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壓機械獨特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山洞中,隨后自隱藏在巖石后面的排氣道中涌出大團大團蒸汽,直徑足有三米、閃耀著高強度合金鋼青色光芒的齒輪形大門緩緩向山體內陷進,回縮足足一米,才向側方滾動,縮進山壁之中,露出一個幽深的通道來。
雖然光線昏暗,然而蘇還是透過重重蒸汽,看到了隱藏在山體內以及通道內端吊在天頂上的幾個武器終端。終端可見的主要攻擊系統是微型自動機槍,那幾桿黑黝黝槍管指向的角度十分有講究,計算一下落點,會發現火力網嚴嚴實實地封住了整個通道。上方還有兩個不同的鏡頭,看外型應該是可見光和紅外線的傳感器。在舊時代,這樣的防衛力堪稱上乘,然而現在能夠抗得住微型機槍掃射的強悍物種不斷出現,舊式的武器終端顯然已經落后了。
“嗨!特納!能看到你完整的回來可真讓人高興!”
一行人剛剛走出通道,一個足足有兩米高的黑人大漢就走了上來,重重地給了特納一個力道十足的擁抱。
特納回了一個同樣有力的擁抱,道:“如果不是蘇,那就不是能不能完整回來的問題了。你只能從腐狼的糞便中翻騰我們的渣滓了,如果有的話。”
黑人順著特納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隊列最后面的蘇。他大步走了過來,伸出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我叫托尼!是11號基地的后勤主管。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歡迎來到11基地!”
簡單的掃描與檢疫之后,在外執行了大半個月任務的戰士們原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居所修整。蘇因為拯救整個特納小隊的功績以及擁有佩恩公司頒發的獵人及雇傭兵持照,得到高規格的待遇,不僅擁有一個單獨的房間,而且可以按照基地內部價格采購物資。
11基地不算大,內部目前只有四百多個居民,由于再也沒有多余的空間,因此近年來不但對于居住資格的審核嚴格到近乎于苛刻的地步,甚至對外來客人的接納數量和標準也做出了具體而繁瑣的規定。
舊時代,11基地是為數眾多的防核防生化避難所中的一個,區域編號為11。從規模上看,它屬于微型避難所,但內部飲水、食物、防御、醫療及空氣自凈系統一應俱全。在任何國家,可以防御核戰爭并且擁有完整自我生存能力的避難所都不會是為平民準備的,里面的設備當然是先進的,并且會定時更換。
當戰爭全無征兆地暴發時,11避難所甚至未及啟用,擁有避難所權限的權貴富人一個都沒能及時趕到避難所。當自動防御機制啟動,11避難所自行封閉時,里面僅有十六個負責日常維護的工作人員。
經過了漫長的十五年,避難所才依照設定的程序重新開啟。此時舊時代已掩埋在無窮無盡的廢墟之下,動蕩的新時代剛剛蘇醒。
11基地取代了11避難所,就如新時代取代了舊時代那樣。
蘇閉著眼睛,一邊任充滿力量的水流沖刷著身體,一邊在腦中回放著11基地的簡史。基地功能完備,分成生活區、后勤區、軍事區及中央控制區四個部分。基地后方有一個緊急出口,外面是天然形成的巖洞,據說可以通向幾公里外廢棄的地鐵網絡。而那些地下通道,早已成了不知多少危險生物的天堂。所以在11基地的標識圖上,那片區域用醒目的紅色注上了“危險”。
簡短的淋浴只持續了兩分鐘,就已用去了蘇整整五十元,這還是基地內部價格。新時代的貨幣與舊時代并不等值,能夠流通且難以偽造的只有各式的硬幣。所以五十元對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基地的居民,也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數字。即便錢不成問題,淋浴的時間也不能過長,用來淋浴的水雖然經過處理,輻射度已大為降低,但還遠遠達不到飲用水的地步,時間長了更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盡管有著種種限制且花費昂貴,然而能夠洗個澡,仍是基地居民最值得驕傲的福利。
噴頭上的水流很快轉小,并最終停止。最后一滴水珠有些不情不愿地落下,在他肩頭光潔如玉的肌膚上彈出一朵小小水花,再順著肌膚柔滑的曲線向下流淌。然而只到了腰際,這滴水珠已完全消失,被肌膚吸收進去。
因此當淋浴結束時,蘇的身上幾乎沒有沾染水跡,他簡單擦了擦身體,便在身體上一圈圈纏起繃帶。他已經仔細檢查過房間,確定沒有任何探測裝置,而且想必也無人會注意到淋浴的水少了幾加侖。這畢竟只是不能喝的循環水。
身體狀況已在淋浴時自檢過了,接下來,則是檢查槍械、彈藥存量、身上的錢,然后是擬定下一階段的行動計劃,以及補充行動時需要的物資。這是每到一處新的棲息地時,蘇固定要做的事。
改裝步槍使用的普通重機槍彈還有不少,但是手工制的特殊子彈只剩下了三發。這是必須補足到二十發以上的。那把改裝左輪手槍用的是舊時代制式5.56毫米步槍彈,這個不難找,這個基地應該供應充足,而且價格公道。
“只有110元了?”蘇一枚枚數著硬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這點錢或許只夠補充食水和彈藥,與他的目標:卡特羅文公司出品的RF系列步槍相去甚遠。作為新時代槍械的入門級產品,RF系列步槍的基準型號就需要3000元,而各種附加的子系統甚至比步槍本身還要昂貴。大公司出品,可以提供一個完整進化點的初級基因改造藥劑一支就要一萬元,這還是通用型的藥劑。而那些效果穩定、劑型成熟,能夠直接產生特定能力的配方藥劑,哪怕是最低等的價格也至少是通用藥劑的數倍。
敏捷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素質之一,沒有誰愿意背著數以萬計的硬幣穿越荒野。各個公司和組織也在發展自己的信用機構,甚至發行紙幣和信用卡。然而它們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不要指望競爭對手會承認自己的信用點。漸漸的,在這個沒有銀行的時代,以物易物成了主要的交換手段,槍械、武器、彈藥、都可以成為半通用的貨幣,而基因改造藥劑,則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某種大面值的貨幣。當然,這種貨幣非常容易損壞,而且不能久存。
蘇的行囊非常簡單,一個標準軍用水壺,子彈袋、以及只有十公分長、五公分寬厚的雜物包,用來裝錢、藥品和其它的雜物。這些東西可以輕易地掛在腰帶上而不影響行動。不論是獵人還是傭兵,越少的負重往往意味著越多的生存機會。
蘇隨手抓過一張紙,寥寥幾筆繪出圖樣,并標好相應的數據,然后出了門。
依著通道墻壁上的標識,蘇很輕易的找到了后勤區。一路上遇到的幾個居民都在主動地向他打著招呼,對于他們來說,這個留著一頭淡金色碎發的年輕人只是打扮奇怪了些,可是不說他那三階狙擊手的超卓能力,也不談佩恩公司簽發的持照,僅僅是那充滿了神秘魅力的美麗左眼,已足以抵消掉全身繃帶的影響。
好不容易進了軍事區,蘇一眼看到了正在一堆槍械中間忙碌的黑人大漢。
“托尼,能不能幫我做點子彈。”蘇將圖紙遞了過去。
托尼大手一掃,在堆滿了槍械零件的工作案上清出一塊空間,將圖紙鋪好。他只看了一眼,便咧開大嘴,驚訝地說:“嘿!這種子彈的后座力可以撞碎你的肩膀!或許只有變異人和那種強化過防御力的家伙才敢用這東西。”
“要二十發。”蘇的碧色眼睛顯示出明顯的微笑,他很喜歡這個大個子的直爽簡單。
“好吧,二十發。反正你們這些三階的家伙都是變態。”托尼嘟嚷著,估算了一下材料,向蘇伸出了大手:“九十元和一天時間,不能再便宜了。”
對于需要全手工制作的非制式彈藥來說,這個價格的確非常公道,蘇毫不猶豫地付出了大部分財富。
收好錢后,托尼仍盯著蘇肩頭看個不停,他無法想象這看上去單薄纖弱的肩膀如何能夠承受得住這么兇猛的后座力。無論是接受過強化防御還是強化力量基因改造的人,都有十分明顯的特征,其共同特點就是過度發達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顯然,無論是稍顯單薄的體態,還是179公分的身高,蘇都與這些強化無緣。
托尼搖了搖頭,決定不為這種肯定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煩惱。在他心目中,不管在哪一方面進化到三階的家伙都是些變態,當然,這里面不包括他自己。托尼的三階是槍械改造專精,屬于輔能力域的范疇,與更傾向于戰斗能力的五大能力域并不相同。
“明天一早,基地委員會想要和你談一談。”托尼一邊調配火藥,一邊說:“他們應該有些任務給你。你知道,我們這種小基地遇到三階雇傭軍的機會可不多。委員會主席老安東尼以前也是強化了三階槍械專精的戰士,但在十年前抵抗暴民的戰斗中丟了一只手臂和半條腿,因此退休并作了委員會的主席。他很厚道,并且理解什么是三階戰士,所以會給出合適的任務和恰當的酬勞。我建議你考慮一下。”
“謝謝。”蘇的回話很簡單,但十分誠懇。
托尼咧開大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齒十分搶眼:“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托尼從來不會虧待朋友。雖然……”
托尼聳了聳肩,繼續道:“雖然這個時代,朋友這個詞,幾乎已經被人給忘了。”
再選了一盒5.56高爆彈,蘇就離開了軍事區。
“嗨!如果你想找點樂子,就去紅吧,那里有幾個很火爆的妞!”托尼沖著還沒出門的蘇喊道。
酒、迷幻劑和女人,在蘇的認知中,從來都是麻煩的同義詞。他不喜歡麻煩,一點也不,因此沒有理會托尼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建議,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休息。
仔細地將房門鎖好,蘇又順手在門上布置了個不起眼的小機關,看上去只是穿在鎖眼中一根扭曲的金屬絲而已。特納在這個基地相當吃得開,事實上,他也是七人委員會的一員,而蘇又救了他和整支小隊的命,按理說,蘇在這里應該相當安全。不過世事無絕對,蘇寧可小心些。
布置好了一切,蘇仰臥在床上,碧色眼睛合上,呼吸逐漸減緩,體溫也慢慢降低,進入一種奇異的睡眠狀態。那把巨大的改裝手槍就放在腿邊,而他的左手則輕輕覆在槍上。
對于蘇來說,醒著時是一個世界,睡眠時又是一個世界。屬于黑夜的世界時而安靜,時而噪雜,充滿了光怪陸離的片斷,然而在醒來后,這些片斷又大半會從記憶中消失。
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下,蘇一般睡得很淺,這意味著他會有一個安靜而無夢的睡眠,可以讓他對任何微小的異動產生反應。11基地當然是一個新環境,所以蘇睡得很小心。
然而今天卻不是一個無夢的夜晚,蘇再一次墜入那無可抗拒的夢境世界之中。
這是一個碧綠的世界,視線中的一切都在水波中蕩漾著,似乎整個世界都浸泡在綠色的水下。透過光波,有無數張扭曲的面孔,有人類,更多的是非人。這些面孔一張張在他面前浮現,嘴唇開開合合,音波沖突回蕩,似乎不住地在說著什么,可惜他再努力也聽不見哪怕一個字。每當一張面孔出現時,就會帶給他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麻癢酸痛皆有,絕大多數時候,是無處不在、令他想要撕裂自己的痛!
這些面容大多只出現過一次,只有少數出現過兩次,而反復出現的只有兩個。然而無論是哪一張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完全無法辨認。所以蘇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哪張面容是曾經出現過的。
這樣的夢境反復重復著,只要醒來就會從記憶中消失,因此蘇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夢到過什么。
這次的夢境剛剛進行到一半,便被意外所打斷。
蘇的意識深處立時發出了一個訊號,數十個數據瞬間傳送到身體各處,于是他的身體忽然間詭異地側移了三十公分,然后忽然坐起,同時左手握住手槍,閃電般前送,抵在了不速之客的下巴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直到手槍對正目標,蘇的眼睛才真正睜開。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閃爍著幽幽的碧光,這是真正的光芒,也是微光視覺的標志。
“你是誰?”蘇低聲喝道。在刻意的壓低下,他清柔的聲音更加增添了隱約的磁性,然而那只接近五十公分長的粗獷手槍卻與這溫柔如水的聲音完全背道而馳。
巨大的槍身、超長的槍管以及令人心悸的槍口都讓人毫不懷疑在這個距離上,這把手槍完全可以轟碎一頭最雄壯的鐵甲暴熊的腦袋。這完全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使用的手槍,巨大的后座力完全可以與舊式自動步槍相媲美,單手操作的話,哪怕在第一槍后手腕沒有發生骨折或骨裂,后座力也會使手位移位,從而增加第二槍瞄準的難度和時間。
然而手槍已經抵在了入侵者的下巴上,這就沒有任何瞄準上的問題了,哪怕是一槍后真的震斷了蘇的手腕,那也是在入侵者的腦袋被炸成碎片之后的事。
槍口下的頭顱看起來相當的纖弱和單薄,不要說這把極為粗暴的手槍,就是一把威力最弱的普通手槍,也能輕而易舉地射穿它。然而很少有人會輕易地扣下扳機,特別是在看清了入侵者的面容后,幾乎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立刻扣下扳機。
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少女,單看外貌可能還沒到二十歲。由于新時代嚴苛的環境使女人的年紀往往比看上去的要小很多,因此說不定她只有十八歲或者更小。
她有著栗色的短發和小麥色的肌膚,性感的嘴唇涂成了有些詭異的紫灰色,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看著蘇,那里面即有驚慌,也有些許興奮和期待。她上身穿著件短皮衣,領口開得很低,下擺則足夠短,將小半個鼓鼓的乳房和沒有多余贅肉的腰身露了出來。皮衣下面好象再沒有其它東西了。下半身則是一條牛仔褲,緊緊貼住她挺翹的臀部和修長的雙腿,仿佛是第二層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