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站樓內空空蕩蕩,塑料座椅上稀稀拉拉坐著一些本地旅客,簡陋的如同國內三線城市的汽車站,根本沒有安檢門和行李通道,出了航站樓大門,是一條塵煙滾滾的道路直通往市內,幾輛破舊的面包車停在門口,百無聊賴的黑人司機湊在一起打著牌,這大概就是圣胡安國際機場的大巴了。
劉子光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個看起來挺機靈的黑人小伙湊過來用磕磕巴巴的英語問道:“先生,要搭車么?”
劉子光拿出一張萬元面值的西非法郎遞過去說:“我想去城市里轉轉。”
“好的先生。”黑人小伙忙不迭的跳上了駕駛位,西非法郎遠比西薩達摩亞比索要堅挺的多,這筆錢夠他跑四個來回了。
機場到市區的道路年久失修,原本的水泥路已經破敗不堪,汽車顛簸不停,黑人小伙的嘴里也嘮叨個不停,劉子光趁機了解了一下圣胡安的局勢,實際上這里并沒有外界傳聞的那樣危險,司機小伙本人就是卡耶族人,據他所說,庫巴將軍的權勢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厲害,他也不敢發動針對卡耶族的屠殺,因為國際社會不會放任他這樣胡作非為的,末了小伙子還表示自己每天都收聽BBC的廣播,對政治上的東西“很清楚”。
劉子光問他,圣胡安有沒有中國醫療隊,小伙子想了半天說大概有吧,但是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中國人,只知道是外國人開的醫院,劉子光讓他直接把車開過去。
圣胡安街頭,老百姓們似乎依然悠閑自在,只有街心堆著的沙包工事和偶爾匆匆而過的滿載士兵的豐田皮卡顯示城市出于緊急狀態下,一時間劉子光都有些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情況沒有想象的那么緊迫嘛。
半小時后,面包車開到了位于海濱的一家教會醫院門口。
雖然明知道絕不會是這里,但劉子光還是給了司機五千西非法郎打發他去了,走進了醫院大門,一個黑人女護士過來詢問,劉子光用英語法語加手勢告訴她,自己在找中國醫療隊,女護士的外語水平很低,直接把他帶到了手術室門口,做了個等待的手勢。
二十分鐘后,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白人女醫生走了出來,白大褂上沾滿了血跡,狐疑的看著劉子光,問道:“有什么可以幫你的么?”
她說的是英語,劉子光趕緊道:“太好了,我想找一支中國醫療隊,他們或許在圣胡安。”
女醫生一邊走一邊說道:“先生,據我所知,中國醫療隊確實在西薩達摩亞,但是他們不在圣胡安,而是在部落里行醫。”
“那么,您知道他們具體在什么位置么?”
“不,我不知道,西薩達摩亞雖然不大,但是缺乏有效的通訊手段,不過他們每周二會派車到圣胡安采購補給,嗯,大概就是明天了,先生,要不要來一杯咖啡?”
“謝謝,不用了,城里有沒有什么像樣的賓館可以落腳?”
“當然,圣胡安大飯店不錯,西方人都住在那里,你真的確定不來一杯咖啡?”
女醫生亭亭玉立,一頭亞麻色的頭發扎在腦后,顯得干練無比,臉上微微有些雀斑,讓人不由之主有一種安全溫馨之感。
“謝謝,我還有事情。”劉子光再次道謝,離開了這家教會醫院,步行前往圣胡安大飯店,因為大飯店就在不遠處,高樓上碩大無比的HOTEL字樣隔得老遠就能看到。
圣胡安大飯店是西薩達摩亞最高級的賓館,資產擁有者是葡萄牙人,飯店頻臨海邊,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十層高樓,院子里草坪碧綠,有游泳池和網球場,門口停著的出租車也比較高檔,一水的二手日本豐田轎車。
劉子光來到前臺,出示了自己的VISA金卡和護照,立刻得到優厚的接待,為他開了房間,準備了晚餐和洗衣服務,劉子光看到一個領子上別著金鑰匙標志的黑人男子彬彬有禮的站在一旁,知道他是大堂經理,便對他說:“先生,我需要一輛性能良好的越野汽車,您可以幫我么?”
“非常愿意為您效勞,先生,請問您是需要路虎還是JEEP呢?”
“路虎吧。”
黑人經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先生,想聽一些忠告么?”
“請。”
“如果您想瀏覽西薩達摩亞的原始風光的話,我覺得現在不是合適的機會,您知道,將軍正在和國王開戰,圣胡安之外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劉子光點點頭,說:“謝謝,實際上我在尋找一支中國醫療隊,您知道他們在哪里么?”
“先生,我會幫你打聽的,這是你的房間鑰匙,如果晚上想喝一杯的話,飯店里有酒吧,最好不要出去,因為將軍實行了宵禁。”大堂經理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鑰匙,雙手捧給劉子光。
“謝謝。”劉子光拿著鑰匙進了電梯,來到位于八層的房間,酒店設施不錯,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房間里有電視機和空調,熱水24小時供應,小冰箱里有冰鎮啤酒和可樂,浴室里還貼心的放了一盒杜蕾斯,在艾滋病橫行的非洲,這玩意是必不可少的。
享用了晚餐,洗了個冷水澡,拿出手機看了看,依然沒有信號,中國移動在這里無法進行漫游,于是他便拿起了飯店的電話,要了國際長途,直接撥打駐羅安達的大使館,向他們詢問醫療隊的下落,和預料的一樣,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只有一堆空洞的官話,什么耐心等候,相信組織云云。
無奈,只好躺在床上看電視,西薩達摩亞只有一個國家電視臺,基本上都在播放將軍的講話,這是劉子光第一次見到庫巴將軍的真容,這位前國家陸軍上尉滿臉橫肉,帶著翠綠色的貝雷帽,身穿米黃色軍服,肩章上有五顆碩大的星輝,還有金黃色的流蘇和綬帶,胸前還掛了一排來歷不明的勛章,看起來非常滑稽,將軍大人對著鏡頭時而惡狠狠地揮舞著拳頭,時而聞言細語,時而痛哭流涕,看來也是個影帝級別的國家領導人。
看了一會庫巴將軍的表演,劉子光轉了臺,飯店有衛星設備,可以收看BBC電視臺和一些非洲電視臺的節目,不過沒有任何新聞單位評價西薩達摩亞國內的政局,大概是這個國家太小,不足以引起注意的緣故。
天色慢慢黯淡下來,從窗口望出去,夕陽西下,大西洋上波光粼粼,城市里燈火璀璨,尤其是靠海邊這一帶,霓虹閃爍,繁花似錦,但是白天看到的鐵皮屋貧民聚居區卻一片漆黑。
忽然,電視閃了一下熄滅了,外面的燈火也全滅了,僅僅過了幾秒鐘,電燈又亮了起來,但這回只有酒店的燈在亮,市區依然一團黑暗,床頭的電話響了,拿起來一聽,是前臺打來的,向他致歉,說電力供應中斷,現在是飯店的發電機組在工作,請諒解。
放下電話,劉子光下樓去酒吧小酌,酒吧里有一張臺球案,兩個白人正悠閑地操著桿子,穿著夜禮服的黑人樂手在臺上孤單的演奏著布魯斯,一個大腹便便的白人老頭坐在角落里看報紙,桌上擺著一杯蘇格蘭威士忌,除此之外,酒吧里就沒什么人了。
劉子光來到老頭旁邊坐下,對侍者說:“朗姆酒,雙份。”
老頭抬頭看了一眼劉子光,搭話道:“這個時候到圣胡安來,需要一定的勇氣。”
劉子光說:“人生有時候必須冒險,不是么。”
“讓我猜猜你來做什么,首先你不是外交官,因為你沒有那種圓滑的味道,然后你不是商人,因為我嗅不到銅臭味,我想你大概是個間諜吧。“說著老頭就笑了起來,大概對自己的笑話很滿意。
“我來尋找我的未婚妻,她在一個中國醫療隊工作,我已經一年半沒有見到她了,我在電視上看到西薩達摩亞局勢緊張,所以就來了,順便說一句,我是搭乘老珍妮來的,我想您一定認識那架飛機吧。”
老頭大感興趣,贊道:“年輕人,你很有騎士風度,我當然認識老馬利根和他的破飛機,他在塞拉利昂為那些叛軍運鉆石的時候我就認識他,對了,他現在還那么喜歡喝朗姆酒么?”
“是的,尤其是在開飛機的時候。”
兩人哈哈大笑,似乎找到了共鳴,老頭伸出了手:“喬治.伍德。”
劉子光和他握了一下手道:“布魯斯.劉。”
從攀談中得知,喬治.伍德是一位種植園主,經營著西薩達摩亞最大的橡膠園,同時也擁有圣胡安飯店的一些股份,所以平時他總是住在飯店里。
“郊外的別墅很不安全,那些黑人總是在夜晚出沒,偷雞摸狗,傭人和他們勾勾搭搭,如果不是沒人愿意接手種植園的話,我早就離開這里回歐洲了。”老喬治喝了幾杯劉子光請客的朗姆酒之后,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您知道中國醫療隊的下落么?”劉子光瞅個空子問道。
“天知道他們游蕩到哪里去了,這些中國人喜歡深入叢林,宣傳防疫知識,發放驅蟲藥,為看不起病的黑人做手術,他們甚至比那些教會的醫生還要瘋狂,聯合國應該給這些天使頒發獎章,對了,我上次聽人說,他們在卡洛斯湖附近有個營地,小伙子,你還是通過領事館尋找他們比較好,或許你很強,但是這里畢竟是非洲,地球上依然荒蠻的地區。”
“謝謝你,我需要一張地圖,最好還有一支槍,當然我會付錢。”劉子光說。
“小伙子,你的勇氣讓我想起了當年,好吧,讓我看看有什么能幫到你的,跟我來。”老喬治說著,帶著劉子光來到自己的房間,這是位于十樓的高級套房,有個千嬌百媚的混血女郎正在房間里練瑜珈,看來喬治依然寶刀不老。
老家伙打開柜子,拿出一支造型精美的雙筒獵槍說:“意大利貝萊塔生產的獵槍,十號口徑,可以撂倒一頭大象,我想這正是你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