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傀儡……”
李葉微微皺眉。
按理說傀儡就是跟修士自己的戰斗經驗所綁定的，可那傀儡無論是閃躲還是攻擊，似乎都駕輕就熟。
仿佛經過了千錘百煉一般。
所以是傀儡自帶的能力嗎？
也是，若只是能夠自動變形的傀儡估計還不能讓傀儡堂看重，但若是帶有戰斗經驗，甚至一定靈性的傀儡……
那可就很不錯了。
他忽然就在想若是傀儡用具備靈性的材料打造，能夠產生靈智甚至魂魄，應該也算做是一種靈獸或是靈植吧？
竹槐靈卷，還有師父的那柄尺子都是如此。
“附靈之法么。”
“這就要學傀儡術才能學習了，難道真的要鉆入傀儡術的圈套里面？”
他想了想，暫時將這個念頭放下。
傀儡能幫他頂住外界的大部分壓力，他就能好好地在這里種田了——既然對方那么想搞破壞，那就說明在這里種田確實是有用的。
念及此處他對遠處的人喊道：“你們這里應該有保存的曦光稻的種子吧？在什么地方，拿過來吧。”
“有有有！”
一位身材消瘦的少年人連忙跑到村子里的祠堂，將一只麻布口袋取來，放到了李葉面前。
周圍其他還在嬉鬧的孩子也都紛紛圍了過來，沒有說話，但都用一種殷切期待的目光看著李葉。
——即便是孩子，也會因為食物而憂愁。
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用擔心。”
“有我在這里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李葉的聲音依然溫和，甚至蓋過了日月環的和煦暖光，他拿起袋子里面裝著的一把曦光稻的種子，直接一揮——
“嘩啦！”
瞬間稻種如同雨落。
那看起來隨意的一揮卻正好讓所有曦光稻都落到了它們自己中意的地方。
這些被放在封靈袋里已經有幾百年的稻子早就已經干癟，內里的生機幾乎十不存一，可來自于曦光的特性以及此地人們的愿力卻讓那一絲絲生機愈發堅韌。
在接觸到由靈水、生機、雨霧和各種各樣的肥料浸潤透徹的土地之后，它們幾乎是如饑似渴一般汲取著養分。
——在它們依然“年輕”的時候，可沒有品嘗過這樣復雜，但是卻又無比美味的靈力。
可以說它們要比李葉在云上種的那一小塊曦光稻要強悍的多，無論是適應環境還是生長的能力，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時間篩選出的變異種了。
可以說如果拿回宗門，單單是這種種子就是巨大的收獲——一種經歷時間沖刷還愈發強悍的靈種。
他將一些雜念在心中流過，對著遠處的留守在村落的孩子和年輕人們招招手說道：
“你們可不要看我這樣撒種子，就學著也這樣撒。”
“來吧我教你們栽種稻種。”
對李葉而言栽種稻種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就像剛才那樣一撒，基本就算是結束。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里，單純的炫耀對此地的村民無用，所以他非常認真地在傳授，還時不時當場演示一番。
很快，他的手上便布滿了泥濘，鞋子和道袍衣角也沾滿泥土，只是他沉浸在其中，甚至還有點無法自拔。
時間緩緩流逝。
直到傀儡沉默地走到他身邊，雙手托著建木的枝丫，遞給他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嗯。”
他接過了建木的枝丫，大手一揮便將傀儡收進了建木空間里面，那里的靈氣會持續滋養傀儡。
拿著鋤頭糞叉等兵器趕來的老人們剛打算道謝就看見了這一幕，老江很疑惑地問道：
“上仙。”
“那位仙人去哪里了？”
“我們還想跟他道謝的，若不是他我們肯定會受傷嚴重。”
李葉看了一眼他們，回答道：“他法力消耗過多去我的洞府里休息了，他這人不愛說話，我替幾位傳達了便是。”
“現在各位應該在意如何栽種稻種，來吧，我教你們。”
他二話不說把老人們拉了過來，這些人也就是祖輩聽過如何栽種曦光稻，自己也只是知道個大概。
對于糧食的渴望和對作物的喜悅讓他們立刻就放下了所有雜念，專心致志地和李葉學習起來。
——還濕潤的大地上老人小孩青年人都圍在李葉身邊，聽著他講述如何栽種，一粒粒稻種被這些人枯瘦的手認真地種到了靈氣滿溢的土地之中。
和種子一起埋下的還有他們的愿力。
那期待作物生長，期待它們能夠豐收，甚至一些隱晦的，渴望它們能夠庇護自己的愿力，埋于土壤之下，伴隨著種子破土而生。
在李葉的幫助下，一株株稻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飽滿的稻穗沉甸甸的，外殼包裹著的，像是一顆顆小小的金色太陽，散發著和煦的暖光。
天空中的日月環依然穩定地發出明亮的光，和地上的光交相輝映，仿佛連成一片。
彼岸城內。
在燈火通明，華麗建筑群的中心，一座古典精美的院落之中，此地地獄道的鎮守默默地抬起頭，望向了那被日光所呵護保護著的曦光村。
她站起身來，如瀑般的青絲垂落在地上，光滑柔順，就像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流般，順著地面流向四面八方，直至整個彼岸城。
她舉起帶有明顯傀儡拼接痕跡的手扇動了一下面前的空氣，這片沉寂且充滿死氣的城內，似乎多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稻香。
“鎮守大人！”
就在這時一位高大的女子拿著長刀大踏步走來，將長刀放在地上，恭敬地下拜道：
“似乎是地愿狐使送來的四時魔宗，溯星魔頭的徒弟。”
“您只要一聲令下我就去殺了他！”
女子的聲音里面帶著狂熱的決絕，假如她殺了李葉，迎接她的肯定是如同海嘯山崩般的報復。
四時宗現在的元嬰打不過肯定會請化神，化神打不過那來的就是上面的老家伙。
鎮守緩緩轉身，用古井無波的語氣道：
“為什么要送死？”
“還是說你想要死？”
如瀑般的青絲有靈性般的緩緩纏繞在女子的身上，順著腿向上蔓延，微涼的觸感讓女子覺得像是被一條靈蛇纏繞住了。
只是這條靈蛇沒有絲毫陰冷和腥氣，反而還帶著清雅的花香，順著她的肌膚和神識鉆入。
就像是用香氣編織成了馥郁的大床，柔軟地包裹著她，讓她想要沉沉睡去。
“啊……呼！”
就在意識將要沉入花香的懷抱時，她才大喘氣地回過神來，呼吸聲像是破舊的風箱。
眼中再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以一種近乎于五體投地的姿勢拜倒：“大人，我錯了。”
“嗯。”
鎮守使的聲音依然平靜：“做錯了那就去改，你用這軀體給那小家伙制造些麻煩。
魂魄去熔爐里面重新鍛造。”
女子的眼中露出了更為驚恐的表情，但完全不敢有任何異議，一步步慢慢地離開了這間小院。
但院門并沒有關上。
因為有另外一位身穿紅色宮裝雍容華貴的女子來到這里，跪拜道：“那小家伙似乎并沒有對他所看到的事情產生疑惑。
我遠遠地觀察過，他的心緒平靜如水。
要不要……送他出去？”
——以前也有過幾次這種情況，畢竟四時宗的弟子在田地里培育的道心還算有些堅定的，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就會把對方踢出去。
以免他們在這里隨時隨地開始種田影響到他們的謀劃。
鎮守使已經轉過身，此時背對著宮裝女子：
“等稻子熟了吧。”
“那里不是有個小姑娘想要來到彼岸見到她的父母嗎？就讓她搶奪一些稻子過來。”
“許久未吃那稻子倒是有些想了。”
數千年的苦等，讓她幾乎都忘記了曦光稻到底是什么味道，那飽滿彈牙的質感，帶著日光的溫度……
如今的她，這具傀儡還能嘗的出來嗎？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李葉耐心地傳授照料稻子的知識，還狠狠心地從建木里取出了一條封存著的水脈。
沒辦法，這曦光村實在是太荒蕪了，他估計自己無法在這里待很久。
所以只能想方設法地讓這片受到過無數磨難的村落，以及村落之中的村民，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能有一些慰藉。
只可惜身上帶著的東西到底還是沒多少，他無法對這片大地進行徹頭徹尾的改造，只能簡單的在村子周圍布置了一些師兄們聊天時強行灌輸給他的陣法。
期間還擊殺了一個莫名其妙跑過來像是送人頭一樣的女人。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只是想正好試試自己的本事，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忽然發現這片大地幾乎相當于被地情之術所浸潤無數歲月一般。
那種接近地情之術卻又有些不同的變化讓他感到格外新奇，覺得這似乎可以讓他對自己的神通進行一些改進。
于是他越發沉迷改造這片大地，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老江和所有的人們看在眼里。
在忙碌了一段時間之后，老江忽然找到他，鄭重地帶著他來到了村子里的祠堂，將一本古跡斑斑的書籍遞給了他。
“此物就是你想要的，是曦光村的老祖宗研究的使用愿力的法門。”
書籍的紙張都泛起了毛邊，顯然是被翻閱過許多次。
李葉接過這本書籍，身上這段時間被大地和稻子所溫養的氣質愈發溫潤，笑的開心：
“稻還沒熟呢，你確定就這樣給我了？”
老江微微嘆息：“對。”
“交給你吧，我知道你是從外面來的，只求你看著這本書，能記得還有我們這樣一座村落，未來能回來看看你。”
李葉好奇道：
“你知道我快要離開了？”
“是……”老江還沒有說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以李葉的聽力可以聽的很清楚——
“老江的孫女拔走了不少稻子！”
“她這是要跑去什么地方！”
“肯定是彼岸城，她爹娘都在那邊！”
在這一瞬間，老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這段時日養出來的紅潤全部褪去。
“跑。”李葉扯動了一下嘴角，正想出去，卻有一只蒼老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力量當然能夠輕而易舉地撇開，但這手卻像是枯敗的樹枝一樣，緊緊地握著，如果強行撇開，恐怕就是手臂折斷的后果。
李葉看著老江那帶著懇求的目光，如何能不知道他故意這時候帶自己來此，就是為了支開他這位最強者。
換而言之——老江很清楚自己孫女要跑。
“你這又是何苦。”李葉對著他搖搖頭：“那里到底是陰間，即便是我也不敢輕易靠近，你的孫女在越過苦河的一瞬間就要死去了。”
回答他的只是老江微弱帶著懇求的聲音：“我快死了，那邊有她的父母，我幫他們照顧了那么久的孩子也該解脫了。”
對此，李葉只能嘆息：“希望她損毀的稻子不會太多。”
——這就是默認了他的孫女逃走的舉動，畢竟曾經就是他們拉著自己上了岸，他還是認這個恩情的。
何況，這條路是人家自己選的。
等到外面的騷動幾乎平靜，李葉才和老江離開了祠堂，村民們用復雜的神色看著老江，一言不發。
只是他們保護著那片已經熟透的稻田，卻不讓老江靠近了。
老江也沒有說什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在他愈發佝僂的背影消失之后，當村民們想要開口的時候，李葉輕輕地搖搖頭，豎起手掌。
聲音是一如既往地溫潤，撫平了所有的躁動和不安：
“稻子熟了。”
“天大地大還是吃飯最大！來吧，咱們收割稻子！”
村民們面面相覷，最后一個個開始收割起了稻子，這些稻子就沒有空穗，每一穗都極其飽滿，一個穗就有足足兩斤重！
收割的過程當然是很勞累的，但是所有人臉上都帶著激動的笑容，很快就將所有的稻子全都堆積在了早早就清掃的空地上。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異象發生了——
稻子飽滿的穗里，一粒粒拖曳著金色流光的稻米直接脫離了外殼，朝著天空涌去。
帶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溫暖的香氣，在天空匯聚而成河流，橫亙在了灰白無光的天際上。
數量極多，其中有些雖然只是虛影，卻將這片地獄道據點的天際全部占滿。
于稻河的盡頭，那一粒粒稻米所涌動的地方，它們沖擊著某處。
沒一會兒，竟出現了一座空間門戶。
在外界的靈氣瞬間從里面奔涌而出之前。
“咔嚓！”
一道夾雜著恐怖銳利靈性，已經躍至金丹的竹劍就已經撕裂空間而來。
還帶著一句有些疑惑的嘟囔聲：
“怪了。”
“我怎感覺到這里有給李兄的劍符氣息？”
“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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