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霏不記得自己了,她的回憶出現了空窗期,相對于植物人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但是看到那種陌生的眼神,劉子光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挫敗。
三年來所有的點點滴滴都隨著一場車禍消失了,心中千言萬語想說給她聽,但是那個自己熟悉的方霏卻已經不在了,雖然依舊清純善良愛笑,但那笑容卻不再為自己綻放。
護士推著小車走進病房,端出晚餐來,由于方霏身上多處骨折尚未痊愈,手臂也打了封閉,所以只能讓人喂飯,看到方霏像只乖巧的小貓般一勺勺吃著護士喂的飯,嘴角沾了飯粒自己都沒辦法擦一下,劉子光只覺得心底一陣澀澀的痛,剛想進去,肩膀上搭上一只手,是方副院長。
“她現在需要的是靜養,而不是刺激,小霏的記憶停留在剛走出校門的時候,心理承受能力還比較低,不光是你的事情,還有家庭的變故,都會對她造成強烈的刺激,或許會引起無法預測的后果。”
方副院長明顯老了,前妻家的事情讓他操碎了心,唯一的女兒又遇車禍差點成了植物人,他的白發比以前更多了,腰桿也不那么挺直了,劉子光心中不忍,說:“方叔叔,您要保重啊。”
方副院長笑笑說:“我還挺得住,就是擔心小霏。”
劉子光說:“我會請最好的專家來給她會診,費用不是問題。”
方副院長說:“小霏有醫療保險的,明天就搬出重癥監護室,接下來是康復和心理治療,費用方面我都可以負擔。”
劉子光說:“方霏受傷我是有責任的,如果我陪在他身邊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方副院長說:“你不用自責,犯罪分子是沖著她媽媽來的,誰又能預料的到呢,為了安全起見,我準備把小霏轉到江北去住院,在身邊也放心一些。”
“安全問題您不用擔心,兩個綁架犯以及主謀已經伏法了。”劉子光說。
方副院長有些愕然,沒想到自己這位準女婿的手段如此狠辣,短短一天時間就把案子破了,不過看劉子光樣子并不想詳細談這件事,兩人在病房外聊了一會兒,劉子光就告辭了,方副院長走進了病房,方霏剛好吃完飯,抬頭問道:“爸爸,那個人是干什么的?你和他聊了那么久。”
“哦,一個朋友。”方副院長敷衍道,方霏顯然并不在意,只是隨口一問,立刻又將注意力轉到了其他方面:“媽媽怎么沒來?”
“媽媽在國外考察學習,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那姥姥和舅舅呢,怎么除了小霖,一個人都沒來?”
“他們……小霏,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很多事情,爸爸慢慢和你說。”
出了醫院,劉子光給宋劍鋒打了個電話,詢問案件進展,宋廳說:“那個仇武還在手術中,張精明提審過了,供認不諱,夏修武也被正式立案逮捕,相信會由此牽連出更大的案子,江東官場很可能為之地震啊,你要相信我,犯罪分子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劉子光笑了笑,官場震動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要讓罪犯受到懲罰而已,宋廳的話也不放在心上,官做到這個地步,老宋已經不是刑警而是政客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夏修武的案子將會遇到極大的阻力,拖上一年半載不在話下,就算無罪開釋也不會讓他吃驚的。
“宋廳,我相信你這句話,犯罪分子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說完這句話劉子光就掛上了電話。
宋劍鋒聽著忙音,無奈的苦笑著,劉子光話里的意思他自然是清楚的,如果法律不懲罰,或者懲罰的力度不夠,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一定會施展手段替自己討個公道,那個頭皮被剝掉的仇武不就是個例子么,所幸方霏并無生命危險,要不然的話恐怕今天收的就是三具尸體了。
劉子光的無法無天給宋廳造成了極大的困擾,省城的水遠比江北要深得多,黨內斗爭是殘酷的,但也是講究規則的,首要的一條就是不能動用偵查機關,至于肉體毀滅的手段更是絕不會采用,而劉子光上來就打斷了夏修武的兩根手指,有理也變成了沒理,現在夏修武已經保外就醫,想采取進一步措施都困難。
作為主管刑偵的副廳長,他的壓力相當之大,夏修武的來頭不小,各方面都打了招呼,再加上這個案子本身的復雜性,牽扯面之廣令人咋舌,省紀委、省高檢都介入了案子,省里幾位領導更是高度關注,黨內斗爭形勢復雜,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是明哲保身還是孤注一擲,這是一個問題。
深思了片刻,宋劍鋒拿起了電話:“喂,我是宋劍鋒,優盤里刪掉的東西恢復了沒有?”
“宋廳,我正要向您報告,優盤里的文件已經恢復了,不過只是一些日本AV,沒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宋劍鋒立刻變了顏色,站起來厲聲質問:“怎么可能!”
電話里鴉雀無聲,對方并沒有爭辯,似乎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宋劍鋒反而沒有發火,到了嘴邊的怒罵又咽了回去,簡單說了句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上了,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案子,比想象的還要復雜的多啊。
為了方便照顧以及更好的康復,第二天方霏就辦理了轉院手續,離開醫科大附院的時候,谷秀英也來送別,但是躺在擔架上的方霏卻只是望著她禮貌性的笑了笑,顯然是不記得谷隊長了。
救護車出了附院大門,兩輛黑色SUV打著雙閃一前一后跟了上來,護衛著救護車開向省城機場,一架豪華噴氣公務機已經準備起飛了,雖然省城到江北的距離很短,但為了旅途的舒適,劉子光還是動用了自己的私人飛機,方副院長表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但劉子光說哪怕對方霏的病情有一絲一毫的好處,自己都會去做,方副院長也就不說什么了。
多處骨折的方霏被抬上了飛機,躺在擔架上的她對每個工作人員都說一聲謝謝,當她看到劉子光的時候,紅著臉說謝謝劉先生了,這一聲劉先生把劉子光喊得酸楚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三百公里的空中航程飛的極其平穩,在江北機場降落后,市立醫院的救護車開到舷梯旁將病人接走,劉子光乘車殿后,一路將方霏送到醫院骨科病房安置好才回去。
一進家門,二老就著急上火的問道:“小方怎么了?嚴重么?”
“小車禍而已,修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事到如今,劉子光只能寬慰二老。
“那……不影響結婚吧,聽說小方家最近出了不少事,結婚沖沖喜也是好的。”老媽說。
劉子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真相:“有影響,方霏不記得我了。”
二老大吃一驚,面面相覷,愣了半天才追問道:“有多嚴重?她爸爸不是腦科專家么,有辦法治好么。”
劉子光說:“方叔叔是腦外科專家,對失憶這一塊研究不多,我會請全世界的神經內科專家來會診的,你們放心好了,我一定治好她的。”
雖然夸下海口,但劉子光心里也沒底,晚上約了眾人在地地道道喝酒吃肉,現在的地地道道已經盤給別人經營了,地址也變了,在靠近江灘的夜市一條街上,時值冬季,外面寒風呼嘯,大棚內卻溫暖如春,汽油桶改裝的爐子里是火紅的炭火,大家圍坐在長條桌旁,氣氛有些沉重。
“光哥,嫂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好的。”貝小帥說。
“需要幫忙只管說,大忙不敢說,找個保姆護工什么的沒問題。”卓力也說著。
劉子光一擺手:“不談那個,我怎么聽說,我不在江北的這段時間鬧的挺厲害,連毛孩都進醫院了。”
貝小帥趕緊把事情的經過介紹了一番,最后說已經通過周文的關系把林國斌父子擺平了,至于學生之間的事情也不太好插手,畢竟以大欺小這種事不是英雄所為。
劉子光哦了一聲,不動聲色,不得不說卓力和貝小帥的處理還是很得當的,當小混混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誰敢欺負自己,就豁出去拼了,當小混混成了大混混,考慮的東西就多了,凡事都講究個度,總不能被別人打了一頓,就要滅人家全家,再說對毛孩下手的是閻東,這小子已經判刑了,難不成追到監獄去把他干了。
話雖這樣說,心里還是覺得不舒坦,他說道:“這個疙瘩已經結下了,索性把林家連根拔起就是,省的以后麻煩。”
卓力說:“林家經營了也有不少年頭,各種關系盤根錯節,哪有那么容易拔起,打狗都是要看主人的,林國斌的面子可以不給,林家大靠山的面子,可沒人敢不給。”
劉子光問:“林國斌的靠山是誰?”
“據說是玄武集團。”卓力咬牙切齒道,顯然上次和陳玄武發生的沖突讓他余怒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