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德高望重的老同志,汪國忠第一個發言,他說:“通訊中斷,大使館方面一定會實施緊急預案聯系我們,但圣胡安的局勢有繼續惡化的跡象,我們不得不積極展開自救,我建議,派員聯系當局,讓西薩達摩亞醫藥衛生部官員協調派出軍隊護送我們離開。”
他的建議立刻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和官方聯系,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谷隊長,再帶上一個會說葡萄牙語的翻譯,立刻前往醫藥衛生部。
鑒于外面兵荒馬亂,谷隊長又看了看劉子光,征求他的意見:“小劉,幫個忙吧,護送我們過去,這里只有你會打槍。”
劉子光一笑,明白谷隊長的意思,他會的可不僅僅是打槍,而是殺人,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那位會說葡語的翻譯竟然是麥嘉軒。
“麥醫生在醫科大學的時候拉丁文學的很好。”谷秀英一句話就打消了劉子光的疑惑。
三人在隊員們的簇擁下來到樓下,發動了醫療隊的大卡車,選擇卡車是劉子光的意思,外面正在打砸搶,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大馬力的卡車可以直接撞過去。
見到他們要出去,飯店經理趕緊過來勸阻,他告訴大家,現在外面很混亂,文度族人都拿起武器驅逐殺害卡耶族人,這是一場人道災難,如果現在出去的話,安全無法得到保證,只有呆在白人比較多的飯店里才有安全。
“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謝謝您。”谷隊長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上了卡車,劉子光把霰彈槍塞在座位底下,親自開車,這種大排量的美國通用卡車馬力強勁,坐在駕駛室里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感,遠非越野車之類可以比擬。
卡車開出了大飯店,向西薩達摩亞國家政府大樓駛去,一路景象觸目驚心,往日里安居樂業的民眾此刻變成了明火執仗的暴徒,無數黑人青年揮舞著木棍、鐵棒、割膠刀叫嚷著沖上街頭,掀翻汽車,砸爛商店玻璃,哄搶物資,毆打卡耶族人。
圣胡安是西薩達摩亞最大的城市,整個國家近一半人口居住在這座城市,和群居部落不同的是,在圣胡安市內,文度族和卡耶族是混居的,人口比例基本相當,兩個民族從遙遠的殖民時代就開始互相仇殺,六七十年代,西薩達摩亞同樣是冷戰前沿,兩個民族分別成了美蘇兩國的代理人,打了整整二十年的內戰。
這種歷史條件下,只要一個火星就能重新點燃民族矛盾,雖然不知道這些文度族人為何走上街頭,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肯定受到了文度族軍人總統庫巴的支持,因為當他們殺人放火為所欲為的時候,那些士兵和警察就坐在一旁抽煙。
好在文度族暴民只針對卡耶族人開的店鋪,看到卡車上坐著三個外國人,倒也不找他們的麻煩,只是在通過人字路口的時候被警察攔下來勒索了幾千比索便又重新上路。
好不容易來到國家醫藥衛生部門口,這是一棟歐式風格的白色洋房,有院子和花園,外面圍著一圈綠色的灌木,樓頂上高高飄揚著鮮艷的西薩達摩亞國旗,但是門口靜悄悄的沒有人。
劉子光停下卡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認安全之后才讓谷隊長和麥嘉軒下車,他持槍在門口守衛,讓他倆進去和衛生部長交涉。
這個國家一共只有三所醫院,有執照的醫生也不超過五十人,衛生部長的權限比國內縣衛生局長都不如,但要想得到政府的幫助必須找部長先生協調,谷隊長帶著麥嘉軒走進了衛生部的大門,正要敲響辦公室的門,卻看到院子草地上倒伏著一具尸體,身穿考究的米色短袖襯衫,白皮鞋,后腦勺上有個槍眼正汩汩的冒血。
谷隊長走過去,蹲下去檢查了尸體,抬頭平靜的說:“部長死了。”
麥嘉軒大驚失色:“怎么會這樣,他是政府部長啊。”
“但他也是卡耶族人,后腦中槍,明顯是被處決的,沒想到這場內亂這么嚴重,看來我們的方案要改變了。”谷隊長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在嘆息部長的死,還是在擔心醫療隊的未來。
“那怎么辦,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趕緊想辦法啊!”麥嘉軒急得團團轉。
“冷靜,我正在想辦法。”谷隊長皺眉考慮了半天,轉身毅然決然的出去了。
“去哪里?”麥嘉軒跟在后面喊道。
“去總統府,找庫巴總統。”谷隊長頭也不回的說。
麥嘉軒猶豫了一陣,還是跟了上來。
上了卡車,劉子光納悶道:“這么快?”
“部長被處決了。”
“哦。”劉子光沒有大驚小怪,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發動汽車問道:“現在去哪里?”
“去總統府交涉,連政府要員都能處決,這個國家已經亂套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好的,你指路。”劉子光開車卡車一路奔往總統府,可是在距離總統府還有一個街區遠的地方就被軍隊攔了下來。
街頭停著兩輛豐田皮卡,車廂里架著蘇式德什卡大口徑機關槍,士兵們嚴陣以待,谷隊長帶著麥嘉軒下去交涉,劉子光留在車里,卡車不熄火隨時準備倒車離開。
遠處就是以前的王宮,現在的總統府,大門口堆著沙包,架著機關槍,墻上拉著鐵絲網,看來已經進入了防御狀態。
守衛的士兵不會說葡萄牙語,而麥嘉軒也不會說文度族語言,兩下里根本無法溝通,雖然谷隊長出示了護照和文件,但是這幫沒文化的丘八根本不認識字,粗暴的將他們推到一邊去了。
谷隊長無計可施,記得團團轉,忽然一張今天的報紙飄了過來,她撿起來看了看,問麥嘉軒道:“小麥,上面什么消息?”
麥嘉軒接過報紙瀏覽一番,驚訝道:“不好了,文度族大祭司遇刺身亡,庫巴總統身受重傷,怪不得今天局勢突然惡化了。”
西薩達摩亞國內信奉基督教的人很少,只有城市少部分白領階層是基督徒,大部分國民信奉的是原始宗教,而文度族大祭司的地位就相當于國民的精神領袖,他的遇刺身亡甚至比國王的死還要令人震驚。
這下谷隊長全明白了,西國政府已經亂套了,不會有人管這支醫療隊的事情,她表情嚴肅的跳上卡車說:“回去。”
“不找總統了?”劉子光一邊倒車一邊問道。
“總統重傷,文度族大祭司死了,我想這大概是一個陰謀。”谷隊長說。
劉子光擰開了收音機,喇叭里傳來一陣咆哮,有人在用文度族語言發表演講,雖然聽不懂說的什么,但是可以明顯的聽出演講人在蠱惑,在煽動。
關了收音機,劉子光一打方向盤,向岔路駛去,谷隊長問他:“去哪里?”
“買些食品,我預計這場災難會愈演愈烈,要未雨綢繆。”
開到那家圣胡安最大的食品店門口,卻連劉子光都驚呆了,店鋪所有的東西被一掃而空,滿地都是空筐子,爛水果以及灑落的大米,而店主和他的全家人都被掛在了平時穿肉的鉤子上。
一家老小十余口,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五六歲的幼童,全被殘忍殺害,這副慘狀連劉子光都有些受不了,麥嘉軒這種小白倆更是蹲在卡車后面狂吐不已。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樣?”谷隊長的嘴唇顫抖著,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
“民族仇殺就是這樣。“劉子光淡淡的說,解下了繩索,將尸體一一放下。
“但是他們是文度族人啊,怎么連本民族的人都殺?”
“或許不是。”劉子光指著店主的老婆說:“他妻子應該是卡耶族人,對這種文度族的叛徒,暴徒們更有理由殺害,當然了,歸根到底還是他的財富惹的禍。”
谷隊長默默無語,上了卡車不再說話,劉子光也沉默了,開著車直奔飯店,路上遇到好幾起縱火行兇的事件,他都沒有停車,這里不是叢林,對方也不是落單的軍人,而是成百上千的暴徒,貿然出手的話不但救不了人,還會害了自己。
忽然,他一腳急剎車,然后迅速倒車,后視鏡里,一個胖乎乎的白人老頭正抱著個黑小孩奪命狂奔,后面跟著一群殺氣騰騰的文度族暴徒,砍刀在非洲的陽光照耀下閃著慘白的光芒。
劉子光跳下車,端起霰彈槍朝天開了一槍,暴徒們被震懾了,但是發現他只是鳴槍示警,便又嗷嗷叫著沖了過來,這回劉子光不再客氣,一槍打死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家伙,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嘩啦一聲推彈上膛,繼續射擊,霰彈扇面撒開,打得暴徒們掉頭就跑。
那老頭已經累得精疲力竭,栽倒在劉子光面前,懷中的黑小孩哇哇的哭著,不過兩三歲年紀。
“伍德先生,您的霰彈威力十足,這幾槍是為您開的,是不是可以退錢呢?”劉子光慢悠悠的給槍裝著子彈,說著一點也不好笑的冷笑話。
“布魯斯.劉,謝謝你了,你再晚出現一秒鐘,我就要被他們剁成肉餡了。”喬治.伍德伸出一只手,讓劉子光把自己拉了起來。
卡車駕駛席雖然寬敞,但是坐四個人加一個小孩也有點緊張,劉子光毫不猶豫的對麥嘉軒說:“你下來,坐車廂里去。”
“憑什么是我坐車廂”麥嘉軒不服氣的喊道。
“因為你不是駕駛員,不是女士,也不是老人和幼兒,如果你不愿意坐車廂的話那就走回去,那幫黑人一定很樂意捅爆你的菊花!”
麥嘉軒被劉子光肆無忌憚的恫嚇震驚的臉色慘白,一聲不吭的跳下駕駛室爬上了后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