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車在馬賽市區的車流中徜徉著,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黛米看了劉子光一眼,不禁驚叫起來:“布魯斯,你中槍了!”
劉子光低頭一看,胸前兩處焦黑的痕跡,他微微一笑,從上衣下抽出一塊鋼板遞給了黛米,鋼板很重,黛米差點沒接住,只看到上面兩個凹坑里嵌著已經變形的彈頭,她頓時拍拍心口,心有余悸的說:“感謝上帝。”
忽然背后傳來東方恪的聲音:“看我發現了什么?”
兩人回頭看去,只見東方恪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筆記本電腦,劉子光莞爾一笑:“或許這里面有些我們需要的東西,不過目前更重要的是找到一家安全的旅館。”
東方恪說:“我想旅館都不安全,兩年前我曾經在馬賽住過,那家房東人很好,我們不妨去找他。”
于是劉子光按照東方恪的指點,驅車來到位于海邊的一棟房子,石頭砌成的房子古樸雅致,不遠處就是碧藍的大海,海面上白帆點點,海鳥飛翔,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東方恪上前又是按門鈴又是敲門,半天沒人開門,黛米靈機一動,掀開門口的擦腳墊拿出一串鑰匙,東方恪聳聳肩,接過鑰匙打開了門,屋里的家具上已經擠滿了灰塵,看來很久沒人住過了。
雖然不清楚主人去了哪里,他們還是決定在這里落腳,劉子光把奔馳車停進車庫,東方恪出門采購食品和衣物,黛米留在家里打掃衛生,傍晚的時候,這棟很久沒人住的房子已經有了一些生機。
為了防止被鄰居發現,他們沒有使用電燈,而是拉上厚厚的窗簾,在餐廳里點了幾根白蠟燭,三個人坐在長條餐桌旁準備用餐了。
晚餐是東方恪做的,在歐洲留學的時候為了不餓肚子,他被迫學會了很多廚藝,其中就包括馬賽地區最久負盛名的普羅旺斯魚湯,當然還有其他主食,煙熏豬腿、煎蛋、蔬菜沙拉、意大利面,以及一籃子生牡蠣和兩瓶葡萄酒。
沒有什么能比家庭的氛圍更能撫慰人心的了,剛剛經歷了人生最大的驚悚經歷之后,兩個劫后余生的人都敞開了心扉,一邊喝酒一邊侃侃而談。
東方恪告訴他們,自己出生于一個沒落的知識分子家庭,爺爺是大學校長,文革時期被迫害致死,父親在某研究所上班,一生唯唯諾諾,最后還是得罪了領導郁郁而終,自己高中畢業就去了德國留學,后來才發現那所大學是專門騙中國人錢的騙子學校,遂憤然離校,在歐洲各國邊打工邊學習,一直到半年前才回國就業,沒想到一身學識毫無用武之處,求職不是碰壁就是坐冷板凳,好不容易找到一份還算滿意的新工作,沒想到差點把小命送了。
原來那艘香港籍貨輪上的希臘船廠和東歐犯罪集團早有聯系,東方恪一上船就被他們控制住,本想拿他要挾劉子光就范,沒想到風云突變,黑幫團伙反被劉子光干翻,東方恪逃生升天,還有了人生中第一次殺人的體驗。
而黛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驚險的場面,本以為馬賽是個無比浪漫的地方,沒想到在火車站邂逅的英俊少年卻是窮兇極惡的人販子,而火車上不解風情的亞洲大叔才是真正的孤單英雄。
“黛米,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不打算告訴你的家人么?”劉子光舀了一勺子魚湯品嘗著,隨口問道。
黛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沒有家,我媽媽在百老匯跳舞,她十九歲的時候和一個花花公子生下了我,然后又嫁給了另一個人,我的童年是和祖母一起長大的,直到十五歲的時候,生父才把我接到澳大利亞去,但是在堪培拉只住了三個月我們就搬到了中國上海,和父親的一位同事住在同一所花園里,這也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后來那個姓胡的先生因為商業罪案被當局抓了,我也就搬回了美國,找到媽媽開始學習舞蹈……
“那么你呢,特工先生,說說你的經歷好么?”黛米再抬起頭的時候,似乎已經將不快拋到了腦后。
但劉子光只是搖了搖頭:“我的經歷很普通,沒什么好說的,大家早點休息吧。”
晚飯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好在這棟房子有三間臥室,大家可以一人一間,劉子光選擇的是窗口靠路邊的臥室,臨睡前他把一支MP5K沖鋒槍壓滿了子彈放在床頭,又把一支上膛的手槍放在了枕頭旁邊,雖然這里遠離黑幫的控制區域,但還是小心一點好。
半夜的時候,天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窗戶,劉子光忽然聽到隔壁傳來尖叫聲,拔槍沖進走廊,就看到黛米只穿著一件到膝蓋的大T恤沖了出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分明是做了噩夢。
黛米緊緊抱住了劉子光,死也不肯撒手了,讓同樣聞訊出來的東方恪不免有些尷尬,好在他也是個識相的人,見怪不怪的聳聳肩,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就悄然回屋繼續研究那臺筆記本去了。
少女青春火熱的軀體在懷中顫抖著,似乎在尋求撫慰,劉子光剛想說話,嘴便被堵住,此情此景,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了。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東方恪揉著發紅的眼睛打著哈欠想去廚房踅摸點食物的時候,卻尷尬的發現只穿了一件男士襯衣的黛米正站在爐灶前煎著雞蛋,渾圓修長的大腿從襯衣下擺露出來,領子更是敞開了三粒扣,從樓梯上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波濤洶涌,東方恪的鼻血差點噴出來,慌忙退回房間,努力定了定神,等走廊里的腳步聲過去之后才再次出去。
黛米端著熱咖啡、面包果醬和煎雞蛋送到了依然躺在床上的劉子光面前,依偎在他身旁撫摸著他健碩的肌肉,忽閃著睫毛問道:“做特工一定很刺激吧?”
“我不是特工。”劉子光吃著早餐,頭也不抬的說。
黛米吃吃一笑,一副我懂的樣子,趴在劉子光身上劃著圈圈,襯衣下擺掀起來,露出滾圓的屁股,此時窗外還飄著細雨,碧藍的大海籠罩在一片煙雨蒙蒙之中,讓人感覺馬賽的春天竟然如此美麗。
東方恪站在走廊里猶豫不決,考慮是不是要敲門進去,馬路上不時有警車駛過,每次都讓他心驚肉跳,要知道殺死十幾個人的案子可是驚天大案,沒有任何當局會熟視無睹,而且現在科技如此發達,到處林立攝像頭監視器,想找出兇嫌來對警察來說并非難事。
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他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門,“請進。”劉子光在里面喊道,東方恪干咳兩聲走了進去,此時黛米還站在窗前提著牛仔褲,美國妞兒就是豪放無比,絲毫也不介意東方恪震驚的目光。
舞蹈演員的身材就是好,東方恪暗暗咽了口唾沫,舉了舉手中的筆記本電腦說:“猜我發現了什么,庫克斯和他的馬賽同伙的電郵記錄,還有他們的銀行賬號,很不巧,硬件密匙就插在電腦上,我用了一夜工夫已經破解了密碼,現在只需要一個安全的賬戶,就能把里面幾百萬歐元轉過去。”
這些話都是用江東方言說得,雖然黛米曾經在上海住過一段時間,但是東方恪相信她的語言天賦還達不到能熟練掌握一種地方語言的程度。
果然,黛米茫然的看了他們一眼,端起盤子出去了,劉子光也穿上了衣服說:“賬號我有,都是安全的瑞士銀行賬號,我這就給你一個。”
“還有您的六箱,準確的說是五個集裝箱的貨物,因為里面裝的都是些敏感的東西,所以他們不敢在法國卸貨,而是會運到北非一個安全的地方,賣給另一個人,當然這只是之前他們商定的事情,現在發生了變化,我想庫克斯大概會做另外的安排吧。”東方恪斟酌著詞句說道,他已經認定自己是劉子光船上的人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牽扯進來就難以全身而退,最妥當的辦法就是讓劉子光覺得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可以當做伙伴。
“那不行,這些東西雖然垃圾,還是能派上用場的,而且我已經支付了貨款,這五箱貨物我一定要拿到。”劉子光說。
“恐怕船已經出發了,不過不要緊,我把你給我的衛星電話丟在船上了,或許我們可以根據信號找到這艘船。”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動身。”
“那她怎么辦?”東方恪沖樓下努努嘴,下面傳來黛米哼唱歌曲的聲音。
“萍水相逢,就相忘于江湖吧。”劉子光毫不猶豫的說,順手掃了掃床單,細心地把一些發絲拈了起來。
“其實可以帶著她的,反正她也……”東方恪建議道,他還以為劉子光在收集黛米的青絲留作紀念呢。
劉子光說:“你也把留下的痕跡處理一下,喝咖啡的杯子也要擦一擦,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東方恪心說現在科技這么發達,三個人在房子里又吃又睡的,肯定留下很多無法消除的痕跡,擦掉指紋撿起頭發只能是聊勝于無罷了,但他還是忠實的執行了劉子光的命令,盡力消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跡,抱著電腦下了樓。
“中午吃什么?”黛米正在廚房里洗碗,聽到他們從樓上下來隨口問道,隨即轉頭看到兩人整裝待發的樣子,趕緊擦擦手跑過來:“等等我。”
“黛米。”劉子光按住了她的肩膀說:“看著我的眼睛。”
“你不打算帶我去,對么?”黛米問道。
“我們要去執行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你懂么,非常危險。”劉子光真摯的說道。
黛米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劉子光也不多說,用力擁抱了一下這個漂泊四方的美國女孩,轉身離去,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