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人。”
摩爾岡斯的笑容僵在臉上。
下一剎。
話筒中傳來驟然急促的喘息,夾雜著椅子被碰倒的哐當聲,和關門的吱呀聲。
“喂?”
久久沒聽到回話,夏諾挑了挑眉。
“啊,那個……喂,喂喂喂,夏諾閣下,聽得到嗎?”
滋滋。
“信號不是很好,聽不清您在說什么……喂?喂?夏諾閣下,您還在嗎……真是奇怪……”
咔嚓。
電話掛斷。
夏諾看了眼話筒,輕笑了一聲,將其放回。
他面色依舊平靜,似乎對此并不意外,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前,繼續耐心等待著。
世界經濟新聞社辦公室。
摩爾岡斯滿頭都是冷汗,背著手在屋子里來回快速踱步。
這家伙想干什么?找他問天龍人的行蹤,還說要去收拾……天龍人?對于高高在上的神明,凡人怎敢生出這種妄想!
這個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不過……
《海上皇帝報復天龍人?》
如果類似這樣的標題,能刊印在報紙的頭版頭條上的話……摩爾岡斯光是想想,就已經渾身都在顫抖了。
海賊王羅杰,當年被處刑時所創下的新聞記錄,恐怕都要被打破啊!
但,值得冒險么……
摩爾岡斯臉色陰晴變幻,踱步路過書柜前時,忽然目光掃到了最上層的羽毛筆。
那是屬于記者的象征,也是他當年還是個毛頭小鬼剛入行時,前輩贈送的第一支筆。
摩爾岡斯微微瞇起眼,盯著這支舊筆。
良久之后,他舔了舔下顎,嘴角緩緩咧開。
你這混蛋,在這瞻前顧后什么呢!
就算是要成為謀害神明的共謀又怎樣,身為真正的記者,純粹的商人,哪有害怕把事情鬧大的啊!
那位新晉的海上皇帝是瘋子又如何?
自己也是瘋子啊!
不然上次,他也不至于冒死進入蒙多爾的書書世界,在里面足足昏迷了六天,才被救出來!
而且天龍人,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同樣也……
摩爾岡斯怪笑著拉開柜子,從飼養箱里,取出了兩只許久沒有動用過的電話蟲。
一只是大型電話蟲;
而另一只電話蟲體型小了一圈,像是剛從面粉堆里撈出來一樣,通體皆為純白色。
用特殊管道連接到一起后,就能隔絕一切竊聽信號,摩爾岡斯來回檢查了好幾遍后,這才深吸一口氣,又撥通了那個號碼……
布魯布魯 電話蟲的叫聲,終于是再次響了起來。
比預計中好像更快?
夏諾悠悠然放下手里的橘子汽水,一邊欣賞著下方港灣的海景,一邊接過了話筒。
陌生的沙啞蒼老聲音響起:
“這是通過最高級別的加密電話蟲打進來的,閣下,您別問我是誰,我也不會回答身份相關的問題。”
“總之,我確實能提供您想要的信息”
“那些大人們,絕大部分都不喜歡出門,常年只呆在山上的莊園里。”
“但凡事總有些例外,據我們的觀察,有那么幾位年輕的大人,近年來確實愈發喜歡出游了。”
夏諾雙眼微瞇,沒有插口打斷,繼續靜靜聽著。
“其中兩位,只愛去北邊欣賞雪地風光,距離方面稍微有些遠,看您是否愿意將其考慮在內。”
“而其余的幾位,都很喜歡去那片樹林逛逛,畢竟那里總能買到他們中意的東西。”
“至于出行的規律,也是有跡可循的,最近的一次機會,應當在四十多天之后……”
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說著,夏諾已經是抬起頭,目光穿過舷窗,幽幽望向海平線的盡頭。
四十多天……也就是一個半月之后嗎?
倒還有段時間啊……
不過這倒是正合他意。
紫藤蘿七島,尤其是白胡子和百獸放棄的兩座島,剛剛才納入他的掌控,需要時間,來進行統合整頓。
而新獲得的幾項能力,太陽拳、通靈術、填海造陸,也需潛心修煉,直至融會貫通,徹底大成。
那就先沉寂一段時間吧。
夏諾的目光從窗外收回,唇角勾起微笑。
畢竟,一場大的暴風雨,到來之前,往往總會要在平靜中醞釀一段時間,不是嗎?
香波地群島并非真正的島,這是世人皆知的。
沒有了磁力的束約影響,這里倒而是和四海的其余島嶼一樣,春夏秋冬交替輪轉,四季分明。
三月份一晃過去。
轉眼就到了四月中旬,正是由春入夏的時節。
咕嚕嚕……啪!
在樹脂泡泡不斷生成、浮空、破滅的聲音里,陽光穿透樹冠的間隙,天氣,也終于是漸漸炎熱了起來。
“喂,你們幾個,快看那邊,那是什么東西!”
碼頭,一位喝的醉醺醺,敞開胸膛在樹下納涼的老鍍膜匠,突然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指向海面。
旁邊也在喝酒休息的幾個同事,疑惑地扭頭望去。
卻只見緊挨著棧橋的海面,忽然泛起了漩渦,并在不斷擴散……
嘩啦啦!
下一刻,一艘淡黃色的潛水艇,如同巨鯨般破水而出,激起漫天浪花。
“這是……海賊船?”
老鍍膜匠看到上面有笑臉狀的骷髏標志,一臉茫然,撓了撓頭,“居然能自己下海?喂,你們說這玩意,還需要我們幫忙鍍膜嗎?”
這誰知道啊……
幾個鍍膜匠面面相覷。
液壓閥傳出的蒸氣聲中,艙門緩緩開啟,一個抱著長刀的青年,單手扶著豹紋紋帽檐,踩著濕漉漉的甲板踏上碼頭。
“船長,這里就是前半段的終點,香波地群島嗎,好大啊!”貝波緊跟其后,抖著毛茸茸的耳朵,好奇地東張西望。
“哇啊啊啊!這白熊會說話誒!”
“嚇死人了啦!”
幾個喝醉酒的鍍膜匠,頓時嚇得眼珠暴突,雙臂舉起,人都要飛上天了。
“對不起。”貝波立馬低下頭,委屈地攥著衣角。
“不用跟誰都道歉啦!”
羅無奈地給了它后腦勺一巴掌,又轉頭朝著尖牙怒吼,“喂!再敢嘲笑我的伙伴,把你們全都切成兩半哦!”
“哇啊啊啊!好可怕!”
幾個鍍膜匠被羅的威脅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還是剛開始那個老頭眼尖,盯著羅的面孔越看越眼熟,忍不住叫道:“喂,年輕人,你是那個吧!那個什么紅心海賊團的船長,懸賞2億貝利,超新星十一人之一啊!”
“超新星?”
羅微微一怔,眉頭微皺,“紅心海賊團船長的身份,和賞金倒是沒說錯,這超新星……是什么?”
“喂,你這小鬼,真不知道自己是這一屆的超新星之一?”
夏琪的敲竹杠酒吧里。
曾將羅杰迷得找不著北的上上任九蛇女帝,此刻正一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吧臺外的綠藻頭少年。
“懸賞1億2100萬貝利,二把刀海賊團的船長,羅羅諾亞·索隆?”
“說了不知道,還能騙你不成啊,老板娘大媽。”
索隆一臉郁悶,沒注意到夏琪陡然黑下來的臉色,抓起酒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二把刀冒險團的船長、廚師、航海士、船工……全都要由我一個人負責,我很忙的,連報紙都沒空看!”
“一個人?”
夏琪一愣,這下是真的有些訝異了,“什么都不懂、只會戰斗的劍士,居然一個人能穿越偉大航路,航行到樂園的終點嗎?”
“樂園的終點?”
索隆茫然抬頭。
和夏琪大眼瞪小眼幾秒之后,他霍然起身,一拍桌子,大驚失色,“誒?!這里居然是樂園的終點嗎!”
“你未免也太遲鈍了吧!”
“我哪知道啊,大媽!我是想去水之都,修一下我的船,結果迷了路,一覺醒來,就到了這里的啊!”
迷路?還能迷到這兒來的?夏琪眼角直抽。
索隆則是坐了回去,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唉,這下怎么是好啊,我的船已經破破爛爛完全不能看了,這樣的話,怎么去新世界嘛……”
“修船的話,這座島上造船廠多的是,往東邊的區域找就行。”
夏琪搖搖頭,點燃一根女士香煙,吸了一口后悠悠道:
“不過,你確定要去新世界?那里的強度,和樂園可是天差地別,就算是懸賞過億的超新星,稍有不慎也是會死的很慘的。”
索隆咧了咧嘴,眼中閃過戰意:
“當然要去!我可是和一個女孩子約定好了,要一起追隨夏諾大哥的步伐,競爭世界第一大劍豪之位的啊,怎么能在這里停下腳步!”
“夏諾大哥……”夏琪的關注點立馬被帶了過去,微微瞇了瞇眼,“你和那家伙認識啊?”
“是啊,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很熟呢。”
索隆笑笑,目露懷念,“雖然只有一年多而已,但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總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他了……”
“不聊了,該去找造船廠了,謝謝你的情報了,好心的大媽!”
索隆站起身,從兜里掏出幾枚硬幣,“我就喝了兩杯酒解渴,別的都沒點,幫我結下賬吧。”
“沒問題。”
夏琪吐出一口煙圈,掃了眼吧臺上的空酒杯,“兩杯七十年羅曼諾特調,一共五千萬貝利,謝謝惠顧。”
索隆正在數硬幣的動作猛然僵住,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瞪大眼睛:
“多少???”
五千萬貝利?!
“沒錯呢。”
夏琪笑瞇瞇地道,“難道是我沒說明白嗎,這可是珍藏了七十年的頂級美酒呢,貴一點也很正常的吧,小弟弟。”
“開什么玩笑!”
索隆一把拍在吧臺上,臉色漲紅,“這分明就是最普通的酒!剛才明明看到你從柜臺下面隨手拿的!”
“啊啦,被發現了呢”
夏琪故作驚訝地捂住嘴,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但沒辦法哦,誰讓你用那種稱呼來喊我,這筆錢,就當是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吧。”
這女人……
純敲詐勒索啊,不對,等等!
夏琪的敲竹杠酒吧,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索隆咬牙切齒,剛才的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也就是個平民女子,要是對方是海賊的話,他早就拔出劍,砍過去了。
就在氣氛變得有些劍拔弩張之際,百葉門突然被推開。
“老板!來十份烤肉!不,要二十份!越快越好!”
一個戴著牛仔帽,滿臉雀斑的少年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吐著舌頭,兩眼發綠,一坐下就拍著桌子大喊:“快點快點快點,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哇!”
索隆和夏琪同時一愣,目光轉向這個突然闖入的少年。
“喂,小鬼。”
夏琪不悅地挑了挑眉,“這里是酒吧,不是餐廳,要吃飯去隔壁。”
“啊?這樣嗎?”
雀斑少年撓撓頭,一臉失望,“可是隔壁的飯館老板說,他們已經客滿了,一個穿的奇奇怪怪的家伙,帶著他的小弟把全場位置都包下來了,讓我來你這里試試,說你也賣吃的來著。”
“那都是些佐酒的小點心,怎么可能會有烤肉啊。”
夏琪扶額,無言以對,她撣了撣煙灰,盯著這雀斑小子看了幾秒,越看越覺得眼熟,忍不住問道:
“喂,小鬼,你是艾斯吧?波特卡斯·艾斯,賞金高達3億3000萬,這一屆超新星里,最高的那個?”
嘖,不光是名字,連這長相,還有自以為是大嚷大叫的脾性,也和年輕時的羅杰很是相似呢。
要不是從雷利那里,得知羅杰壓根沒后代,她幾乎都要以為對方就是羅杰的兒子了。
“誒?你認識我啊,大媽?”艾斯頓時一呆。
“三億三千萬貝利?”索隆也是一愣。
兩人都聽到耳側的聲音,幾乎是不約而同轉過頭來,眼對眼,彼此上下打量著。
“切,隔壁有一個也就算了,這里居然又來一個綠藻頭啊?”艾斯無語地撇撇嘴,“難怪吃不上飯,真是晦氣。”
“喂喂喂,說這種話可太沒禮貌了吧,雀斑小鬼。”
索隆冷笑一聲,右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說起來,我一直有個習慣,要是付不起賬單,就會找附近有懸賞的家伙,將其擊敗后綁起來抵債,你這家伙,倒是正好能幫我付這筆酒錢啊……”
說到這里,索隆皺了皺眉,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里不對。
這家伙剛才為什么要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