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羅和陳勇真是這么做的？”馮子軒來了興致。
“嗯。”莊嫣點了點頭，一縷頭發甩到面前，她下意識的用手指盤了起來。
“真的有閃電？不會是看錯了吧。”馮子軒好奇的追問。
雖然視頻里有，馮子軒也見過，但總歸不信。
“馮叔，我問的是這么做會不會有問題。”
“害，能有啥問題。”馮子軒笑呵呵的說道，“你跟患者家屬說這么做不好，他肯定不會搭理你。但你要說孟良人命格不好，碰到非死即殘，那肯定沒人再敢接觸他。”
“我覺得不好。”莊嫣還是一臉學生氣。
“當事人覺得好就行，咱就別操心了。”馮子軒聽莊嫣描述了一遍后，對羅浩醫療組的“隱患”陳勇有了嶄新的認知。
這位可以說是“不擇手段”，但很多時候需要這種做事方式。
吵鬧聲傳進來，馮子軒起身關門。
“馮叔，有糾紛？”
“嗯，一個患者來投訴。”
莊嫣聽外面吵的火氣十足，可馮子軒卻根本不在意，便豎起耳朵仔細聽。
“沒什么好聽的。”馮子軒坐下，開始給莊嫣講起外面的糾紛。
莊嫣總是要進臨床的，思想單純的小白兔在臨床可活不了多久，該知道的早晚都要知道。
“投訴的是一個產婦，可能是抖音和小紅書刷多了，被毒雞湯洗腦，立志要做獨立女性，時尚辣媽，生完孩子堅決不肯母乳喂養，幾天后就自行口服了回奶藥。”
“那是什么？”
“激素類藥物，讓產婦的汁乳分泌停止。”
莊嫣繞著頭發，想不懂這事兒和產婦來投訴有什么關系。
難道說是產科醫生強烈建議產婦母乳喂養，引發家庭矛盾？
“人家愿意母乳喂養就喂唄，我覺得醫生不該多說什么。”莊嫣提出自己的觀點。
馮子軒微微一笑，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小嫣，你認為咱們醫大一院產科的醫生、護士會多嘴？”
莊嫣一下子愣住。
是啊，應該不會。
馮子軒也不賣關子，繼續講到，“患者出院將近一年，來投訴三個月。理由是醫院沒有履行勸說產婦母乳喂養義務，她現在給娃喂奶粉喂得不堪重負，要求醫院承擔她娃的奶粉錢。”
“？？？”莊嫣傻了眼。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不食人間煙火，但馮子軒說的奶粉錢，她完全理解不上去。
現在看，莊嫣覺得自己還真是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勁兒。
“呵呵。”馮子軒沒有仔細解釋，畢竟涉及到哺乳這類事兒，和莊嫣也沒法說太多。
但不說的話還沒辦法讓莊嫣體會太深，馮子軒猶豫了一下，做出決定。
“過日子么，柴米油鹽的事兒多了去了。就像是外面的產婦，app上說給娃喂奶粉不母乳好處多，比如說什么晚上媽媽不用頻繁起夜、不用漲奶、不用體驗頭乳皴裂的痛苦等等”
“這些都對，每一句話不對。但什么人適合？App上那些人根本不會說。”
“什么人適合？”莊嫣喃喃問道。
“沒有經濟負擔。”馮子軒斷然說道。
“錢買不來幸福，因為錢本身就是幸福。”馮子軒笑道，“比如說外面這位，每天都要給娃沖奶粉，光是這點就讓人崩潰，夫妻之間爭吵也多，最后來醫院找補。”
“找補什么？”
“就是訛錢么。”馮子軒微笑。
“醫院有推廣母乳喂養的義務，并且產后在無醫學指征的情況下，除母乳外醫院禁止給新生兒吃任何食物或飲料。”馮子軒道，“這些，都體現在病歷里，說起來羅浩的病歷寫的特別好，小嫣你有空的話多學學。”
“這事兒很重要！你要是以后準備搞臨床，病歷是重中之重。”馮子軒啰嗦了一句。
莊嫣茫然的點了點頭。
“馮叔，拒絕母乳喂養的話，她可以不告訴醫院的醫生護士，這樣也就不用簽字了。”
“呵呵，你不知道當時她有多囂張，完全被app上的那些文章洗了腦，自己覺得自己是時尚辣媽，占據天然大義。而醫院里的醫生護士都是阻礙，再加上app里沒說別的，她也不知道后果，所以當時明目張膽的說出自己的訴求。”
馮子軒說著，搖了搖頭。
“話說回來，類似的事情臨床常見，但解決起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方式。陳勇這小子，往孟良人身上潑臟水，這招不錯啊。”馮子軒嘴角歪著，笑的有些陰森。
他在莊嫣面前從來都是溫和的馮叔形象，此時此刻莊嫣愣住，下意識的向后縮了縮。
就像是一只小白兔面對大灰狼，滿滿的畏懼。
“要多學。”馮子軒道，“這都是臨床經驗。你真說陳勇這套用不在臨床上么？我倒不這么認為。”
莊嫣用力點頭。
手機響起，打斷了馮子軒的話頭。
“金院長！”馮子軒拿著手機站了起來。
“哦？方院士要來我院？是……”
“好好，我一定做好接待工作。”
掛斷電話，馮子軒凝神琢磨，忘記了莊嫣還在。
“馮叔？”
“馮叔？！”
“馮叔！！”
“啊？”馮子軒醒過來。
“怎么了？”
“方院士要來咱們醫院看看，小螺號挺厲害。”馮子軒小聲說道。
“羅師兄？和他有什么關系？”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的前任主任，小嫣伱不知道？”
“……”莊嫣覺得自己碩士白念了，完全不知道馮子軒在說什么。
“他是上一任的主任，現在的主任是他的學生。”馮子軒笑了笑，“估計是來看小羅的。”
“為什么？”
馮子軒沒有回答莊嫣的問題，而是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把莊嫣送走。
為什么？
誰知道帝都那面各種勢力之間的斗爭到底如何。
表面看著風風光光的大佬可能隨時會翻船，那年國內第一個因為貪腐被查處的醫療界院士，落馬的可能是因為和現任院長之間的斗爭失敗。
其實說穿了就那么回事。
有老部長站臺，有秦晨帶著羅浩去刷臉，尤其是有羅浩幾乎完美的評分。
優青對羅浩來講應該沒問題。
那方院士來干什么？
誰知道呢，馮子軒琢磨著，最后笑了笑，不再多想，而是找羅浩直接問。
“羅浩，方院士要來的事兒你知道么。”
“剛知道，馮處長。”羅浩也有點撓頭。
“他為什么來？”馮子軒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問道。
“唉。”羅浩深深嘆了口氣。
馮子軒心里一顫，難道說是優青要出問題？
“我給柴老板買了一臺釣魚車，從此柴老板戰無不勝。方老板很生氣，他贏了柴老板一輩子，最后輸給了科技，心里不服氣，準備來踢我屁股。”
馮子軒無語。
竟然是這么無厘頭的一個理由？！
“我還琢磨著給老板的釣魚車辦理航空許可證，以后能飛到水面上。要不是考慮風大，增加釣魚難度，早都這么改了。”羅浩小聲嘮叨著。
“小羅，不是優青有問題？”
“應該是來看看吧，方老板比較嚴謹，一板臉，誰的面子都不給。這也就是老部長……其實我的分都夠，斷崖式排名第一的那種。”
羅浩嘆了口氣。
“我不怕跟人比，但我的弱勢在于年齡。”羅浩無奈的說道，“還不到30，總是會被認為很多事兒弄虛作假，碰到方老板這種倔老頭，他一定不想讓我一次性過，準備雞蛋里挑骨頭。”
這是馮子軒第一次見羅浩抱怨。
馮子軒笑了笑，“小羅，別抱怨，還有一件事。”
“嗯？”
“你得抽時間給學生們上課。”
“好，這個我有準備。”羅浩展顏一笑，“影像么？”
“什么都行，你想講什么？”
“我也什么都行。”
馮子軒挑了挑眉，羅浩既然在介入科，那就講介入手術好了。
抓緊時間安排，一切手續都是馮子軒親自辦理。
羅浩似乎也不是一帆風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惱，而羅浩的苦惱是太年輕，這……的確太凡爾賽了點。
但該講課還是要講課，萬一掛著教授的頭銜卻沒有講課的實質，也會被人詬病。
有馮子軒監督、推動，一切都快了無數倍。
隔日下午，羅浩有課。
在此之前，羅浩特意做了ppt，這是他人生中第一節課。
雖然在此之間帶過師弟師妹，也在醫生辦的黑板上講過課，可那些都不正規。
“你小心點，我看有老師上課的時候放錯了ppt，把小電影放出來了，那叫一個尷尬。”陳勇給了羅浩一個“建議”。
“我不……很少看。”羅浩笑道，“要是真的放出來，也沒辦法，這種烏龍避免不了。”
“同學要是問你地址呢？”陳勇見羅浩并不在意，表現的很輕松，他也就放了心。
“啊？還有人找不到片子么？”
“？？？”陳勇一怔。
這話從羅浩嘴里說出來就特別違和，仿佛被打碼了一樣。
“任意三個數字加兩個相同的字母，后面打就可以了啊。不超過5次，肯定能找到片源。你不知道？”羅浩驚訝的看著陳勇。
陳勇嘆了口氣，“只有你們這幫宅男才看片，我很少看，都是實踐出真知。你們，也太可憐了。”
羅浩被陳勇秀了一臉，帶著筆記本去給學生上課。
陳勇得意，哈哈大笑。
“別和大妮子聊天，還有老師在課堂上撩騷結果全班都看見的事兒！”陳勇又叮囑了一句。
“師兄，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莊嫣追上去。
“你？我給本科生上課，你跟著干嘛。”
“以后我就是師兄您的學生了啊，等您帶協和的博士，我考您的博士，第一個，開山大師姐。”
羅浩被陳勇秀了一臉，心情有些古怪，一向不服輸的他竟然找不到反擊的手段，這讓羅浩有些憋悶。
上課去吧。
來到教室，羅浩站在講臺上，看著青春洋溢的面孔，心中平靜。
他們是未來。
是醫學的未來。
精心準備的ppt里所有的內容羅浩倒背如流，羅浩認為自己可以口吐蓮花，把今天的課講的生動無比。
“同學，老師快來了，你趕緊下來。”一個坐在前排的女生招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羅浩怔了一下。
但看見女同學的笑臉，還是勉為其難的走下講臺，坐在她身邊。莊嫣坐在角落里，看見這一幕笑的不行。
距離上課還有3分鐘。
“你是哪個班的，沒見過你呢。”
羅浩沉默。
他不是陳勇，也沒有社牛屬性，遇到這種事兒總是會有些尷尬。
“同學，加個微信吧。”女生的二維碼遞來，“你掃我。”
羅浩想了想，拿出手機，掃了女生的二維碼，添加好友。
“小螺號，你這網名夠復古的，小螺號滴滴的吹”女生嘴里哼著歌兒。
“嘿。”羅浩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羅浩。”
“還真是小螺號，你是哪個班級的？我看著你眼熟，感覺在哪見過。”女生追問道。
“可能是醫學院的教授名單上看見過我的照片，見過我的名字。”
“？？？”女生一愣。
羅浩站起來，走上講臺。
時間剛剛好。
“同學們好，我是羅浩羅教授。”羅浩臉上的微笑不變，前排的女生張大了嘴，錯愕的看著羅浩。
這么年輕的教授？！
階梯教室里傳來喧嘩。
羅浩沒有馬上制止，而是等了十秒。
“那么，我們現在開始講課。”羅浩淡淡說道，隨后打開ppt。
幾分鐘后，羅浩有些不滿。
站在講臺上看的很清楚，已經有同學開始哈氣連天，還有人在座位上竊竊私語。
總之，認真學習的人不多。
羅浩嘆了口氣。
“咚咚咚”羅浩敲了敲桌子，“先暫停一下，接下來我給大家講一件事。后面談戀愛的那兩位，先坐好，聽我講3分鐘。”
教室里忽然安靜下來。
“呼呼呼”
微鼾聲傳來。
身邊的同學把睡覺的那位推醒。
年輕的教授要發怒了，萬一考試的時候故意把搗亂的人給掛了怎么辦？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同學們有些害怕。
他們的軟肋在羅浩的手里。
“咳咳。”羅浩咳了兩聲，“精神點，占用大家3分鐘的時間。”
羅浩說的越客氣，同學們就越是害怕。
但羅浩也沒管，開始在電腦里尋找自己要找的東西。
Ppt被換掉，一張驚悚、詭異的圖片出現在投屏上。
“啊”
有女生被嚇的驚叫出聲。
投屏上，出現了一只凄厲的大眼睛，眼睛里沒有絲毫生氣，而且有縷縷絲狀物掛在眼睛上。
看起來就像是驚悚片里的惡魔之眼似的。
“這，是一位已經去世的孩子的眼睛。”羅浩說道。
“地級市三甲醫院就診，反復治療無效，送到協和的時候患者已經昏迷。”
羅浩輕輕的講述著往事。
一件遺憾的往事。
“當時我在和我老師值班，老師診斷小患者為真菌感染，病情已經很難控制。但當時老師想要再嘗試一下，盡力而為。”
“所有用藥都無效，但輝瑞有一種新藥正在國內審批。老師給輝瑞的銷售人員打電話，說明來意。那天是一個大雪天，輝瑞的銷售人員踩著單車，后半夜一點半把藥送到。”
“但很遺憾，這不是故事，沒有轉折。大家已經很努力了，但最后孩子還是沒救回來。”
“心電圖拉直線的時候，孩子忽然睜開眼睛，好像要看看這個世界，記住這個世界。”
階梯教授里安安靜靜的。
同學們被屏幕上的眼睛嚇了一跳，隨后聽羅浩講了一個“平淡”、沒有轉折的故事。
“那時候，他眼睛里掛滿了真菌。是的，你們沒看錯，孩子去世的時候身體里，甚至眼睛里都是真菌。”
說到這里，羅浩頓了一下。
“患者的死亡原因有很多種，協和，也只是最后一站，并不會救活所有人。很遺憾，這個患者死在我面前。”
“從那之后，每當我想要偷懶的時候，我就會拿出這張照片看一眼。”
“孩子的眼睛像是督促我似的。”羅浩說到這里，嚴肅的掃了一圈教室里的同學。
“我不會故意把你們掛起來為難人，這一點請放心。我只是想在座諸位以后大概率會成為醫生，我們面對的是生命，所以認真一點是應該的。”
說完，羅浩把圖片切換掉。
“剛剛的話題太嚴肅，在座的諸位同學可能不適應。”
“那么，我們換個輕松點的話題。”
“現在的大學生已經不再是天之驕子，但我們醫科大學的錄取分數線還是蠻高的。”
“你，高考多少分？”羅浩看著問自己要微信的女生問道。
“啊？567分。”
“還不錯。”羅浩笑瞇瞇的說道，“我呢，今年不到28周歲，已經是正教授了。算是天才，大家說呢？”
“啊？”
“啊！”
同學們發出異樣的驚呼。
“但天才是沒用的，人吧，還是要看命。”羅浩笑著說道，“考大家一個問題——全國最年輕的碩士生是誰？”
“老師，不是你么？”
“對啊，27歲正教授，正主任醫師，肯定是你！”
“老師，你在凡爾賽對不對。”
羅浩搖頭，“我是協和八年制本碩博畢業的，不說我，全國最年輕的碩士叫張炘煬。”
說著，羅浩在黑板上寫下張炘煬三個字。
隨后又寫下——文曲星下凡五個字，隨后羅浩又寫下穿越、開掛的字樣。
“張炘煬，1995年生人，10歲參加高考。”
“哇哦！”
臺下一片喧嘩。
10歲高考！
“當年李政道老先生建議科大招收13、4歲的天才少年組建少年班，你們應該聽說過。”
同學們聽到八卦后，頓時不困了。
羅浩有些無奈。
愛八卦是天性，哪怕是醫學院的學生也概莫能外。
“張炘煬高考成功的年紀是10歲。”
說著，羅浩在黑板上重重的寫了個10。
在同學們的感慨聲中，羅浩說道，“那年張炘煬的高考分數稍微差了點，只能上一本，505分。他想要復讀一年。要是換你們，怎么做？”
才10歲，高考分數505分！
羅浩沒等同學們給意見，繼續說道，“于是，2005年，他以505分高考成績被天津工程師范學院數學與應用數學專業錄取。”
隨后羅浩繼續寫了一個13。
“張炘煬13歲的時候考上了BJ工業大學的碩士，就讀于數學系非線性分析方向。”
又是一片喧嘩聲。
“當時因為張炘煬年齡太小，所以他的導師建議并且幫助張炘煬聯系了德國公費留學。”
學生們的眼睛里冒出無數驚嘆號，各種羨慕、嫉妒。
張炘煬可以說是天之驕子，之所以不能公費留學，是因為年紀小，而不是因為其他。
羅浩看見同學們的表情，微微一笑。
當年自己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也一樣很羨慕。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羅浩從小就知道這句話，但只有聽過張炘煬的例子后，他才真正明白這一點。
無論自己如何天才，如何妖孽，都會有人比自己更強。
例如張炘煬。
“但是！”羅浩加重語氣。
他沒忘記這事課堂，說兩個八卦活躍下氣氛是可以的，但再多就不好了。
“張炘煬的父母拒絕導師的好意。”
“啊？”
“為什么？”
“不是公費留學么？為什么不去？”
“因為張炘煬的父母怕他出國后不回來。”羅浩解釋道。
所有人鴉雀無聲。
羅浩注意到已經開始有同學拿出手機百度張炘煬的詞條。
“網上詞條怎么說的？”羅浩問道。
“呃，老師……”一個同學拿著手機，有些莫名驚訝。
“在父母只有孩子，沒有自我畸形的教育模式下，張炘煬也被影響，成為了自私自利，自視清高的人。他認為自己最優秀，聲稱自己最敬佩的人是自己。”
“網上的說法只是說法的一種，咱們要有獨立思考精神。”
羅浩隨后在黑板上寫了獨立思考四個字。
“就像是網上很多人懷疑王莽是穿越者一樣，我高度懷疑張炘煬是穿越者，而且有系統，開了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