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物了。”
李葉立刻就知道他們是為什么而來。
很干脆地將那道靈紋制作成玉簡，遞給了掌門。
然后。
掌門三人立刻開始詳細查看。
臉上的驚訝之色簡直是不加掩飾——李葉表示能看到兩位化神一位東域霸主宗門的掌門露出這種神色，實在是很有意思。
若不是實在不好用留影珠，李葉還真是有點躍躍欲試。
但這念頭剛剛升起。
三位長輩便已經用神識交流結束。
還是由掌門開口說道：
“此物……能夠在人族的身上鐫刻，讓凡人也能踏入修煉之道，簡直堪稱逆天。”
可不就是逆天么。
讓無法修煉者修煉一直是各宗門最麻煩的任務之一，確實是有一些天材地寶能夠得到“后天靈根”，可那些東西基本都無法批量獲取。
就連四時宗這種能在地里種出金子的宗門都不行，就更別說其他宗門了。
可問題在于，這是魔修啊。
雖然有了這道靈紋，說不定就能從中得到什么啟發，可能到底無法研究出真正的靈根，但對靈根進行改進應該不會太過困難。
道繁界和其他世界有所不同，早在厘定天地的時候，祖師們就對這方世界許諾，所有從此方世界離開的修士都會尋找更多的世界融入它，以幫助它進階。
所以像是其他世界那種莫名其妙把不能修仙的人變得能夠修仙，迎來天罰的情況是完全不存在的。
甚至可以說是能夠修仙的人越多對它越有好處。
這在各位祖師眼里是最合格，或者說最能夠穩妥發展的道路，起碼不會出現什么天道狠狠地壓制氣運之子，降下雷劫天罰什么的。
氣運就如同烈火一般，只要修士能夠自己控制得住，往里面加入的各種寶物功法都是薪柴，能夠驅使著這股火燒得更加旺盛。
可問題是……到底是魔修。
“看來要單獨開展一個課題了。”冬藏道人注視著李葉：“咱們宗門其實和域外諸多勢力交好，其中有一個勢力叫做混元學派。”
“那學派之中研究的便是道魔互相轉換的可能性，他們曾經多次遞上請帖，只是那會兒我們確實沒有可以深度合作的條件。
如今有了你倒是有了條件了。”
——現在她所說的，涉及到域外之事，已經算是宗門的高層才能知道的了。
春暉道人卻開口道：
“我覺得可以從弟子之中選些愿意學習魔修之法之人，特別是當初餓骨轉世之人。”
“你覺得呢，掌門。”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無悲無喜。
其實，當初地獄道搞那件大事的時候，就是她直面了對方所做的一切，那么多的魂靈都自她的手上轉生。
有些事甚至只有四時宗的高層知道。
死去之人遠不止李葉所看到的那么“少”，還有許多隱藏在罅隙之中的“小地獄”，那種怨氣連她都無法用正常的手段消除。
甚至她還找過空相寺的住持，但奈何有些東西壓根不是能夠撫平的，想要解決只能發泄出來。
她當初不得已只能用轉生的法子，讓那些魂魄在四時宗的供養之下，試圖磨平那些怨氣。
即使已經幾十年，在諸多修士的努力之下，那些魂魄還是有在心底的怨氣無法磨平——其中李葉出力最多，卻至今未能完結。
可如今似乎已經有了更好的法子。
——這其中的隱秘，李葉是不知道的，但掌門卻非常清楚。
他感到有些頭疼。
直接讓自己庇護下的凡人或是弟子來修煉魔道之法，到底還是有些問題。
若是私下里，甚至某個修士單獨開個課題搞這些事情都無所謂，可掌門親自開口，那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掌門本想說回去想想，可春暉跟冬藏兩位道人都在這里站著，雖然沒有阻攔他，可那意思分明就是讓他在這里做出決定。
三人大眼瞪小眼。
好一會兒，掌門才無奈地開口道：“罷了，既然你們二人覺得此事可行，那便也沒有什么好遲疑的。
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面。
即便有李葉師侄看著，我也憂慮修煉魔道功法之人會性情大變，一定會釀下禍事——唯有此事我是決計無法接受的。
若真出現了，即便是你們二位道人，也難免要去刑罰堂的冰云獄中走上一遭。”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他是掌門，化神自然也在他的管理范圍之內。
這樣說著，他還拿出了一枚銀杏的葉子。
那葉子表面是溫潤又神秘，仿佛亙古永存般的銀色光暈。
是天歲銀杏的葉子，四時宗以它作為記載萬事萬物的憑證，在這上面留下痕跡就代表著，如今所做之事即便是幾萬年都會一直傳下去。
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
如今他們誰都不清楚。
“好。”
“自然。”
兩位道人當即便在天歲銀杏的葉子下留下了烙印，沒有一絲猶豫的。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葉才弱弱的出聲：“要不，讓弟子也留個印記吧。”
“呵。”冬藏道人露出了一抹笑意，揮揮手將銀杏葉送到了李葉面前。
在掌門和春暉道人欣慰的目光之中，李葉將自己的印記也留了上去，如此一來，就有兩道熾烈如同太陽和一道相對而言微弱卻生生不息的印記了。
然后。
掌門十分苦惱地看著那枚玉簡，思索著該給李葉什么樣的獎賞比較好。
倒是李葉看著那些玉簡，忽然開口：
“我想學習九歌剩余的篇章。”
天罡三十六法確實很好，可問題是他感覺自己的精力完全撐不起來學習那么多的法門，僅僅是一道起死回生就讓他感覺神魂有些倦怠。
何況還有冬藏道人許諾的一道“花開頃刻”。
倒是《九歌》好久沒有進展了。
可他提到這個，掌門卻搖搖頭道：“我能夠許諾你學習，但你究竟學習哪一篇或者是哪幾篇，還要看你師父決定。”
他只負責“授權”和“許可”。
至于到底怎么學，那就是溯星的事情了。
不過李葉要的就是這個許可。
他眉開眼笑的對掌門行禮：“多謝師叔！”
掌門倒是難得看到李葉這般表情，似乎是隨口一問：“我倒是好奇，若你能夠選擇，你想學九歌哪一篇？”
“自然是東皇太一。”李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換一篇呢？”
掌門揉揉眉心，苦口婆心地說道：“東皇太一那一篇要將起碼九篇九歌學會才能學習。
若是強行學習定然會引發一些無法控制的問題，屆時你不會真想大喊師叔救我吧？”
李葉：“……”
他感覺到掌門那老成持重的濾鏡有些破碎了。
不過東皇太一不行的話。
他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大司命或者湘君吧。”
春暉道人接話道：“大司命確實不錯，正合適你繼續精研起死回生之法，至于湘君……”
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倒是冬藏道人饒有興趣地說道：“湘君和湘夫人的篇章其實有些聯系，那一篇可是少有的涉及到時間和空間的道法。
并且還能夠喚出靈與你共舞。
很有趣的一種神通。”
李葉敏銳地感覺到春暉道人表情怪異的根由應該就是這個“喚靈”，但兩位長輩似乎有意賣關子，他也沒有辦法強行詢問。
可確實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法門了。
冬藏道人擺擺手。
先是將自己許諾的彩頭都給了李葉。
一共六道靈紋和一株靈植以及一道神通。
李葉大概地看了看，都是涉及到“冬”的靈紋，那靈植更是元嬰級別才能接觸到的“云屏天翠松”。
給的都非常不錯。
而且都是李葉如今能夠用到的，顯然是費了心的。
而后她交代一句：“有什么不懂的便去找我徒弟吧，我馬上要離開東域，去尋找妙度師姐了。”
說完便干脆利落地離開。
就如同冬雪消散于日光之下，無影無蹤。
“那我也走了。”
春暉道人伸手摸了摸李葉的腦袋：“所有餓骨調動的權限我都會轉交給你，你在此地要多注意一些地獄道的動靜。
沒事找那老和尚聊一聊或許也會有不少收獲。
冬藏說的沒錯，你如今已經不是一般的金丹，有許多事情都要你費些神，對你未來都有助益。
記得，無論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師父師娘或是掌門師叔，特別是你掌門師叔，他職責如此。”
春暉道人也離開了。
身為化神，她實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如今東域就只有她這一位化神，責任就更重了。
在這里待幾年時間還是因為李葉實在是重要，所以要在這里護法。
在她離開之后掌門望著李葉：“接下來會有不少人和你會面，我給予你最大的權限，你可以答應任何事，但事情無論好壞都是你的功過。
記得，謀定思動。
這世間的寶物有許多，咱們四時宗的寶物更多，不要因為外物迷了眼睛。”
說著。
他拍了拍李葉的肩膀。
也離開了。
李葉站在若木之下，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寂靜。
直到一道優雅的身影款款而來。
月光在她的身邊凝聚成為薄紗和絨毯，遠處還有如同琉璃玉建造而成的樓宇亭臺，縹緲神圣，美輪美奐，似乎她的降臨，帶來了另一個世界的光景。
“望舒……姐姐。”
李葉本來想喊一聲望舒尊神，但在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下還是連忙更換了稱呼。
“嗯。”望舒示意李葉跟在她身后，她則是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
隨著她的步伐，她身后那拖曳在地面上如同溪流般的裙擺散發出無數柔美的月光，注入到了大地之中。
——這是月神的賜福，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近乎于恒定的“月沐術”。
有這種神通在這里，能夠確保太陰之力永不枯竭，因為這種神通是直接汲取月光的靈力，除非月亮都沒有太陰之力了，不然就不會枯萎。
“這片領地很好。”
“我能夠感受到這里那讓人感到寧靜的心力。”
“所以我想為望舒玉兔一族尋個棲身之地，它們在我那里也學了不少搗藥和煉丹的法子，倒是能夠給你上供，你看如何？”
上供？
李葉連忙擺手：“能有姐姐的眷族來這里幫我，弟弟格外榮幸，如何能用上供一詞，姐姐放心，我定會為它們建造一處完美的住處。”
可望舒卻搖搖頭：“它們侍奉我許久，對于外界之事甚至還不如幼童機敏，所以你無須在意，好歹也是靈族，折騰折騰不會死的。”
忽然讓自己的眷族適應人間之事么。
“您靜極思動，想要入世了嗎？”李葉也沒有胡思亂想，干脆直接問了出來。
“是啊。”望舒也很直接地回答道：“我看到了你大師兄所做之事，便也想著分離一部分神魂轉世，現在不就正在為我扎根之處賜福么。”
李葉有點頭暈。
望舒月神要來這里扎根。
這事兒掌門知道嗎？
您要是生長出來之后又該如何，望舒的地位實在是太特殊了，在整個道繁界都地位頗高。
誰知望舒忽然停下腳步。
回頭望著他笑道：“你不會告訴掌門的，他也不會知道，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以永恒的月光為契。
我知道你為一個已死的魂魄創造了一具軀體，我也要一具這樣的軀體，就按照我的容貌來塑造吧。
至于報酬……”
她緩緩靠近了李葉。
其實望舒還是很高的，這一靠近才知道起碼比李葉高了一個頭，她輕輕地在李葉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沒有什么情愛，只是單純的屬于神祇的賜福。
在久遠的歲月之中神祇便是以這種接觸的方式將自己無所不能的神力賜予人族。
明亮的圓月形狀的紋飾便忽然閃耀起來。
“九歌里面并沒有關于月神的篇章，但四時宗的祖先并沒有忘記給我這份禮物，現在我把望舒的篇章傳授于你。”
李葉聞言有些沉默。
原來剛才她一直在聽著自己和三位長輩說的話嗎。
《望舒》。
竟真的有這樣的篇章嗎。
他忽然感覺挺感動的。
于是他誠心誠意又乖巧地笑道：“謝謝姐姐。”
望舒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