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三位龜山書社的高層才終于明白過來,
  自家挑動天降異象五色鼠妖,準備克殺紹治皇帝,表面看起來前面的計劃進展全都意外的順利。
  可實際上,卻是這個昏君早就將計就計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專門為他們編織好了一張大網。
  甚至包括剛開始那些被控制、被擊殺的士卒宮人,恐怕都只是他迷惑自己一行的工具而已。
  區區人命而已,這代價他付得起。
  就連王澄也只是借著玉米地當誘餌,狩獵五色鼠妖,救渡黎民,就算事不可為也不過就是放棄幾畝地和一些種子而已。
  老道士玩的實在夠大,竟是以自己和兒子景王的命充當狩獵龜山書社的誘餌。
  只為了親眼見一見這些數次想要取走自己性命的幕后黑手,趁機將他們全都埋葬于此!
  社稷主口含天憲。
  當“九族盡誅”四字喊出來的瞬間,仁壽宮上空頓時風云色變。
  仿佛天地傾覆,整個蒼穹都要朝著三個龜山書社高層狠狠壓下來,心頭沉重,惶恐不安。
  幸虧厭勝還剩了一半,否則在吐出那四個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
  呼——!
  社稷主頭頂鬼神法相出竅,化作一尊身高堪比仁壽宮的威嚴帝君。
  然后身體一轉又展露佛相。
  端坐白色蓮臺,三面八臂,各持降魔杵、寶劍、念珠、令牌等等法器,腦后懸著三道日輪,一輪青陽、一輪白陽、一輪紅陽。
  紹治皇帝的神號是天子,鬼號則是明王,一者賞一者罰,這也是他最強的戰斗形態。
  手中均平劍朝著與他相比體型渺小的三人當頭斬落,秘傳正法奉天承運劍煌煌大氣,裹挾天威。
  仿佛天都跟著劍刃一起砸了下來。
  “天街踏盡公卿骨,甲第朱門無一半!
  五臟歸真丹是朕的不死仙藥,而龜山書社的逆賊?你們卻是這大昭王朝的不死仙藥。
  只要誅了爾等九族,抄了你們的家私,就能解決大昭所有的難題,無需那張太岳變法,朕的王朝也能繼續續命一甲子!”
  沖在最前面的立冬心神被懾,眼前仿佛出現了世家門閥的尸山血海,躲閃不及,被鋒銳無匹的劍光瞬間斬落一條大腿。
  刺啦——!
  夾雜香火味的金色神血在仁壽宮上空下了一場血雨。
  身旁的立夏、立秋立刻合力發動文壇登龍術大喝:
  “丹書紫皇告,玉篆五岳形!”
  文氣洶涌化作五岳大山擋住一根緊隨而至直取立冬腦袋的降魔杵,發出一聲仿若震碎夜空的巨大轟鳴。
  三人氣血翻涌,難過到想要吐血。
  社稷主雖然很少與人動手,但境界太高,道行太厚,一人獨戰三位在世鬼神還能壓著他們打。
  尤其是手中黃巢那一柄在神州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均平劍,除了能將任何事物平均分配之外,還有一個固有絕活天街踏盡公卿骨。
  對公卿專武,幾乎無法防御只能躲避,只要對上它的劍刃,任何防御手段都跟紙一樣脆弱。
  終于意識到事不可為。
  立春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我掩護你們,快撤!”
  三人對視一眼,合力施展文壇登龍術: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神風刮起,就要裹挾著他們逃出西苑。
  受到罪己詔影響,社稷主終究位格不全,天規地矩也沒有往日那么霸道。
  只要沒有封閉的道場法界堵住退路,他們就可以順利逃離。
  社稷主卻不慌不忙喊了一聲:
  “哪里跑?云塵!給朕開啟普天王土!”
  “遵旨!”
  陸云塵的聲音在仁壽宮旁邊的太液池內響起。
  西苑內水系廣闊,北海、中海、南海水系合稱太液池,此時,一道渾濁水流猛然從池中沖出。
  好似濁河之水天上來,化作不見首尾無窮無盡的濤濤濁流,瞬間籠罩了整個西苑。
  接著后面又有一艘好像完全由濁流構成的龍頭戰艦從水底鉆了出來。
  赫然便是天工寶船九曲濁河艦!
  皇帝能調動的資源山呼海嘯,破譯圖紙和建造寶船的速度自然也遠超龜山書社和王澄。
  九曲濁河艦以濁河水精和濁河鬼棺為主材料,能水下潛行,甚至可以完全融入水中,在一定范圍內操控江河湖海的水體。
  本來朝廷手里沒有仙渣,不能模擬性命雙修,通用的動力系統雷火樞機也就做不出來。
  但眾所周知,只要舍得堆高端材料,無論什么技術參數都能達到。
  將作大匠直接用了那位自創太極拳的邋遢道人的隨身神兵兩儀混元劍充當陰陽兩極,硬是造出了一臺合用的雷火樞機。
  至于武當山又是不是自愿獻寶,誰又在乎呢?
  身具三奇貴人格和三班法位的陸云塵手握舵輪,全力開啟遠超同境界,甚至能越階殺人的強大天人合一。
  代替暫時還沒有成型的艦靈,暴喝一聲:
  “普天王土,九曲濁河陣!”
  悍然發動了天工寶船最核心的權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每一艘天工寶船上供奉的一國之寶,都能讓每一艘天工寶船都化作一方海上獨立王國。
  向著遠海擴張國境,在國境之內擁有獨立的規則,國境越大,力量自然就越強。
  此刻,用山河社稷壇五色土打造的法壇上,一尊只有一只眼睛的石佛神光爆閃。
  突然開口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濁河天下反。”
  天上的浩大濁流隨之一變,陣排天地,勢擺濁河。陰風颯颯氣侵人,黑霧彌漫迷日月!
  變化隨心,氣勢遠勝原本單純的一件獨眼石人。
  九曲濁河陣瞬間便將三人卷了進去,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灣內隱風雷。
  就算是一支艦隊陷入其中,也會被分割到九九八十一個獨立河灣空間中,一輩子都別想再跑出來。
  不過,韓家起家的傳說太過有名,龜山書社雖然沒有料到均平劍,卻早為獨眼石人做足了準備。
  立夏大袖一展,露出一截黑漆漆的浮木,三人附身其上,一人抱住一頭。
  ——符應鎮物·王保保的渡河浮木!
  在陣法閉合之前,就要借著這浮木對濁河惡浪的克制之力沖出九曲濁河陣。
  同時,西方靈山之巔的立春再次遠程調動百姓怨氣化作箭矢攢射陸云塵、白鱗衛和騰驤四衛,掩護同伴撤離。
  社稷主的鬼號明王法相低喝道: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既然你們聽不懂圣旨,朕也略通幾分佛法!”
  造反這一行,白蓮教才是祖宗。
  最巔峰的代表便是這獨眼石人,核心權能根本不是什么濁河,而恰恰就是造反。
  皇帝跟石人一樣拈花一笑,八臂中一臂手中拈著的蓮花微微一亮,向石人借來權柄。
  然后被他抬手給彈射了出去。
  蓮花在半空中傳來禱祝之聲:
  “明王降世,救渡眾生!”
  “三世應劫,今生吃苦沒關系,死了便能入白蓮凈土!”
  “奉獻教主!”
  白蓮教最善蠱惑人心,連一路上那些從百姓怨恨中誕生的煞氣、箭矢,都突然被某種更霸道的力量反向污染、度化。
  比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太過虛無縹緲的未來,這份“死后享福”的白蓮教口號似乎更能打動人心。
  紛紛反過來皈依到他的腳下,無窮愿力如潮水一樣被那朵蓮花吸走小半。
  隨即,血色蓮花一分為三,閃電般各自種入到了三人體內,開始迅速生根發芽。
  “啊——!”
  一聲凄厲慘叫,本就受傷最重的立冬從浮木上跌落下來,被老道士一手擒拿,瞬間封禁一身道行,連眼珠都再也動彈不了一點。
  而另外兩人倒是拖著殘軀,依靠有著二品實力的立春接應,逃出九曲濁河陣,當空一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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