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會結束以后,衛子芊找到李紈,神情有些不安的說:“李總,我發現了一些事情,可能會很重要。”
李紈邊走邊說:“什么事,看你緊張成這樣。”
衛子芊說:“有人在惡意收購至誠集團的股份。”
李紈停下腳步,盯著衛子芊的眼睛說:“你確定?是誰在運作?”
衛子芊搖搖頭:“不知道,但是對方肯定是有備而來,他們開價很高,志在必得,已經有不少小股東偷偷把股份賣給他們了。”
李紈說:“不用緊張,我們公司并未上市,大部分的股票集中在少數大股東手里,想惡意收購沒有那么容易的。”
衛子芊說:“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只要搞定了幾個重要股東,掌握了超過51的股份,至誠集團就要易手了。”
李紈冷笑道:“集團正是如日中天之際,誰會那么傻把手上的股份拱手相讓,再說了,想吞下至誠集團沒有一副鐵嘴鋼牙可不行,我看江北市還沒有這樣的角色。”
說完李紈就走了,高跟鞋踩出一串響亮的腳步聲,顯得格外自信,但衛子芊還是憂慮的搖了搖頭,身為總裁助理的她深知,現在至誠集團雖然看起來是個龐然大物,但是隱患重重,內部關系錯綜復雜,龍陽項目和臨江項目兩個工程如同無底黑洞一般,把集團這些年積累下的資金全都吸了進去,至今還沒有一分錢的收益,現在集團的運作完全依靠銀行貸款,賬面上的短期借款和長期借款已經是個天文數字,光是每月因貸款利息造成的財務費用,都是一筆令人乍舌的巨款,再加上昨天向拆遷戶們支付了數百萬的賠償款,公司賬面上已經沒錢了!
房地產企業純粹靠的是資本運營,沒有大規模的資金支持,一天都維持不下去,至誠集團也是如此,現在的局勢已經可以用危如累卵來形容了,不出事便罷,一出事就是滿盤皆輸。
但愿這次能闖過去,衛子芊嘆口氣,靜靜地走了。
總裁辦公室里,李紈愁眉緊鎖,手里握著最近的現金流量表,公司賬戶上已經沒有錢了,昨天支付給拆遷戶們的賠償款,實際上已經動用了李紈的私人存款,衛子芊所說的情況她早就清楚了,但是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顯示出足夠的信心。
在幕后悄悄收購至誠集團的究竟是誰,李紈心里清楚的很,這件事肯定是大開發的聶萬龍干的,對于高土坡地塊的易手,他一直耿耿于懷,但是想一口吞掉至誠,大開發也沒那個胃口,除非……、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李紈輕輕搖了搖頭,她手里還有一張底牌,那就是建行的戴行長,這位尹志堅的同學故交已經答應自己,三千萬貸款就在近日劃到至誠公司賬上,有了這三千萬就能解燃眉之急,最起碼能讓公司渡過這個難關。
正是有了這三千萬做后盾,李紈才拍板全額支付拆遷款,為此董事會還進行了一番辯論的,最終還是李紈力排眾議做出了決定,但是她心里也有些隱隱的不安,貸款一天沒有到賬,她的心就多一天懸著。
正想給戴行長打個電話,忽然內線電話響了,是前臺打來的,說是韓世河先生來訪,李紈趕緊說請他進來。
韓世河是公司的股東,早年至誠公司剛成立的時候,他就投了十萬塊錢進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價值十萬元的股份已經增值成了一百二十萬,但韓世河也還只是個小股東,沒有進董事會的資格,也不能隨時了解公司的財務狀況。
對于這些老股東,李紈一向是尊重有加的,她親自到辦公室門口把老韓迎進來,又讓小江去泡茶,親自陪著老韓在沙發上坐下,親切的問道:“韓大叔,怎么有空過來啊?”
老韓有些扭捏的說道:“孩子在美國要買房子,手頭資金不夠,我想把公司的股份轉讓出去。”
李紈說:“這樣啊,沒問題,不過我還是得勸您一句,咱們公司發展很迅速,幾乎是滾雪球一般在增長,至誠的股票就是下金蛋的母雞啊,轉讓掉未免太可惜了。”
老韓說:“我知道,可是家里確實需要用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李紈說:“您想把股票轉讓給誰呢?”
老韓說:“肥水不留外人田,李總你就接了我的股份吧。”
李紈一愣,她自己私人賬戶上根本拿不出一百多萬現金了,但是在老韓面前卻不能表現出來,于是她笑道:“韓大叔,不一定非得轉讓給我啊,咱們公司的股票那么搶手,你愿意轉讓,大家還不瘋搶啊。”
老韓說:“現在外面風言風語傳的很厲害,我手上這么多股份,一時間想轉手還真不容易。”
李紈問:“哦?傳的都是些什么?”
老韓說:“他們說集團資金出了問題,已經沒錢做項目了。”
李紈輕輕的笑了:“五年前他們就在說至誠集團要倒閉,可是至誠集團還不是好好的,而且越來越壯大,每年的股息紅利相當優厚都是不爭的事實啊,您如果真的缺錢的話,我可以把這部分股份接過來,等您手頭寬裕了再接回去,您看怎么樣?”
老韓說:“那就太感謝李總了。”
李紈按下內部通訊器:“子芊進來一下。”
衛子芊輕盈的走了進來,無聲的站在門邊聽候總裁的差遣,李紈說:“子芊,你幫韓先生核算一下他手上的股份,按行價接過來,用我賬上的資金。”
衛子芊點點頭,說:“這邊請,韓先生。”
老韓跟著衛子芊去了,李紈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看來事情比衛子芊說的還要嚴重,有人在暗地里收購至誠集團的股票,然后再低價砸出去,同時以謠言制造恐慌氣氛,讓股東們來向自己逼宮,這一手可謂狠辣之極,專攻至誠集團的命門所在,那就是資金!
為了進一步核實自己的推測,李紈拿起了桌上的電話,開始給自己熟識的一些股東打電話,她當然不會直接詢問股份的事情,而是借著問候旁敲側擊,結果讓她大吃一驚,這些小股東們的股份,早在三個月前就被人高價收購走了。
一小時后,衛子芊走進了李紈的辦公室,輕輕地說:“老韓回去了,我讓他下周一再來拿支票,根據財務數據顯示,他手上的股票價值一百二十五萬元,而你賬戶上只有三十萬元了,公司賬上也只有一百萬了。”
李紈揉著太陽穴,眼睛都不睜開的說:“給他,給他開一張一百三十萬的轉賬支票,讓財務開出來,你送到他家里去。”
衛子芊說:“可是錢給了他,再來一個老韓怎么辦?”
李紈說:“子芊,你應該懂的,這不是一個老韓的問題,是有人在砸至誠的股價,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護盤,不然形成雪崩的態勢,集團就真完了,只要把老韓穩住,咱們就先贏了一局,等貸款一到形勢就扭轉了。”
“好吧,我這就去辦。”衛子芊咬了咬嘴唇,轉身去了。
老韓家,侯振業正坐在沙發上吞云吐霧:“老韓,我說的沒錯吧,公司已經是個空殼子了,連一百來萬都拿不出來,我老婆是李紈的大姑姐,按說是一家人吧,可是我們的股票早就虧本賣了,別管她吹得天花亂墜,現金拿在手里才是真的啊。”
老韓遲疑著說:“你們都這樣說,可是我看公司不是好好的么?”
侯振業說:“老韓,這你就不明白了,越是沒錢越是要裝出有錢的派頭來,我今天就和你打個賭,你下周一指定拿不到錢。”
正說著,老韓家又來客人了,正是總裁助理衛子芊,她是來給老韓送支票的,看到侯振業在場,衛子芊只是略微感到驚訝,隨即便客氣的打了聲招呼,讓老韓在支票存根上簽了字便回去了。
老韓手里拿著轉賬支票沖侯振業晃了晃:“你不是說下周一都拿不到錢么?人家還多給了五萬呢。”
侯振業鄙夷的笑笑:“空頭支票一文不值,你等著瞧吧。”
這個周末李紈過的特別艱難,支付給老韓一百三十萬之后,公司賬上再沒有一分錢了,連下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更別說再回購其他股東的股份了,李紈計算過,這場危機起碼需要五千萬才能應付過去,而自己私人賬上已經沒有錢了,只剩下不動產了,可是如果變賣不動產的話,那就等于直接向外界宣布,至誠集團資金鏈斷裂了。
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戴行長身上了,三千萬到賬之后,李紈就能應對所有困難,可是戴行長卻突然人間蒸發了,怎么也聯系不上他,找尹志堅,尹志堅也說找不到這位老同學了。
周一,老韓拿著轉賬支票去銀行,滿懷忐忑將支票遞進柜臺,兩分鐘后支票被退回,年輕的柜員和顏悅色的說:“不好意思先生,至誠公司的銀行賬戶已經被凍結。”
“什么?什么凍結?”老韓驚呆了,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侯振業所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來,至誠集團已經是個負債累累的空殼子,手上這些股票再不及時拋掉的話,連廢紙都不如。
與此同時,李紈也驚呆了,一隊身著藏青制服的檢察官和地稅稽查局的工作人員組成的聯合調查組進駐了集團財務部,要求調閱三年來的財務資料,審查集團的稅務清繳情況,為了配合調查,檢察院已經申請查封公司的基本賬戶。
至誠集團的經營向來奉公守法,檢察院和稅務局查不出什么大問題來,但是他們大張旗鼓的進駐所造成的風波可是致命性的,簡直就如同在謠言的火焰上潑了一桶汽油。
總裁辦的電話響個不停,全都是股東打來的質問電話,李紈都推給衛子芊她們去處理,自己坐在辦公室里冷靜著情緒。
忽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尹志堅走了進來,一臉的疲態,眼睛都是腫的。
“找到戴行長了?”李紈問。
“找到了。”
“貸款的事情怎么說。”
“他說……央行出政策,嚴格控制對房企貸款,他……愛莫能助了。”
李紈深深地坐進了寬大的椅子,喃喃道:“知道了,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局,一個精心設計的局。”
尹志堅走到李紈面前,打開自己的皮箱,里面碼放的整整齊齊全是嶄新的現鈔。
“這里有兩百萬,可以應付一下。”
李紈望著尹志堅的眼睛問道:“這錢是哪里來的?”
尹志堅嘴角抽動了一下:“我被老戴騙了,否則公司也到不了這個地步,我把房子和汽車賣了,就這樣。”
兩人相對無言,久久的沉默著。
忽然,辦公室的門被砸響,老韓怒氣沖沖的沖破助理們的阻撓走了進來,質問道:“李總你怎么說話不算數,答應周一給我錢的,錢呢!”
李紈冷冷道:“尹總,給他錢,一百二十五萬。”
看到皮箱里的現金,老韓的態度急轉直下,把自己名下的股票背書簽字留下,在會計的監督下拿了一百二十五萬離開了。
老韓走了,但是更多的老韓卻涌了過來,要求公司回購他們的股票,老韓手上的股份還不足公司總股本的百分之一,就已經讓李總焦頭爛額,哪里再去弄大筆資金去回購更多的股票。
既然公司不愿意回購,那股東們只好低價賣給愿意接手的人,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操控著股價,高吸低拋,層層打壓,同時制造各種謠言,打擊股東們的信心,他們的最終目的很明顯,那就是收購整個至誠集團。
但是這并非易事,因為至誠集團的大部分股份掌握在少數人手里,他們不愿意賣,不管股價是漲上天還是跌入地,旁人都無法控股至誠集團。
大會議室,臨時董事會正在舉行,董事們個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等李紈把最近的事態介紹完之后,持股最多的董事老金站起來說:“沒想到公司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想退出了,免得到頭來一場空。”
坐在老金旁邊的兩位董事也舉手說:“我們和老金共進退。”他們三個人的股份加起來能占到公司總股本的百分之三十,如果這些股份落到大開發手中的話,李紈的總裁位子就坐不穩了。
李紈懇切的說:“相信我,公司賬目完全沒有問題,運作也很正常,這一切都是競爭對手在搞鬼,只要你們堅持住,至誠就能渡過這個難關,而且會發展的更強更大。”
老金說:“李總,我們當然相信你,但是我們更相信事實,檢察院和稅務局的人就在公司里進進出出,你讓別人怎么看,現在外面傳什么的都有,我們也不想投資變成廢紙,大家合作了這么久,總算有些感情,我也不瞞你,有人愿意出高價收購我手里的股份,但我沒答應他,我覺得做人不能這樣,即便退出的話也要先照顧自己人,這樣吧,三天以后我們公開出售名下的股份,價高者得之,就這樣吧。”
說完,三位董事夾起皮包揚長而去,其余董事們竊竊私語一陣后也離開了會議室,只留下面如死灰的李紈。
一手創辦并且投入了無盡心血的至誠集團,就要成為大開發的囊中之物了,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情,就在一個小時前,衛子芊告訴李紈,大開發獲得了戴行長親自簽字批準的五千萬貸款,再加上大開發的自有資金,收購至誠集團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多少年風風雨雨,歷經磨難,甚至還搭進去丈夫的生命,才造就了今天的至誠集團,可以說公司就是李紈的另一個孩子,自己的孩子就要拱手送給他人,無論是誰都無法承受這種打擊。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一顆小小的腦袋鉆了進來,是兒子小誠,他伸著一雙胖呼呼的小手走了過來,奶聲奶氣的喊著:“媽媽媽媽。”
“孩子,媽媽抱。”李紈張開雙臂將兒子緊緊抱在懷里,臉頰貼著兒子的臉,兩行熱淚順著腮邊滾落。
“媽媽不哭,媽媽乖。”小誠很懂事的幫李紈擦著眼淚說。
“媽媽沒哭,媽媽只是眼里進蟲子了,對了,是誰帶你來的?”
“是爸爸。”小誠指著走廊里的人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