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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骨、肉、魂三位一體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咒禁山海

  嗚嗚嗚.

  小冰河期一年比一年嚴重,現在僅僅是十月秋末冬初,東北風便夾雜著“北冥寒門”也就是北冰洋的森然寒氣吹過了整個東海。

  兩百余艘大大小小的戰艦乘風而行。

  那些動輒幾十米高的硬帆、軟帆結成黑云,遠遠看去仿若神話中被趕山鞭驅趕下海的群山一樣,浩浩蕩蕩壓過海面。

  東海之上冬季為強北風,夏季為弱南風。

  而在三到五月、九到十一月的春秋季節為季風過渡期,風向多變,東、西、南、北風都有可能。

  這段時間出航,對所有全帆裝的西洋大型風帆戰艦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

  只有那些因地制宜建造的硬帆福船,靠著“八面來風”的特性,才能在水文條件復雜的東海近海來去自如。

  當然,那些戰斗力最強的風帆戰艦肯定也不能落下。

  東海國那些地班將作大匠們,從弗朗機工匠手里學到的不僅是戰列艦的建造技術,還有船首像的制作方法。

  其中一艘船上還裝備著從上次對馬海峽大戰中繳獲的戰利品,一座用魔化領航鯨頭骨制作的船首像——北風之歌。

  遠比王澄一開始得到的那座頭獅板鬼頭風強得多,只要風向不是跟航向完全相反,就能對其約束、扭曲,進而幫艦隊借力。

  于是,八方云水聚,長風下南洋!

  大艦隊一路上神鬼皆避,萬獸齊喑,沒有遭遇到任何不長眼的宵小攔路。

  也有可能是他們太大了,就算軋到了什么東西,也以為是減速帶呢。

  到了夜間。

  王澄和重新戴上艷后金絲面紗的沈月夜一起登上船艉樓頂端,一座效仿天文觀測臺的三層“天盤”。

  這種設施早在鄭和第一次下西洋的寶船舟師旗艦上就已經設置。

  當時除了舟師火長之外,還配有各品秩的水班牽星官十員,日夜輪班,能日看風云,夜觀星斗,共同組成當時全世界最先進的“導航系統”。

  采水王家的五代始祖王邦彥當年便是上三品在世鬼神級的首席火長,一手過洋牽星術使的無雙無對。

  王澄站在高臺上,遙望天上那顆自家始祖曾經也用來牽星定位的北極星,心頭感慨萬千:

  “歷史就是個螺旋輪回,一百多年前邦彥公負責寶船領航,如今又輪到我來當宣威正使帶隊出航。

  這是我的一小步,卻是老王家的一大步,僅僅是這一步就走了五代人,一百三十年!

  咱們這支舟師紙面實力看起來還算不錯。

  但天工寶船和神道職官的質量和數量,與以前七次相比卻判若云泥,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追上,滿足去往墻外探索的資格。”

  沈月夜深知采水王家一代代人背負的執念和使命,心中疼惜自家夫君,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安慰道:

  “三寶太監和邦彥公也是用了足足28年,前后七次遠航從沿途搜刮了無數寶物、三千淵寶、十萬海珍。

  又大浪淘沙般鍛煉了一批又一批人才,最終才達到了最強盛的實力巔峰,開啟對墻外探索。

  你不是說二次立國建起宗廟時,能感應到邦彥公還活著嗎?

  若是他知道由你這個子孫開啟第八次下西洋,他一定十分高興。

  況且,我們可是已經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成長速度一定比他們當初更快。”

  說著便展開了手中的一張《過洋牽星圖》。

  中央繪有一艘三桅寶船,船頭指向東南,船的上方是北斗七星和北極星,下方則是燈籠骨星也就是常說的南十字座。

  一條虛線連接起月港與馬尼拉,途經澎湖、巴士海峽。在這四個航點處,還用簡潔的標注寫著每一個觀測點的星辰高度參數,用于牽星定位。

  事實上,他們手里不僅有王邦彥留下的秘卷道書《順風相送指南正法》,還從龜山書社搶到了超過三分之二的鄭和寶圖。

  其中除了二十多艘天工寶船的煉制方法之外,去往東方世界各地的《過洋牽星圖》也是應有盡有,全部都是由舟師火長王邦彥親手繪制。

  涵蓋了大昭沿海到南海、南洋、婆羅多海.一直到達黑色大陸東岸。

  這張圖正是其中之一。

  目前大昭和沿線國家手中所有的《過洋牽星圖》,都是去掉了許多隱秘信息的拓印簡化版,由隨著寶船遺民散居各地才傳播開來。

  而且在奇貨可居的評估中,當這一套圖紙被完全解封,就很有可能會與其他海洋探索的關鍵物品融合成極為強大的符應鎮物。

  夜風中,沈月夜身上的朱紅石榴灑金裙衣袂飄飄宛若飛天,女孩用自帶著三分妖嬈的悅耳嗓音,念出了圖上的標注與導航訣:

  “月港開船,北辰十三指,燈籠骨五指。用巽巳針(東南偏南方向),行駛四更。

  見澎湖嶼,北辰十二指,轉辰巽針(東南偏東方向)。

  至大洋中,北辰九指,燈籠骨九指,二星平齊,此乃巴士海峽也,轉丙午針(西南方向)。

  見呂宋山形,北辰七指半,燈籠骨十指半,入馬尼拉灣,泊船。”

  菩薩蠻和牽星官雖然融合成了飛天,但舊法位的本事非但沒有丟掉,反而被大大加強。

  頃刻之間便規劃好了航線:

  從月港出發,先向東南行駛,繞過紅旗幫的地盤夷洲島南端,進入巴士海峽,然后轉向西南,直抵馬尼拉灣。

  沿途選取了四個具有代表性的航點進行星辰高度測量,就可以在晴朗的夜晚輕松定位導航。

  他們兩個都修行過洋牽星術,擁有一手觀星絕活,兩人的眼睛本身就是最精準的“牽星板”。

  隨意抬頭看天,便異口同聲地將導航指令下達給了整支艦隊:

  “月港啟碇,北極星十三指(約24.7°),燈籠骨星五指(約9.5°)。

  啟航基準點,船向東南,北極星漸低,燈籠骨星漸升,已行兩更”

  確保各艦船在夜晚輪值的船員能在夜色中校準航跡,也讓各部門船員們能估算行程做好協調工作。

  下完指令他們相視而笑。

  找遍海上所有艦隊舟師,怕是都找不出像他們這么有默契的大船頭和舟師伙長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經過這段時間對《金匱房中術》和《龍虎陰陽丹法》的刻苦修行,沈月夜早已六竅皆開,距離四品只差最后的科儀。

  若是她只有牽星官這一個職官法位,單單是擔任第八次下西洋舟師火長的履歷,就足以讓她輕松完成晉升。

  神道植根于人道,這些改變人道歷史進程的機會,就是神道修行的核心資源!

  一次下西洋不知道會造就多少水班精英。

  沈月夜雙眸如水,偷偷貼近王澄身側,貓兒一樣略帶沙啞的魅惑聲線撩得王澄心肝兒都在發癢:

  “夫君,你靠著走了阿綃姐姐的后門才拿到赤書金符。

  如今又借職務之便,給妾身安排了這等好差事,你讓姐姐我怎么報答你好呢?”

  說著還伸出一根青蔥玉指,撓了撓他的手心。

  王澄也不知道自家師姐這兩天跟著那位顛倒眾生的妖嬈師娘,到底學了些什么東西,心中直呼:“要我老命。”

  幸虧狐貍姐姐一直戴著艷后的金絲面紗,別人記不住她的相貌和特點,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是王澄請來的技術專家。

  否則,讓別人發現東海國的王妃娘娘和大昭的鎮海衛指揮使兼宣威正使.連夜對劇本,不,是對《過洋牽星圖》。

  那樂子可就大了。

  只不過,王澄想起今晚還有正事,便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的職場賄賂:

  “沈火長,工作的時候請稱職務,叫我正使大人!”

  狐貍姐姐可愛地吐吐舌尖,知道今夜確實有正事要辦,暫時放了他一馬。

  全艦隊在微微調整航向,又航行一陣后夜色漸深,沒有輪值的船員已經紛紛回到船艙休息。

  王澄看向了腳下“五峰旗號”位于船艏的一間豪華官艙,臉上的煞氣重新升騰起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小旗,那個蔣際春現在在干什么?”

  一身白裙清冷如仙的王小旗,瞬間浮現在他們的身邊,對著兩人甜甜一笑:

  “哥,二嫂。”

  抬手一揮就用蜃氣編織出了船艙內的畫面,事無巨細全都纖毫畢現。

  雨水蔣際春上任的時候只有一人,如今倒是多了不少明顯用陰物煉制成的廟軍鬼卒。

  手握刀劍,臉色靛青,渾身透著陰冷肅殺之氣,將他的官艙守得嚴嚴實實。

  門窗、墻壁四周都貼上了符咒,中間放著一只水盆,水面倒映出了外面的景象:

  “王富貴和舟師火長正在連夜研究導航問題,完全沒有任何異常。”

  王澄明明給他這位副使安排了專門的座艦,他卻要喧賓奪主,主動住到了他們的“五峰旗號”上。

  殊不知,整艘船都是假的,每一塊船板,每一根鐵釘都是由蜃氣所化,每一寸空間自然都遍布了艦靈王小旗的耳目。

  蔣際春無論是用肉眼,還是用神通絕活看到的東西,其實都是王小旗讓他看到的。

  畢竟天工寶船的位格、體量還要在尋常在世鬼神之上。

  他在位格壓制下,完全沒有發現這艘船的異常,更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在艦靈的監視之中。

  沈月夜看著畫面中的雨水,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富貴,你說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就算他自恃實力,不把咱們放在眼里,隨手就能把咱們料理掉。

  可既然要害你,哪有這樣一上來就表露敵意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整個艦隊孤立了嗎?”

  “呵呵,這正說明了他所圖甚大。”

  說話的不是王澄,而是悄然來到他們身邊的卡珊德拉。

  這位走南闖北,僅靠一身美色便殺人無算的資深菩薩蠻,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心鬼蜮,顯然比沈月夜看得更透徹:

  “歷史上真正有效的陰謀、陽謀其實都不復雜,尤其是刺殺之道,沒有人比我更懂此道。

  我們不妨代入到此人的視角猜一猜他想干什么。

  首先能考上進士的人絕不是傻瓜,每一個動作必定都有深意,其次他是隱藏的龜山成員,百分百不懷好意。

  那么,此人一上來就在大庭廣眾之下面前擺明車馬亮出態度,顯然就是故意做給艦隊中所有人看的。

  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既然副使公開跟正使不對付,那么之后凡是遇到任何決策,他都可以為了反對而反對。

  一旦富貴出了差錯,甚至因為錯誤決策,損失慘重,甚至陪上性命。

  這支舟師立刻就會落入他這個因為被人孤立,成功把責任撇清,最終卻做出‘正確決策’的副手之手!

  就算把消息傳輸內閣中樞,那位徐閣老的定會全力支持他。

  那時艦隊已經遠在天邊,皇帝無人可用,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下來。

  所以我才說他所圖甚大。

  這種策略到底是高妙,還是愚蠢,全看雙方在產生分歧的時候富貴的決策會不會造成巨大損失,證明他這個反對者更適合領導艦隊。”

  沈月夜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關鍵之處:

  “娘,您是說這個龜山書社的雨水可能不會親自殺人,而是會借刀殺人。

  甚至早就已經聯絡好了弗朗機人?

  他不僅要替龜山書社解決掉富貴這個敵人,還要用富貴和眾多大昭兵將的血為他自己鋪路,獲得艦隊主導權?”

  卡珊德拉輕輕頷首:

  “這是最大的一種可能。

  如果他只想單純殺掉富貴,破壞這次下西洋,就應該按照你說的,跟富貴打好關系撇清自己暗中殺人的嫌疑。

  現在的一系列反常表現都證明他不是只想殺人。

  我見過許多觸犯七宗罪之一‘傲慢’的信徒,他們習慣性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考慮的計劃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不是成功率最大化。

  我審判過的這種罪人不在少數。”

  聽到這話,王澄和沈月夜才突然想起來,這位師娘/老娘還是拜占庭王朝主保圣人圣海倫娜庇佑的審判騎士,兼對標直歲堂官的裁決法官。

  同時,雨水蔣際春恰恰還是一位虔誠的景教徒,算是一頭扎進了這位刺客的專業領域。

  王澄眼睛一亮:

  “師娘,那您的晉升科儀豈不是”

  卡珊德拉嫣然一笑:

  “是的,在他觸犯教法的那一刻,就是我最強,他最弱的時候。

  真十字架就是為這種罪人準備的。”

  這樣一來,這個龜山逆賊就更該死了。

  最妙的是,此時大艦隊經過一個白天加前半夜的航行,已經抵達公共海域。

  距離任何一個有可能被《二十四節律》籠罩的大昭本土、藩屬國,距離都有上百里。

  在這些無法地帶,就算是強行擊殺他,大昭的官氣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當然了,還有一個前提是腳下船只的所屬國,也不能是大昭王朝,否則就會觸發屬地管轄。

  王澄的一張臉被籠罩在船帆的陰影里,只有唇角咧開,潔白的牙齒閃爍冷光:

  “那可不巧了嗎?

  我這艘船上錨定的,其實是東海國的天規地矩。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本王.恕本王殺人無罪!”

  然后對沈月夜點點頭。

  后者手掌一翻,取出一座潔白如玉的骨質佛龕,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

  里面沒有供奉佛陀,而是供奉著一截小小的指骨。

  正是白骨重樓艦的核心組件“白骨佛龕”和配套的一國之寶。

咔啦咔啦  剛一拿出來它便骨節亂顫,想要從四面八方抽取骨質,填補到自己身上化作一條白骨寶船。

  同時,他們腳下的蜃樓云龍艦,還有隱藏在艦體深處的陰陽雷火樞機中,那一座充當陽極的血浮屠也跟著一起共鳴。

  三者好像是天生一對半。

  在這“嗡嗡”的寶船共鳴聲中,王小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也升起一抹興奮的潮紅。

  “哥,就是這種感覺。我覺得我還能變得更強。

  一加一加一,一定可以遠遠大于三!三艘天工寶船合一,實力遠超普通的寶船,達到質變。”

  以送王船和九條龍魂煉制,配乖龍珠的蜃樓云龍艦;以白骨佛龕和無窮白骨煉制,配佛骨舍利的白骨重樓艦;外加以血浮屠和無數血肉煉制,配紙上談兵的血河浮屠艦。

  這三者各自代表:骨、肉、魂,構成生命要素的三位一體,暗合性命雙修之理。

  給他們一個不小的驚喜。

  王澄摸摸王小旗的腦袋讓她稍安勿躁:

  “我們這次出海,替皇帝找仙藥不是主要目標。

  地官法界里還藏著只缺少了一艘戰艦的環球艦隊,那些五廟神藏花就是任務完成的保底選項。

  如果我們可以找到新的仙渣,制成三座陰陽雷火樞機,就能替代作為陽極的血浮屠,解放這件關鍵寶物建造血河浮屠艦和白骨重樓艦。

  給你再添兩個妹妹。

  我看這位這位在世鬼神蔣際春身上的骨頭、血肉、魂魄就很合適當造艦材料;

  雨水這個稱號跟我也很般配,最后的命數剛好拿來送師娘晉升,一點也不會浪費。”

  手段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我們到底是應該先下手為強,直接招呼老吳過來一起強殺此賊。

  還是發揮雨水最大的價值,等他聯絡弗朗機人給出錯誤情報,當場觸犯教法時再讓師娘獨立刺殺,完美晉升?”

  雖然是跟其他人商量,王澄自己顯然還是更傾向于后一種。

  他感覺自己犯的就算不是七宗罪之傲慢,也想盡量追求利益最大化。

  卡珊德拉和沈月夜覺得自己這一方反客為主占到先機,成功率沒問題,也支持后一種方案。

  幾個人又等了一會兒,發現雨水已經準備休息,在這啟航的第一天晚上他顯然是不會冒險聯系弗朗機人了。

  王澄也不失望,要當獵人就要有足夠的耐心,回頭對兩人道:

  “師娘,師姐,我們也先去休.咦?”

  霍然抬頭,發現前方的海面上漸漸升起薄霧,霧中似有兩點大紅燈籠一般的刺眼紅光驟然亮起。

  鼻端一下子便充斥了臭魚爛蝦般的惡臭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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