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墨商品城喧囂嘈雜的走廊里，馬壯戴著副雷朋墨鏡，雙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玻璃天窗灑下來，在他锃亮的名牌皮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馬總好！“
“馬老板今天氣色真不錯！“
沿途的商戶們紛紛探出頭來打招呼，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
馬壯微微頷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蘊含的諂媚與畏懼——就像紅外線掃描儀一樣，將每個人的情緒波動盡收眼底。
“嘖，難怪人人都想往上爬。“他在心里暗爽，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這種感覺比吸粉還上頭，讓人欲罷不能。
轉過拐角，幾個老墨混混立即掐滅煙頭站直了身子。
馬壯隨意地擺擺手，目光掃過兩旁擁擠的商鋪：假冒的名牌包、山寨電子產品、來路不明的化妝品.貨架上的商品雜亂無章地堆放著，過道里彌漫著義烏小商品城的氣息。
就像是在國內一樣。
這里確實夠亂，但亂中有序。
馬壯推了推墨鏡，鏡片上倒映出幾個正在“巡邏“的保安身影——那都是他安排的小弟。和國內條條框框的束縛不同，在這片法外之地，他就是規則的制定者。
“馬總，三號鋪的租金“一個戴金鏈子的手下湊過來小聲請示。
馬壯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西裝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按老規矩，加三成。“說完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去，身后傳來手下連聲的“明白“。
二樓的露臺上，他停下腳步俯瞰整個商品城。
熙熙攘攘的人流像螞蟻般在迷宮般的商鋪間穿行，而他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個主宰者。
馬壯深吸一口渾濁的空氣，感覺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真他媽的爽！
在國內……馬壯知道別人把自己當黃毛看，當精神小伙看，不算正經人。
可是在北墨，自己就是人上人。
華金·古斯曼·洛佩斯的宴會，都給自己發來請柬，也算是在短時間內打開了局面。
馬壯要不是嫌棄這里的東西難吃，都不想回國了，這里對他來講就是人間天堂。
弱肉強食，叢林法則，馬壯簡直太喜歡了。
前一陣子有個市長頒布法令，第二天他的人頭就出現在他的車頂。
簡單粗暴到了極點。
國內？不管去哪都要裝孫子！馬壯對此表示不理解。
尤其是來到北墨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是不理解。
身邊是一名華裔，叫孫強，是賣豬玀的。就是國內有人在各種app做宣傳，飛到面簽國，交一定的費用，孫強和他的“機構”帶著這群人走線去阿美。
他們管這叫賣豬玀，和百年前一樣。
馬壯從心底看不起這伙人，但畢竟是華裔，馬壯不會英語，不會西班牙語，就別說帶著印第安與阿茲臺克風的西班牙語。
老墨們說什么他完全不懂，只能用app進行翻譯。
有些蹩腳。
“壯爺，咱這生意越來越大了，什么時候建廠？”孫強滿臉諂媚的笑，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老大說不在北墨建廠。”
“那物流成本得多高！壯爺我跟你講，這面建廠，咱有地下隧道，直接去阿美那面，一條龍，根本不用操心，咱就蹲在家里數錢就行。”
孫強說話很直白，直白到連馬壯都嫌棄的程度。
估計是和豬玀們說話說多了，所以語氣改不掉。
而且老墨的文化程度普遍都低，孫強在這面說話但凡復雜一點，老墨就聽不懂，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老大說不行。”馬壯道，“孫賊，你怎么跟聽不懂話似的呢。”
“壯爺，您的老大……我就是心疼，在咱這面，您看見那幫老墨有多能卷。我跟您講，走線來的人都被洗腦了，認為他們勤勞，來到這面一定能卷死所有人。”
“人家老墨，一天工作16小時，誰行？！國內那種卷的程度，完全沒法和老墨比。”
這一點馬壯是承認的。
老墨簡直太卷了，雖然來卷的老墨文化程度都不高，有些細致活干不了，但刷盤子、組裝還是能做的。
尤其是站在流水線上，和當年的廠妹們差不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餐館里的盤子都能擦出火星子。
馬壯也有點可惜，非洲那面人員素質是真低……老墨的工人素質雖然比不上國內，但卻勝在勤勉，而且要比非洲強。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在北墨建廠都利大于弊。
可惜，老大不同意。
“老大說涉及到一些高精尖的技術，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在于這面掌控局面的人和公司的關系不深，和非洲不一樣。”
“華金·古斯曼·洛佩斯先生的宴會您都去了啊，那可是老墨這面實際的國王。市長什么的，要是沒有華金的點頭，他們根本不敢上任。”
“不一樣。”馬壯有些苦惱。
但孫強一直在勸說，哪怕馬壯很清楚的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孫強依舊在爭取。
一臺女友機器人在北墨走線前賣3萬刀，走地道去了北面就直接賣13萬刀。
這簡直就是天上往下掉錢。
而且市場一時半會還不會飽和，要是飽和了的話可以降價么，這要比賣豬玀強百倍。
馬壯聽的厭煩了，根本不搭理這貨，燈紅酒綠，后宮佳麗三千還不夠享受的？
他是見過老大的狠辣手段的，所以馬壯心里一丁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非洲那面也是組裝廠，所有零部件國內采購，大船拉到非洲去組裝完再來北墨。
真正的第一批貨已經在路上，再有半個月就能到。
馬壯叼著雪茄，瞇著眼睛看大海。
如今的大海上可看不見那個騎著大白鯊乘風破浪而來的男人。
兩個月過去，天漸漸地暖了。
今年的春天來的格外早，才3月中旬，隱隱能看見綠色。
羅浩覺得全球變暖是真的，這幾年格外明顯。
去年12月，內蒙還有地兒長出青草。陳勇說這叫冬行春令，但羅浩不信。
把視線收回來，羅浩回頭看著工程師在組裝機器。
“師兄，真的行么？”
“裝好再說唄。”羅浩給了一個含含糊糊的答案。
“要是可以用，我是不是就能做介入手術了？”莊嫣興沖沖的問道。
“當然。其實你現在也能做，但我怕你爸翻臉。要是不行的話，什么時候你結婚、生了孩子，再接觸放射線也不遲。”
“你這算是變相催婚么？”莊嫣鄙夷道。
“不算，我就是說個事實。”羅浩道，“機器大體老師已經給你訂制了，以后每天晚上，你自己在這面用機器大體老師做手術，什么時候成功1000例，就放你做肝癌介入治療。”
“怎么了？”
“當初勇哥可是……”
“小莊啊，不能比的。”羅浩笑瞇瞇的說道。
莊嫣也知道自己和陳勇不能比，陳勇那雙手可能是打符箓打多了，靈巧的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這就是天賦。
自己還沒到比拼天賦的時候，光是努力就足夠了。
只是，1000臺手術訓練似乎太多了一些，莊嫣特別期盼自己能上手術，而不是在下面寫病歷、管患者。
但苗有方被羅浩扔到急診科，依舊樂此不疲的干著，弄的莊嫣都不好意思說什么。
“羅教授。”范東凱湊過來，“這是類似于達芬奇機器人的設備？”
“算是，也不算是。”
“開機沒那么貴，達芬奇好是好，就是開機太貴了。”羅浩道，“全國產，可以遠程操控，范教授猜一臺多少錢？”
“2000萬？”
“90萬。”
“！！！”范東凱的眉毛豎起來。
“當然，那是成型之后的。現在么，還沒到商量出廠價的時候。”
“延遲怎么樣？”
“前幾年就有醫生在海南給帝都的患者做手術，去年，華西的婦產科專家用達芬奇機器人給薩拉的患者做子宮、雙側附件全切手術，延遲大概40毫秒。”
Ping值是綠色的，范東凱腦海里冒出這么一個想法。
40毫秒的延遲幾乎不算延遲，足夠了。只是范東凱沒想過遠程手術會這么快落地。
“達芬奇機器人手術本身就是上世紀冷戰期間美軍的技術，前線沒有軍醫，或者沒有野戰醫院。也不能這么說，手術、急救牛逼的專家最值錢，去前線做手術？這有點天方夜譚了。”
“所以建立了達芬奇機器人系統，范教授應該知道。”
“我知道。”范東凱點點頭，“當時杰森醫生是最早接觸達芬奇機器人系統的專家之一。”
“設計達芬奇機器人就是為了遠程手術，那還是上世紀的理念。”羅浩道，“現在才落地，范教授您不覺得有點晚么？”
“公司就想著炒股價，算了，不說這個。”羅浩道，“這個機器手術系統我做了一點改進，算是國家級的科研落地項目。一會試一試？”
羅浩邀請。
范東凱心中一動，他知道羅浩一直在研究能替代術者進手術室的機器人。
從類似于達芬奇的機器人入手，好像也比較方便。
“羅教授，什么時候能變成機器人在里面手術？”范東凱詢問。
“應該很快，但我不喜歡機器人誒。”羅浩微微皺眉，“人類的身體結構的確很棒，但八只手不是更好？”
“哈哈哈哈。”范東凱大笑，真要是這樣的話，怕是患者先要被嚇暈過去。
羅浩羅教授心心念念的無人醫院也就沒辦法落地了。
組裝完畢，羅浩先試了試，隨后邀請范東凱去做手術。
有機器大體老師在里面，可以隨便弄，不用擔心各種倫理問題，范東凱相當滿意。
這要是在美國，怕是又要跑到印度去，或者有一些其他方式來完成。
杰森醫生的眼睛雪亮雪亮的，他聽到羅浩的邀請后，一點都不客氣的把范東凱擠到一邊，坐進操作倉里。
“師兄，操作倉怎么看著這么土，一點都不科幻。”莊嫣抱怨。
“沒必要弄的那么刺眼，能做手術就行唄。”
莊嫣對羅浩的態度表示不滿，就像是玩游戲似的，皮膚是很重要的一個點。
可師兄就是那種最實際的人，根本不在乎皮膚的好與壞，只在乎好用不好用，能不能加屬性。
這回屬性又多了一點——網絡延遲。
莊嫣看操作屏，ping值上的數值映入眼簾。
“20毫秒？延遲怎么這么低？”莊嫣怔住。
“我和通訊公司聯系，強哥幫著找了他們這面的主管領導，特意申請的專線。我問過華西的專家，40毫秒的延遲感已經很低了，幾乎和正常手術差不多。”
“單孔腹腔鏡切子宮、雙側卵巢只用了90分鐘的時間。”
“不過呢，延遲肯定越低越好。”（注）
莊嫣覺得師兄有些興奮，他今天說話邏輯性都開始跳躍。
但看見能做介入手術的機器出現在醫大一院，誰又能不興奮呢。
杰森醫生嘗試了一會，在別人不斷的催促下還賴著做了一臺手術后范東凱坐上去。
“杰森，怎么樣？”羅浩問他。
“特別棒！”杰森有些興奮，“我有時候甚至能通過遙控裝置感受到導絲的存在！”
這就有點夸張了，可羅浩卻沒指出這句話的不對。
“現在能做一些簡單的手術，這是一種嶄新的手術模式，我想經過幾百臺手術的磨合，我能做到現在的水平。
羅，不用穿著幾十斤的鉛衣上手術，那可真是太棒了！你知道么，重量影響到了我的技術水平的發揮，我很多年前就特別討厭鉛衣。”
杰森醫生喋喋不休的說著。
等范東凱下來，陳勇試了試，他沒有表現的那么興奮，只是簡單嘗試就把位置讓給了羅浩。
羅浩知道機器的性能，最近這段時間也做過相關的測試，對機器不說了若指掌，也大概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
自己的水平發揮出80還是可以做到的。
羅浩試了試，沒有紕漏，對此表示滿意。
“羅浩，接下來呢？”陳勇把羅浩拉到一邊，看著莊嫣一邊甩著高馬尾一邊做手術訓練，問道。
“現在的想法是給長南市安裝一臺。”
陳勇一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長南，東蓮，都可以安裝。晚上家里有袁主任在，急診用不著咱們。慢診的話，無所謂的。”
陳勇鄙夷的笑了，急診用不著？羅浩糊弄鬼。
第一次看見比羅浩還要牛馬的存在，自己打通了長南那面的路徑，還要安裝遠程手術設備，足不出戶的接急診。
至于收費問題，羅浩差那點錢？
陳勇不差，羅浩有各種科研基金，自然也不差。
“以后可以用智能手術，直接把醫生都淘汰，想忙都沒得忙嘍。”羅浩忽然輕聲說道。
“你退休后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那可不一定。”
“長南那面，你怎么說服他們？”陳勇問道。
“年前的時候，不是趁著老板在，組織了一個科研研討么，長南的方主任吃了我的好處，總歸要還回來一點的。”
陳勇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方曉肯定要連本帶利的都送回來。”
“沒這么功利，這可是國家級的重大科研應用，方曉方主任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怕是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這種級別的科研落地。”
“人家稀罕。”陳勇不屑。
“肝癌的介入外科切除，方主任已經研究幾年了，手術也能做。但是吧，他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注意力還是放在外科手術上。有了這個，他的項目可以推進下去。”
陳勇不說話了，只是看著莊嫣在做“手術”。
雖然莊嫣已經疊了半年的千紙鶴，手很靈巧，但第一次接觸介入手術，還是表現的有些笨拙。
不過好在莊嫣平時看多了，一臺簡單的肝癌介入栓塞手術也被她“笨笨”的做完。
時間用的太長，羅浩看完后覺得1000臺手術訓練是基本的，要不然莊嫣暫時不能接觸手術。
畢竟醫療組兵強馬壯，無論是廣義上的，包括杰森和范東凱的醫療組，還是狹義的醫療組都是如此。
“行了，我去和方主任聯系，省科委那面下文件，等他那面和東蓮礦總有機會，可以試一試。”
“方主任，你的科研項目有進展？”長南的大院長問道。
“……”方曉立正，站好，沉默。
他剛接到羅浩的電話，羅教授在電話里說的內容方曉都懂，但太過于科幻，所以他有點懵。
沒想到大院長就把自己叫過來問這件事。
羅教授的執行力是真強啊，從來不畫餅，說有國家級的重大科研落地就有一個。
只是……方曉想得更多的是萬一手術出了問題怎么辦。
這可不是羅教授親自手術，一旦遠程手術出問題的話，最后抗雷的還是自己。
“方主任？”大院長見方曉沒說話，他嚴肅的盯著方曉，“你說話。”
“院長，我就是跟著羅教授打雜的。”
“打雜也要好好打！”大院長嚴厲的說道。
方曉心中無語，大院長已經不是嚴肅而是嚴厲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國家級重大科研落地，未來一個國家級的重大科研進步獎是跑不掉的。
自家醫院能跟著分一杯羹肯定算是政績，還是不小的政績。
至于會不會出事，沒有遠程手術的時候就不出事？估計大院長滿心滿眼都是國家級重大科研進步獎，根本不管這其中要做多少工作。
“這項工作一定要配合省里完成。”大院長不容置疑的說道，“國家級的重大科研項目！那是國家級的！”
“是是是。”方曉只能不斷應道。
年前承了羅教授的好處，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
不過方曉心態好，畢竟是國家級的重大科研，自己能參與其中，以后抱著孫子吹牛逼都有的說。
時光荏苒，調試機器等等工作完成，方曉正在琢磨安排一個患者先試一試。
但他和幾個患者談了遠程手術的事兒后，患者、患者家屬都表示拒絕。
這種手術誰放心？
萬一一個網絡延遲，手術失敗了算誰的？
患者、患者家屬拒絕也有方曉的原因，他把困難經過想象夸大，而不是信口胡說——全國頂級專家遠程手術，肯定沒問題。
方曉也嘗試過，網絡延遲很低，他很放心。
可方曉卻不敢為天下先。
這事兒最好讓東蓮礦總先做，畢竟是羅教授的老家，主管副院長是羅浩的大舅，人家先吃第一口也是應該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場倒春寒的大雪，車禍頻發。
方曉被叫來參加急診搶救，其中一個患者的會診讓所有人犯了難。
骨盆骨折，后腹膜血腫。
沒轍，方曉只能和血管科的主任上臺試一試。
幾次嘗試無果，血管科主任建議道，“方主任，我聽說你不是和羅教授有合作么。”
“可別這么講。”方曉連忙打住，“什么合作，我就是個小碎催，羅教授說啥我就做點啥，能做好都算是僥幸。”
“你就別甩鍋了，患者還出血呢。現在能控制，但一直出血，你是想看患者出死么。”
人家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呲自己，方曉嘆了口氣。
的確，今天說不定就要遠程急診手術。
“我試試吧。”
方曉看了一眼時間，凌晨1點。
他撥通了羅浩的電話，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羅教授。”方曉把這面的情況說了一下。
“哦，行。”羅浩直接應下來，“你那面線輸血，等我消息。”
羅浩掛斷電話，方曉心中的忐忑已經到了極點，反而不那么擔心了。
了不起患者手術失敗，但最起碼也嘗試過了，患者家屬是沒理由要求更多的。
誰讓長南的介入水平就這樣呢？
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很難，大家都知道。
“怎么樣，方主任？”
注：直播間里，鄭老板和云哥兒做的遠程手術，現在已經出現，延遲可以接受，華西專家遠程單孔腹腔鏡手術是真事，詢問過那面的師兄，說延遲40毫秒還可以。
希望白衣披甲里的一些想法能早日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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