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雖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按摩房不是好地方,推脫著不愿意進去,豹紋女佯怒道:“是不是覺得大姐不是好人啊?”說著拉開了玻璃門,里面是干干凈凈的理發椅,大鏡子,鋪著干凈床單的按摩床,墻上還貼著針灸推拿穴位圖。
更重要的是,一個穿著綠色校服的小女孩正趴在臺子上寫著作業,看到豹紋女進來便抬頭喊了一聲媽,這讓小雪的那點抵觸情緒全沒了,人家是做正經生意的嘛。
于是小雪便將自行車停在門口,走了進去,豹紋女一邊幫她倒茶一邊熱情的招呼道:“坐,你坐啊。”又對自家女兒說:“小丫,你不是有道題不會做么,問姐姐吧。”
那女孩十三四歲年紀,分明還是個初中生,看到小雪胸前佩戴的一中校徽,便有些敬畏,拿著代數書向她請教起來,小雪一看,是初二的方程式,小菜一碟,便耐心的給小妹妹講解起來。
豹紋女笑呵呵的點燃一支煙,隨口問道:“姑娘,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好像帶點東北味。”
小雪說:“我小時候在科爾沁草原長大的,和吉林省挨得挺近的。”
“呵呵,具體是哪里啊?”
“那時候我爸爸在白城武器試驗中心,后來工作調動,就到江北來了。”
“哎呀太巧了,我就是白城人啊,咱們是不折不扣的老鄉啊。”豹紋女興奮起來,和小雪拉起了家常,她本來就是個自來熟,三言兩語下來,氣氛便熱絡起來。
“阿姨,你怎么到江北來了?”小雪抱著茶杯問。
“唉,別提了,下崗了吃不上飯,南下賺錢唄,不過我算命好的,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買了房子買了車,把女兒也接過來了。”
看小雪一臉的不相信,豹紋女微微一笑解釋道:“大姐我干的可是正經營生,中醫推拿按摩,活血通淤,回頭客很多,這個門面就是我花三十萬買下的,前后沒用五年時間。”
三十萬,又是三十萬,這個字眼如同重錘一般敲在小雪心頭,街邊按摩女都能賺到三十萬,買了房子買了車,自己眼看都十八歲了,卻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父親病死。
豹紋女注意到小雪神情有些黯然,問道:“姑娘,你爸爸他分到江北哪個單位了?”
“晨光機械廠。”
“哦,那個廠子可不好,聽說快倒閉了,你爸爸沒有自謀職業么?”
“沒有,他有慢性病,不能干活。“小雪的眼眶又有些濕潤。
豹紋女嘆了一口氣說:“唉,我當年也是這種情況,那年我才上初三,我爸得了尿毒癥渾身浮腫,家里砸鍋賣鐵也湊不出看病的錢,本來我學習還挺好的,考個職高技校不成問題,就因為我爸的病,輟學去上班了,可是熬了沒有一年,還是走了,又過了兩年,我結婚生了孩子,孩子他爹整天喝酒不務正業,我一氣之下就南下了,混到這個地步也不容易啊。”
豹紋女推心置腹一番話讓小雪很感動,人家也是和自己相同的命運,但是不屈不撓和命運抗爭,走到今天也算有些成就,可是自己呢?想到重病臥床的父親,她不禁低頭垂淚。
“姑娘,我叫王梅,你喊我梅姐就行,我看你心里有事,給梅姐說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說是吧。”豹紋女把煙頭按滅在火爐子上,拉著小雪的手說道。
“我爸爸也是尿毒癥,再不換腎就撐不住了,可是我沒有錢……”小雪低聲道。
“唉……命苦的孩子啊,咋這種事兒都讓咱們這些人攤上的呢,那些廠長書記咋就都活的那么好呢,姑娘,你叫什么來著?“
“我叫溫雪。“
“小雪,梅姐看你不容易,這樣吧,我閨女的學習不大好,你要是有空的話,幫她輔導一下,按照課時算錢,每小時五十塊錢,你看怎么樣?”
“太多了,我還是個學生。”小雪下意識的推辭,雖然她很像賺這筆錢,但是如今江北師范的大學生出來做家教的薪酬標準不過是每小時三十塊而已,自己不過是個高中生,怎么可能值那么高的價錢。
“就是學生教學生,效果才好。小丫,姐姐教的好不好,剛才那道題會做了么?”梅姐問道。
小丫點著頭:“姐姐教的比老師還好,我們老師就知道罵我,我想讓姐姐教我。”
梅姐一臉得意的說:“你看,小丫都喜歡你了,小雪妹子,你就權當幫姐姐這個忙,梅姐我初中沒畢業,不想讓孩子走我的老路。”
小雪咬著嘴唇想了半天,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梅姐興奮起來,看看手表說:“時間還早,要不現在就開始吧。”說完拿起一個寫著“請稍等”的牌子掛到了門外,連生意都不做了。
按摩房內生著火爐,溫度適宜,讓小丫焦頭爛額的初中代數幾何題目,在小雪眼里簡直就是小兒科,她深入簡出的給小丫講解著各種公式,解題的要素,語速緩和,態度親切,這種一對一的輔導很有用處,小丫連走神的機會都沒有,瞪著一雙大眼睛聽學姐講著,不時的點頭。
不知不覺,一小時就過去了,天色已經全黑,小雪站起來說:“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得趕緊回去了。”
梅姐走過來,手里拿著五十塊錢說:“這個錢你拿著,咱們按次結清,絕不拖欠。”
“謝謝梅姐。”小雪接過了那張綠色的鈔票,新潮澎湃,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賺錢啊。
“還有這個,是你梅姐剛做的,拿回去給你爸爸嘗個鮮,低蛋白食物,不會影響腎臟的。”梅姐變戲法一般拿出個熱乎乎的飯盒來。
小雪心頭一暖,眼淚又差點出來,接過飯盒,由衷的感謝道:“謝謝你梅姐。”
“老鄉嘛,應該的,明天順路把飯盒帶來就行。”
“嗯,知道了,我走了梅姐。”小雪提著飯盒走出了按摩房,當她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梅姐蕩漾著笑意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復雜。
轉身回來,從后面走出一個胖子,拿出二百塊錢塞在梅姐胸前,噴出一口煙說:“干得不錯,再接再厲。”
梅姐嫵媚的笑道:“虎爺怎么才給二百啊,我把整個下傍晚的時間可都賠進去了,就為了你的什么計劃,你可得多賠償我一點。”
虎爺笑了,又摸出兩張鈔票塞過去,說:“不用著急,等這小丫頭上了道,大功告成之后,虎爺重重有賞。”
“虎爺你可要說話算數哦。”梅姐喜滋滋的將四百塊錢收起來,扭動了一下腰肢,賣弄著胸前一對寶貨。
虎爺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說:“梅子,咱倆有幾年沒那啥了?”
梅姐沖女兒道:“小丫,回家!”
小丫很乖巧的收拾書包從后門走了,虎爺一個餓虎撲食上去,將梅姐按倒在按摩床上。
劉子光按照約定將三千塊錢支付給了那個打傷李志騰的漢子,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合作了,相對第一次來說少了陌生感,而多了一些默契,漢子接了錢,飛快的數著,確認無誤后說:“謝了,有生意再找我。”
劉子光點點頭,說:“馬上過年了,三千塊夠花的么?”
漢子一怔,說:“什么意思?”
劉子光說:“大活你接么?”
漢子猶豫了一下,說:“殺人的事情我不做。”
劉子光笑了:“既然殺過第一個,再殺幾個又有什么關系呢。”
漢子的瞳孔急劇收縮,退后一步按住口袋里的甩棍問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那天被你按到油鍋里的家伙,死了。”
漢子微微變色,但并沒有劉子光想象中那么震驚,這也證明了他另一個判斷,這家伙身上背著不止一條案子。
第一次花錢雇他打閻東,純粹就是送個人情,建立起合作關系,看看這個人能用不能用,事實證明他很適合當打手,閻東的傷勢效果,正是劉子光所追求的。
第二次合作就更加深入一些,李志騰的實力比閻東強多了,對付他可不是一件易事,這漢子竟然能輕松得手,說明他不但勇力過人,智力也不差,是個可用之才。
這漢子身上背著命案,而且只有劉子光一個人知道,這在無形中就增強了合作的忠誠度,除非他立刻離開江北,到下一個城市去謀生活。
“你別怕,他們沒報案,即使報案,警察也沒空處理這種無頭案子,總之你沒事別再去那個地方就行。”劉子光寬慰道。
漢子點點頭,干巴巴的說:“你想殺誰?”
“我還沒想好。”
“想好通知我,別忘了帶錢,大活至少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