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潮濕陰冷的春天讓人很不舒服,皮鞋踩在草地上,一會兒襪子就濕了,劉子光夾著小阿瑟在前面走著,后面緊跟著博比和東方恪,張佰強提著槍殿后,他的步伐隱隱有些艱難,一滴滴血順著手腕滴在草地上。
公路上的槍戰還在繼續,褚向東三人趴在汽車殘骸后面,和追兵展開了槍戰,原本被劉子光打散的黑幫分子們也從路基下爬了上來,從側翼包圍過來。
戰斗進行的很艱難,褚向東他們雖然是縱橫四海的豪杰,但是這些英國黑幫分子也不是善男信女,尤其是肯特群的這些家伙,從小就拿著獵槍跟著大人在池塘邊打野鴨子,槍法相當了得。
天陰冷無比,子彈嗖嗖的飛過,褚向東坐在一輛報廢的汽車后面,往彈夾里壓著子彈,忽然他覺得臉上有些濕,抬頭一看,天空中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霧。
他抹了抹臉,扭頭看到劉子光他們已經走到了幾百米外,這個距離上手槍已經打不到了。
“烏鴉,陸海,你倆先撤,我掩護。“褚向東把彈夾裝好,拉了槍栓瞄準了遠處的影影綽綽的追兵說道。
“阿東,你走先,我斷后!”烏鴉砰砰打了兩槍,以一種不可置疑的口氣吼道。
“你小子長進了是吧,不聽話了是吧。“褚向東脾氣上來,一把拽住了烏鴉的胳膊。
“東哥,我爛仔一個,死了就死了,你媽還在,你不能死。”這回烏鴉竟然沒聽他的話,猛然抽回了胳膊,繼續開槍,遠處一個冒頭的家伙應聲倒地。
“烏鴉,聽東哥的話,你們先撤,我掩護。”陸海從另一側爬了過來,他的臉上全是污漬和鮮血,看來也經歷了一場惡戰。
“少他媽廢話,你們走!”烏鴉頭也不回。
“烏鴉……你。“忽然褚向東看到烏鴉身下一灘血,急忙撥開他掩著胸口的手,衣服上殷紅一片,他中彈了。
“你受傷了,陸海你背他走!”褚向東心中一緊,他知道烏鴉受的是致命傷,這回怕是不行了。
烏鴉用力推開褚向東,面朝兩位兄弟微笑起來,舉起手槍對準太陽穴:“阿東,阿海,你們再不走我就自殺。”
“兄弟!”事到如今,兩人還能有什么話說,深深地最后看了兄弟一眼,轉身便走,再不回頭。
身后密集的槍聲響起,烏鴉手舉雙槍頻頻發射,打得追兵不敢冒頭。
幾百米的距離,就讓養尊處優的博比殿下喘不過氣來了,好不容易到了農舍旁,他再也走不動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農舍的木質臺階上。
劉子光推了推農舍的門,是鎖死的,很多英國上流社會的人士會在郊外置辦地產,閑暇時間居住在這里除除草,騎騎馬,打打獵,想必這座農舍便是此類,他毫不客氣的踹門進去搜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人,卻看到了窗外停放的拖拉機,還有掛在墻上的一把老槍。
褚向東和陸海跌跌撞撞的奔跑著,遠處槍聲愈加激烈起來,那是烏鴉在用生命為他們爭取逃生的時間。
大概是意識到對方的槍聲微弱起來,黑幫分子們漸漸從三個方向合圍過來,一番虛張聲勢后,對方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反應。
“他們沒子彈了!”黑幫分子們沖了上來,卻只看到一個滿身血污的人坐在汽車殘骸后面,身旁散落著幾百枚子彈殼,打光了的沖鋒槍和手槍丟在一旁,這人的傷勢很重,嘴唇都沒了血色,但是一雙眼睛卻依然閃亮。
烏鴉從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叼在嘴上,望了望遠方郁郁蔥蔥的田野,小時候在香港慈云山屋村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好想回到那一刻啊。”他艱難的笑了一下,環顧一圈面目猙獰的鬼佬,拿起打火機點著煙,順手將打火機丟在了積滿汽油的地上。
一聲巨響,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
褚向東和陸海猛然回頭,饒是鐵骨錚錚的硬漢,這一刻也不免英雄氣短,虎目含淚。
農舍內,博比和小阿瑟被爆炸聲驚得一個激靈,低頭裹傷的張佰強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包扎,劉子光坐在拖拉機上,只是望了望遠處的火焰,便繼續擰著發動機鑰匙。
轟隆隆一陣響,拖拉機發動起來,劉子光跳下車走過來喊道:“上車,走人!”
博比他們爬上了拖拉機,褚向東和陸海也跌跌撞撞趕了過來,張佰強卻依然坐在那里紋絲不動。
“強哥,走啊。”褚向東急躁的喊道。
“我中槍了,走也是拖累你們,我留下能擋一時是一時。“張佰強斬釘截鐵的說道。
“輪不到你!給我上車。“劉子光從拖拉機上跳下來,走到張佰強面前聲色俱厲的吼道。
張佰強刷的一下將槍口對準了劉子光:“老板,對不起了,我欠兄弟們的,現在該還了。”
劉子光一把奪過手槍,順勢在張佰強脖子上砍了一記手刀,沖褚向東喊道:“把他抗上去!”
昏迷的張佰強被抬上了拖拉機,劉子光把手槍和殘存的子彈都遞給了褚向東說:“你帶他們去樸茨茅斯港口,找一艘叫‘湘江’的中遠集團貨輪,船長會安排你們。”
褚向東用力的點點頭,劉子光想了一下繼續說:“有危險的話,放棄大的,保小的,你懂的。”
“我明白。”褚向東一踩油門,拖拉機巨大的輪胎掀起一片片泥土,向前駛去。
此時,追兵們的汽車已經遠遠開了過來,十幾輛汽車一字排開,殺氣騰騰的在南英格蘭濕漉漉的草地上開著,如同戰車般氣勢逼人。
他們今天殺紅了眼,本來只是為錢賣命而已,但是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之后,已經變成了私人的仇恨,黑幫分子們同樣有兄弟情誼,眼睜睜看著兄弟被槍打爆腦袋,被汽油點燃燒死,任何血性漢子都不會退縮半步。
劉子光目送拖拉機離開,走進室內,從墻上摘下那支李.恩菲爾德MarkIII型栓動步槍,拉開槍栓檢查了一下,槍膛內非常干凈,金屬件閃著光澤,木質部分光滑整潔,木紋清晰,就連皮質背帶都像嶄新的一般,看來主人平時很注意保養這把一戰時期的老槍。
拉開抽屜,里面有幾個白色紙盒子,裝的是0.303口徑的步槍子彈,劉子光撕開紙盒,扣動扳機護圈內的彈匣釋放鈕,卸下彈匣壓了十發子彈進去,然后將剩余的子彈一股腦塞進口袋,背著步槍走出門去,拿起放在門邊的木梯,走到農舍背后爬了上去,趴在濕漉漉的房頂上,以煙囪為掩護,嘩啦一聲拉動槍栓,瞄準了距離最近的一輛汽車。
“砰”一聲槍響,驚得農舍屋檐下做窩的燕子呼扇著翅膀飛起來,劉子光放下槍,觀察著彈道落點,幾十年前的老爺槍依舊犀利無比,第一發子彈就準確命中了汽車,擊中風擋玻璃后的司機,汽車失去控制撞在欄桿上,死去的司機趴在方向盤上,長長的笛聲仿佛是誰的哀樂在奏響。
劉子光拉動旋轉后拉槍機,一枚滾燙的黃銅子彈殼跳了出來,沿著紅色的瓦片滾落下去,第二發子彈上膛,這回他只是概略瞄準,果斷擊發,然后迅速上膛繼續射擊,連續的精確步槍火力打擊立刻讓對方停了下來,黑幫分子們紛紛爬出汽車,躲在車后喘著粗氣,彼此間大聲吼道:“他們有狙擊步槍!”
“不對,比爾,這是機關槍,我在陸軍當過兵,聽得出來!”
有幾個家伙不信邪,從汽車后面沖出來,一邊瘋狂開槍一邊向農舍側翼迂回,但他們手中的武器根本無法給劉子光造成任何威脅,反而是劉子光精確地射擊將他們全部放倒在地。
只裝備了手槍和沖鋒槍的黑幫分子們束手無策,在這無遮無攔的空曠地帶上,面對機關槍的遠程火力打擊,他們根本沒有還擊的力量。
遠處警笛聲響起,大隊警察趕來了,其實半小時前地方警察就接到了報警,但是英格蘭的鄉村警察連槍支都沒配備,根本無力制止這種犯罪行為,現在出動的是來自倫敦的特警隊,裝備了防彈衣和沖鋒槍,還有狙擊手配合行動。
黑幫分子們想跑,剛起身卻又被農舍上的狙擊手放倒,他們叫苦不迭,只能埋頭等待警察來抓,就算被關進監獄也比死在荒野中強。
現場情況讓警察們相當驚訝,還以為自己來到了毒販橫行的墨西哥,公路上橫七豎八停了十幾輛汽車,燒的只剩下殘骸,滿地都是子彈殼和血跡,幾個女警察當場就嘔吐了,見多識廣的特警們也不禁回憶起在伊拉克當兵時候的場景。
所有黑幫分子被捕,據他們交代,在農舍的屋頂上藏著一個狙擊手,警察們不敢怠慢,先是喊話做思想工作,然后又派出手持重型盾牌的特警一步步的推進,最終占領了農舍,卻只發現了一支打空了的爺爺輩的老式步槍。
英國南部的樸茨茅斯港口,一艘滿載貨物的中國貨輪緩緩離港,三個高大的漢子從底艙走出,站在船尾望著遠去的英格蘭大陸,為首的漢子默默地拿出一瓶白酒,咬掉瓶蓋將酒倒進了波濤洶涌的大海。
“敬烏鴉。”他說。
“敬兄弟。”另外兩個漢子同時說道,夕陽照在他們纏滿繃帶的身軀上,如同鑲上了一層金邊,海風瑟瑟,風笛聲響起,是熟悉的《友誼地久天長: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心中能不懷想舊日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友誼萬歲朋友友誼萬歲舉杯痛飲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我們曾經終日游蕩在故鄉的青山上我們也曾歷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友誼萬歲朋友友誼萬歲舉杯痛飲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具體場景可以自行腦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