗聯?王明重隊長可在你們這里?小栓子可還活著?”
“等等!等等!大叔咱能不能一件一件事回答,首先我告訴你王明重隊長還在抗聯,他現在戰斗在別的地方,第二件事你說的那個小栓子是誰?”
陳洪農聽到王明重還活著,又聽馬遷安問小栓子是誰,以為已經不測,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拉著馬遷安的胳膊哭起來,“那是俺兒啊!兩年前被王隊長帶走了參加抗聯,這兩年多來是死是活也沒有個信兒,別人說王隊長的部隊都被日本子打死了,俺的兒也死了。”
“大叔你先別哭,我給你打聽打聽。”馬遷安扭頭吩咐牛顏,“小牛你去打個電報問一下王支隊長,看看他那里有沒有叫小栓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