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嫣的臉色驟然一變,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白大褂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段記憶像潮水般涌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鼻腔里似乎又聞到了那股刺鼻的農藥味,眼前浮現出患者痛苦扭曲的面容和自己手忙腳亂以及最后和患者一樣的狼狽模樣。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那天的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這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回。
不堪回首,每次想起來都讓莊嫣有一種猝死感。
莊嫣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這樣就能逃離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在燈光下閃著微光,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雖然說已經過去了,但莊嫣也不想再看見什么,雖然有些遺憾,卻還是轉身離開。
“小羅,我一直忘了問,百草枯中毒的患者后來怎么樣了?”陳巖問道。
“肺組織功能喪失了大概30,但人活了。以后多注意一下,生存期不會受到多大影響。”
“厲害!”陳巖贊嘆,“在我的印象里喝了百草枯必死無疑,沒想到現在連這種絕癥都能治。”
“齊魯方案還是有用,而且患者家屬聽話,直接把患者按在旱廁邊上灌糞湯子……”
說著,羅浩猶豫了一下。
“你想說什么?說唄,我掏糞出身,資深掏糞工,還能怕這些。”陳巖自嘲道。
“我現在高度懷疑患者被灌糞湯子的時候出現了誤吸,因為第三天病情有反復,肺臟有大面積感染的跡象。
不過當時直接做了菌培養,并且應用了高等級的抗生素,也就過去了,沒影響什么。”
“能救回來就不錯了,當時催吐……話說小陳的身體不錯啊。”陳巖想到那天陳勇在直升機上的“英姿”。
“還行,畢竟年輕么。”羅浩微笑。
“陳勇呢?我剛才怎么沒看見?”
羅浩繼續捅咕糞塊,一點點的把干巴巴的糞便浸濕,然后用研磨器剝掉。
手術難度不大,和循環科用介入手段去研磨冠脈里的血栓不可同日而語。
要是換個體位,用擴陰器把門肛擴開,羅浩甚至覺得都能看著把手術做完。
“今天還沒上班,明天才正式上班,陳勇應該還在家。”
陳巖想起一年前羅浩和陳勇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醫大一院,只一年時間就折騰起這么大的風浪,心中頗為感慨。
“陳主任,您小心點。”
過了很久,羅浩沉聲道。
陳巖老早就讓開噴射的位置,這點眉眼高低陳巖還是能看出來的。
羅浩的提醒大概率是讓其他人也讓開,別被噴射出去的高壓腸內容物噴的滿身滿臉。
雖然物理攻擊不高,但它附加魔法傷害,傷害還很高,無視防御的那種。
要不然莊嫣為什么說一聲就走了,根本沒回頭?
羅浩也往患者頭側挪了挪,和小患者聊了幾句,隨后“敲”開梗阻的位置。
“噗”
大量氣體冒出。
但也只有一聲,羅浩馬上把門肛堵上。
一旦因為壓力高,導致腸道內容物快速流出,腹腔內壓力變化大,可以出現很多反應,包括但不限于心臟驟停以及其他一些更復雜的生理生化變化。
斷斷續續至少十多次,持續了將近20分鐘,滿屋子陳年老屁的味道下,羅浩才把所有操作做完。
噴射這種極端情況并沒出現,一切平穩。
羅浩并沒說術后要怎么做,他只是把弄出來的糞塊搜集起來,放在彎盤里。
“陳主任?”
“咱們一起去吧。”陳巖邀請羅浩。
今天比較悠閑,羅浩點了點頭,拿起彎盤,跟在陳巖身后,冒充下級醫生。
和患者家屬做術后交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這次的手術完美成功,陳巖開心。
這算是開門紅。
“喏,這就是糞塊,你們看糞塊里面的瓜子。你說說,大過年的,看孩子也不看的嚴一點,鬧出這么大的事兒。”陳巖一邊戴著手套撥弄著,一邊訓斥著。
患者家屬也沒想到竟然會看見這一幕,雖然糞便逸散出來的味道刺眼睛,但他們還是懂醫生更辛苦。
靜靜的看完,聽陳巖解釋后,患者家屬不斷地表達著感激之情。
羅浩站在陳巖身后沒說話,只是看。
他注意到說話的患者家屬身后有一個男人表情復雜,仿佛如釋重負,但卻又有擔心。
種種表情合在一起,仿佛他也便秘了似的。
等陳巖說完最后一句話,并且鄭重地告訴患者家屬“觀察一夜,要是沒事明天就可以出院“的時候,整個病房的氣氛瞬間輕松了下來。
患者母親一直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花;父親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陳巖看著這一家人歡欣鼓舞的樣子,也不由得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拍了拍患者母親的肩膀,又叮囑了幾句術后注意事項。
患者家屬們連連點頭,嘴里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患者的母親甚至激動地要給陳巖鞠躬,被他連忙攔住了。
病房里一時間充滿了久違的歡快氣息,連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更加明媚。
羅浩和陳巖轉身要回內鏡室換衣服,身后表情復雜的男人走過來,“老師,您好。”
“哦?”陳巖停住。
“患者術后沒大問題,是吧。”男人問道。
“剛不是說了么,觀察24小時,明天就能出院。”陳巖道。
“謝謝,謝謝。”
“你是?”陳巖問道。
“我們縣醫院的柳醫生。”一個患者家屬斥道,“孩子的病,有一半都是他治出來的。”
治出腸梗阻了?
羅浩微微皺眉,掃了一圈,結合自己之前對眾人的印象,琢磨了幾秒鐘,但還是沒想明白。
“怎么回事?”陳巖心情好,想要順手幫一下縣醫院的這位醫生,便問道。
“孩子過年的時候非常感冒,打紅霉素拉肚子,柳醫生非要給蒙脫石散。我說沒事,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陳巖笑笑,這么小的事兒,根本不用自己解決。
拉肚子,給蒙脫石散,這是標準的治療方案,誰讓孩子大把大把吃瓜子,連皮都不吐的。
“這件事吧,我覺得柳醫生沒錯。”
沒等陳巖說話,羅浩的聲音傳來。
陳巖馬上說道,“這位是給孩子做腸鏡的羅教授,省里的體檢都是羅教授做,水平相當高。”
患者家屬不覺得什么,只是表示感謝,但柳醫生怔了下。
“紅霉素為代表的大環內酯類抗生素,因安全性高,無致畸、致突變等不良反應而廣泛用于妊娠婦女和兒童。
但其促胃腸動力作用使部分用藥者產生較明顯的消化道不適,過去應用6542等莨菪堿類藥物對抗,但副反應較大,患兒不易耐受。”
羅浩解釋道。
“是不是用紅霉素后拉肚子還沒緩解?”羅浩看著患者家屬問。
“是啊,醫生給了其他藥,效果也都不好。”
“那是因為患兒對紅霉素的反應比較大,這時候有經驗的醫生一定會用蒙脫石散。”
柳醫生眼睛直直的盯著羅浩,一言不發。
“除了治療腹瀉之外,還有別的用處么?”陳巖已經轉換角色,變成捧哏的角兒。
“近年發現在輸注紅霉素10分鐘內口服思密達,1歲以內每次1/4包,12歲每次1/2包,大于2歲每次服1包,用藥后93.4%的患兒不出現不良反應或僅有輕微惡心,可完全耐受應用紅霉素治療。
明顯優于輸液時加用維生素B,或莨菪堿類藥物者。”
“雖然還沒寫進藥典和治療指南,但這是臨床經驗總結,柳醫生的治療沒任何問題。主要是孩子吃了大量粗纖維的瓜子,還不剝皮,你們過年是不是一直打麻將來著。”
羅浩言語中帶著一絲輕蔑,毫不掩飾。患者家屬們有些不好意思,完全忘記了剛剛說柳醫生什么什么的那些話。
他們還算是淳樸,只是發個牢騷,如今被羅浩指出問題所在,全都沉默了下去。
“一會孩子就出來了,這次運氣好,還能用微創手段解決,回家多注意,下次就未必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是是是。”患者家屬不斷地應著。
羅浩和陳巖回身去換衣服,也沒和那位縣醫院的醫生交流。
“小羅,蒙脫石散還有這用處呢?”
“嗯,還有別的用法,都是臨床經驗總結。因為紅霉素導致腹部不適會和之前的癥狀混在一起,所以不管是醫生還是患者家屬都沒注意。”
“哦?還有什么用處?”陳巖好奇的問道。
“我覺得最大的用處就是治療褥瘡,用在icu或者癌晚患者的臨終關懷上。”
“???”陳巖一怔。
一個是內服,一個是外用,雖然道理應該都差不多,可總不能混在一起不是。
“小羅,你說說。褥瘡?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么?”
“腫瘤內科患者隨著病情的惡化,全身衰竭,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變,壓瘡的發生率高。
根據文獻報導,思密達可應用于壓瘡患者的治療,根據文件記載,對于ⅡⅢ期的壓瘡采取了思密達粉直接涂于壓瘡創面的方法,比較潰瘍貼收到了更好的效果。”
“有機會我也試試。”陳巖捻著護心毛開心的說道。
褥瘡本來就是臨床上很讓人頭疼的事兒,既然ⅡⅢ期的褥瘡都有治療辦法,那一定要試一試!
兩人換衣服,出門就看見縣醫院的柳醫生低著頭在門口等著。
“陳主任……”柳醫生訕訕的搓著手,臉上還是復雜的表情,他看著羅浩,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可他也沒問,尷尬的站在原地。
這人看著有些木訥,羅浩笑了笑,“我姓羅,協和羅浩。”
柳醫生看見羅浩伸出手,一下子傻了眼。
他是第一次聽人把協和與自己的姓名連在一起……上一次,還是常山趙子龍,燕人張翼德。
協和羅浩?
這是個什么鬼。
“羅教授,您好。”柳醫生雖然笨拙,但還是伸手感激的和羅浩握了下。
“我是林源縣醫院醫生,柳……柳……”
羅浩奇怪,這人是結巴么?還是說和潘老師一樣,思維太快導致嘴巴跟不上腦子?
“柳什么?”陳巖有些不滿,拿出上級醫生的威嚴斥責到。
“對不起,我叫柳如煙。”
羅浩差點沒笑場。
聽陳勇說,他師父姜文明提起過,ai寫作把女主都標記為柳如煙。
這名字乍一看還不錯,可成百上千乃至上萬的女主都叫柳如煙,就有些古怪。
然而眼前的這醫生竟然也叫柳如煙。
“我出生的時候一個算命先生路過,說我命里面……害,不說這個,他說我名字起的輕一點,對以后好。”
陳巖捻著絡腮胡子笑道,“柳如煙啊,你……哈哈哈哈,柳如煙。”
柳醫生沒有著惱,看樣子已經被人笑話習慣了。
“柳醫生,你好。”羅浩嚴肅的動了動手,算是和柳如煙握手,隨后收回手,看著他,等他表達感激就走。
“陳主任,羅教授,謝謝。”柳如煙深深一躬。
“這都是應該的。”羅浩笑道,“不用這么客氣,孩子沒什么事兒,你放心好了。大過年的還折騰來一趟,趕緊回家歇歇,眼看著要上班了。”
“羅教授,感謝您幫我說話。”柳如煙誠懇的說道。
“順便的。”羅浩笑道,“有關于蒙脫石散的用法,你是臨床總結的么?”
“羅教授,一部分是我臨床總結,主要還是我看期刊報導里有相關的內容。”
“哦?”羅浩來了興趣。
縣醫院的醫生竟然還看期刊呢?陳巖覺得眼前這位年紀比自己還要大的醫生有點意思。
“一邊走一邊說,你要是不著急回去就聊會。”羅浩邀請柳如煙。
“羅教授,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客氣,蒙脫石散還有什么用法?”羅浩考校柳如煙。
“思密達對新生兒繼發性消化道出血,在積極治療原發疾病的同時,將1/3包思密達加入生理鹽水23毫升調成糊狀,每日3次,口服,連用710日。
停用其他全身或局部止血藥物,伴有中度以上貧血者,給予輔助新鮮全血,每次1015毫升/千克體重,至貧血糾正。
用藥24小時以內止血率29%,3日以內100%止血,優于目前常用的止血藥物療法。”
羅浩嘴角上揚,這位柳醫生除了名字有點古怪之外,真心有意思。
“再有就是母乳性黃疸多出現于純母乳喂養的早產兒和低體重兒,出生后14周出現黃疸。
對這種患兒可以試用思密達每次12包,每日3次,口服,可以調入10%葡萄糖15毫升中,服用7日,患兒黃疸消退有明顯改善,無不良反應出現。”
“哦?還能這么用?”陳巖驚訝。
“嗯,一年前我遇到了一個相關患者,這么用的效果的確不錯。”柳如煙回答道。
“還有么?”
“治療嬰兒乳糖不耐癥,小兒霉菌性腸炎,小兒的口腔潰瘍和口腔炎。”
“怎么都是小兒的?”陳巖問。
羅浩眼角余光瞥了下柳如煙。
“我們縣醫院兒科沒人了,趕上誰就誰看一眼,能治的話就治,不過一般都讓去市里面。有些孩子家里不寬裕,我就惡補了一下相關的知識。”
羅浩微微頷首。
“柳醫生,辛苦。”羅浩認真說道。
柳如煙怔了一下,自己辛苦什么了?
“縣醫院兒科都沒人了啊。”陳巖捻著絡腮胡子,有些感慨。
“嗯,學校都關門了,原來我們那有四個小學,現在合并成一個。”
“還有什么?”羅浩不愿意聊這類問題,便繼續問道。
“再有就是小兒皮炎之類的,我發現思密達這個藥毒性很低。”
“這么牛么?”陳巖看羅浩。
“蒙脫石散是分子結構是十六角蒙脫石,由雙四面體氧化硅單八面體氧化鋁組成的多層結構。
因其對消化道粘膜具有很強的覆蓋能力,有良好的保護粘膜和抑制病毒、細菌及其毒素的作用,已用于各種腹瀉、食管炎、胃炎和消化性潰瘍。
其來自于純天然礦物,安全性高、無毒性反應,近年廣泛應用于常見疾病的治療,臨床用途不斷被拓寬。”
“但我就是看書上和病歷里這么寫,我沒親手給嬰幼兒用過。”
羅浩強調了一句。
陳巖似乎若有所思。
“羅教授,我用過一些……”柳如煙說起類似的專業事情,頓時來了興致,開始說起他在臨床上的一些應用蒙脫石散的病歷。
這人有點意思,羅浩認真的聽著。
看眼時間,已經不早了,陳巖回病區,羅浩喊著柳如煙去醫院對面吃手搟面。
畢竟剛認識,不適合請他吃醫療組的盒飯。
坐下后,羅浩問道,“柳醫生,你在縣醫院工作辛苦么?”
“還行,我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專生。”
“中專畢業后我也回到了衛生院,條件艱苦,月薪200元。
那時候我覺得人生不能就這樣,同事們除了上班就是打麻將,我也不會,就抽時間看書。
2000年獲得省醫科大學高教自考臨床醫學專科畢業證書,2001年國家實行執業醫師考試,在幾乎裸考的情況下,以高于國家及格線120分通過。”
“厲害。”羅浩由衷的贊道。
他沒嫌柳如煙話多,啰嗦,而是仔細想柳如煙的生平。
在那個年代,能這么做的人的確不多。
“醫院條件落后,只有一臺DR、心電圖和黑白超聲。
清創縫合大于10針都得去縣級醫院,更別說什么手外傷肌腱吻合。當地的患者到醫院不是來看病,問患者哪里不舒服,他說你就給我開點板藍根和止痛藥就行。”
“板藍根?”
“是啊,當時板藍根就是神藥,不管什么病,只要吃板藍根患者就覺得好多了。”
“后來我調去縣醫院,三頭六臂,負責臨床麻醉、胃鏡檢查、藥庫保管,三份工作,月薪400元。”
柳如煙啰嗦的說了很久,他把羅浩引為知己,什么話都說。
羅浩估計這位柳醫生在縣醫院屬于那種格格不入類型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別人打麻將度日,他每天看書,其他人肯定要排擠他。
甚至這個小患者身后有沒有其他人的力量,都還不好說。
羅浩從來不憚于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別人,這是老板們教的,羅浩深以為然。
“今年……不,是去年7月份,醫院終于為我配上了魔都澳華AQ200的胃腸鏡。羅教授,您不知道,我第一次摸鏡子的時候,開心的都要飛起來。”
“用的怎么樣?”
“到現在為止,做了4例套扎止血手術。”
羅浩驚訝。
胃底靜脈曲張出血的套扎治療難度可是不低,東蓮礦總能做類似手術的人也不多。
眼前這位倒真是個人才。
只可惜年紀大了,估計再干幾年眼花手抖,只能在基層醫院燃燒,貢獻余溫。
這也是年代的限制,沒辦法,羅浩遞給柳如煙一瓣蒜。
柳如煙看起來像是個農村小老頭,憨厚樸實,在基層干了一輩子,竟然在這個年紀還讀文獻,甚至承擔起一部分縣醫院兒科的活。
羅浩對此很是佩服。
吃碗面,柳如煙告辭。
“柳醫生,加個聯系方式,以后你那面有什么疑難病例需要會診,跟我聯系。我要是解決不了,就聯系上級醫院。”
柳如煙一怔,他原本以為只是閑聊一會,甚至他都沒好意思問羅浩要微信。
可沒想到羅浩羅教授倒提出交換聯系方式的事兒。
柳如煙馬上拿出紅米,打開微信,“羅教授,我掃您還是……”
“我掃你吧。”
羅浩也沒和柳如煙多客氣,加了好友后馬上把自己的手機號發過去。
揮手告別,柳如煙看著羅浩離去的背影,想了想后拿起手機,在備注里寫下——協和羅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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