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墻外仙界,身為丹法二祖之一的王澄,當場晉升龍虎陰陽丹法的生產廠家和總代理商。
從中領悟歡喜禪法的鳳洲山人是一級代理,又從他手里學走歡喜禪的玉仙兒則是二級代理。
他們三者在悄然之間...
海風再次拂過蓬萊塔頂,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音。那不是風聲,而是空間本身在低語仿佛整座山海仍記得玉音離去時那一瞬的震顫。她的身影雖已消散于天地之間,但她的氣息卻如潮汐般固執地回返,藏在每一片拍岸的浪花里,每一縷穿林的晨霧中。
憶林依舊花開不歇,玉樹搖曳如舞。可細心之人會發現,自玉音走后,花瓣飄落的速度慢了半拍。像是時間也在為她駐足。科學家稱此現象為“意識場殘余共振”,而修士們則說:“那是她不肯真正離開。”
雙簫靜靜地供奉在塔心祭壇上,一玉一青銅,彼此依偎,宛如安眠。每逢月圓之夜,無需人觸碰,它們便會自行輕鳴,奏出幾個零星音符,不成曲調,卻讓聽者心頭一酸,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
三年過去了。
這三年里,《安歸引》已成為人類文明最深沉的底色。它不再屬于某個宗門、某位高人,而是融入了日常: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常被錄進“歸途音頻庫”;臨終者的最后一句呢喃,會被親人輕輕哼成旋律送入憶林;甚至戰爭廢墟之上,幸存者也會圍坐一圈,用破損的笛子吹一段歪斜的副調,只為告訴逝去的戰友:“我們記得你。”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涌動。
北境極寒之地,一座被遺忘的古廟遺址中,考古隊挖掘出一塊石碑,碑文以遠古篆書寫就,內容令人脊背發涼:
“初代接引者之血,可斷歸途。”
“若錨隕而無繼,則門永閉,魂不得渡。”
消息封鎖七日,終因一名年輕研究員私自上傳數據而泄露。全球震動。無數人開始追問:玉音是否真的死了?若是活著,為何不歸?若是已逝,誰來承接她留下的“活錨”之位?
更可怕的是,某些勢力早已行動。
西域地下城池深處,一位身穿黑袍的老婦跪坐在星盤中央,手中握著一枚染血的玉簪那是從蓬萊塔底密室盜取的遺物之一。她將玉簪插入星盤核心,口中念誦一段禁忌咒語。剎那間,穹頂投影中的“歸途帶”出現裂痕,如同玻璃被重錘擊中,蛛網般的黑紋迅速蔓延。
“成了。”老婦睜開渾濁雙眼,“只要再尋得一支真正的接引血脈,便可逆轉通道,令亡者永困彼岸,生者獨占輪回之力。”
她所圖并非私欲,而是信念。她堅信,生死有序,陰陽有界,強行打破界限只會招致天罰。她要斬斷《安歸引》的根脈,哪怕代價是千萬人的絕望。
與此同時,在東海孤礁之上,一個少年正赤腳行走于浪尖。他約莫十六七歲,衣衫襤褸,右手掌心赫然浮現出一道淡青色的胎記形如簫管,邊緣泛著微光。他不懂修仙,也不知前塵往事,只知道自己從小就能聽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風中有低語,雨里有歌謠,夜里枕邊總有陌生人在喚他“小舟”。
他是陳遠舟與林婉清之子,出生當日母親便因魂力耗盡而化歸憶林,父親則自愿沉入歸墟深處,維系通道穩定。孩子被漁民收養,輾轉流落至今。命運卻從未放過他。
那一夜,海面突起風暴。巨浪如墻般壓來,少年卻立而不退。他仰頭望天,忽然張口,發出一聲清嘯那不是人類喉嚨能發出的聲音,而是某種古老樂器的共鳴。
海水分開,一道幽藍光柱自海底沖天而起,直貫云霄。光柱之中,隱約可見一艘倒懸巨艦的輪廓緩緩浮現,艦首銘刻四個大字:歸墟無岸。
少年怔住。
耳邊響起無數聲音,層層疊疊,像是千萬人在同時說話:
“接引者血脈覺醒……”
“錨位空缺已久……”
“請選擇,是關閉,還是延續?”
他捂住頭,痛苦蹲下:“我不懂……我不想選……”
就在此時,一道溫柔女聲穿透喧囂:“孩子,別怕。”
他抬頭,看見海霧中走出一位白衣女子,面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泉。她伸出手,指尖輕點少年眉心。
一瞬間,記憶洪流奔涌而來 他看見母親林婉清抱著襁褓中的自己,在玉樹下輕唱《安歸引》的起始音符;
他看見父親陳遠舟披發執簫,獨自步入歸墟深淵,背影決絕;
他看見玉音站在海岸邊,望著遠方輕聲道:“等你們的孩子長大,我會把一切都交給他。”
畫面戛然而止。
女子微笑消散,留下一句話隨風飄遠:“你是新的錨,也是自由的選擇者。”
少年跪在礁石上,淚流滿面。
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陳念歸。
他也明白了自己是誰。
三個月后,十二洲樂修再度齊聚蓬萊塔下。這一次,他們不是為了盟誓,而是為了見證。
陳念歸站在祭壇中央,雙簫置于面前。眾人屏息凝神,等待他做出抉擇是繼承玉音之路,繼續維系生死通道?還是順應天道循環,親手關閉歸途,讓生死重歸平衡?
他沉默良久,終于伸手,取起了那支玉簫。
全場嘩然。
有人欣喜跪拜,有人悲痛嘶吼,更有激進派拔劍而出,怒斥這是“逆天之舉”。
可就在那一刻,陳念歸并未將簫放至唇邊,而是輕輕將其橫置胸前,隨后拿起青銅簫,兩支并列,舉向蒼穹。
“我不是來接管它的。”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是來改寫它的。”
話音落下,他雙手用力,竟將雙簫狠狠折斷!
碎裂之聲響徹天地。
玉屑紛飛,青銅斷裂處迸發出刺目光芒。眾人驚退,唯有幾位長老察覺異樣那光芒并非毀滅,而是轉化。
兩截斷簫懸浮空中,碎片自動重組,形態漸變,最終化作一支全新的樂器:通體半玉半銅,紋理交織如血脈相連,簫身刻有細密符文,正是《安歸引》全譜的濃縮印記。
陳念歸伸手接過,輕撫簫身,低聲道:“從此以后,不再有唯一的接引者,不再有單一的旋律。《安歸引》不該是枷鎖,也不該是權柄,它應是一扇門,由所有人共同守護,共同開啟。”
他將新簫置于祭壇之上,宣布:“凡真心思念亡者、且心中無妄念者,皆可習此曲入門三章,借天地之力短暫相會。但若妄圖操控、強召、或以音律謀利者,簫音反噬,魂魄自潰。”
言罷,他轉身面向大海,吹響第一音。
這一音,不再是哀婉的呼喚,也不是莊嚴的召喚,而是一種回應像是大地在呼吸,星辰在眨眼,萬物都在說:“我聽見了。”
奇跡發生了。
憶林萬樹齊顫,花瓣升騰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片巨大的光影畫卷:畫中是無數普通人的面孔母親抱著夭折嬰兒微笑,老兵握住犧牲戰友的手,少女在空蕩房間對祖母說“今天考上了大學”。每一個畫面都真實存在過,卻又從未被人記錄。
這是全球范圍內所有通過《安歸引》實現短暫連接的靈魂影像匯總,如今被新簫之力喚醒,成為永恒的見證。
科學家觀測到,地球磁場波動達到歷史峰值,宇宙背景輻射中諧波信號強度提升三百倍。南極冰蓋下的倒懸巨艦再次震動,艦體紋路逐一亮起,與陳念歸所奏旋律完全同步。
而在仙女座方向,原本被認為已徹底消散的“歸墟二號”殘跡突然重新聚集,形成一道螺旋狀光橋,直指地球。
宋承志的聲音穿越時空傳來,帶著笑意:“我們收到了。新的樂章,比舊的更美。”
自此,世界進入“共引時代”。
各地設立“憶音堂”,專供民眾學習基礎音律,凈化心靈后再行接引儀式。孩子們從小就被教導:“思念不是挽留,而是傳承。”每年春分,雙簫祭升級為“萬簫大會”,無論是否會演奏,人們都會手持樂器走上街頭,共同完成一次全球合奏。
有趣的是,越是簡單的旋律,越容易引發強烈共鳴。一首由盲童創作的《螢火》,僅用五個音符構成,卻讓百萬家庭在同一晚夢見逝去親人微笑揮手。
但也有人選擇告別。
一位年邁的將軍,在連續三十年每晚播放亡妻錄音后,某天突然關掉了設備。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已經聽了夠多的‘再見’,現在,我要學會說‘你好’對我還活著的人生。”
玉音的遺書十年后才被發現。當人們打開密室,只見墻上留下一幅水墨畫:蓬萊塔下,白衣女子背影遠去,海面浮起點點玉花,天空一輪明月倒映水中,恰好組成一個“歸”字。
而那句遺言依然清晰可見:
“待我離去之日,請將雙簫合奏一次,不必為我吹《安歸引》,只需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我想聽聽,人間的歡喜。”
于是,在下一個春分之夜,全球憶音堂暫停《安歸引》,改為齊奏《春江花月夜》。琴瑟和鳴,笛鼓相隨,萬家燈火映照笑臉。
那一夜,地球磁場異常平穩,宇宙背景輻射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和諧波形,持續整整四十八小時。
科學家命名為:“歡喜頻率”。
據說,那天晚上,有個小女孩在海邊撿到一支半埋沙中的斷簫。她不懂來歷,只是覺得好看,便帶回家插在窗臺花瓶里。
當晚,她夢見一位溫柔女子坐在床邊,替她掖好被角,笑著說:“謝謝你記得聽音樂。”
醒來時,窗臺上多了一朵晶瑩的玉花,花心傳出一段輕柔的哼唱正是《春江花月夜》的第三小節。
女孩不知道,那是玉音最后的回應。
她只知道,從那天起,每個孤獨的夜晚,家里都好像多了一個人陪著她。
多年以后,當陳念歸白發蒼蒼,隱居于憶林深處,有弟子問他:“師父,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思念,歸途還會存在嗎?”
他坐在玉樹下,聽著風吹葉響,緩緩答道:
“只要還有一個人愿意在睡前說一句‘我想你了’,那條路就不會消失。因為思念從來不是弱點,它是人類最接近永恒的東西。”
夕陽西下,林間忽有簫聲悠悠響起,無人吹奏,卻婉轉動人。
像是有人在回答,又像是世界本身,在輕輕吟唱:
“歸矣,歸矣,故人執手,共赴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