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前的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當那個走投無路的男人站在山崗上，舉起手中簡陋的武器大聲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之后，獨屬于帝王的神圣不可侵犯性便徹底崩滅。
從此以后國人的認知便被修改成了四夷外寇無法理解，不可描述的模樣。
有關于“蛇”的概念，在神秘學層面涉及到了生命的起源，萬物的輪回。
但在現實世界當中，蛇這種東西也就是路邊一條。
大一點長一點的蛇，肉更多更肥美，不過如此而已。
當帝國海軍正式啟動羅盤，鎮壓蛇道，將耶夢加得的分身留在現實世界之后，接下來的戰斗就進入到了垃圾時間當中。
就算你是穿越者，沒有外掛金手指，又如何與本地土著抗衡？
這場戰斗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
伴隨著第二支分艦隊抵達香江，一批又一批的特戰隊登陸進入戰場，天空中的迦樓羅，與盤踞在山中的摩呼羅迦最終還是敵不過現代化軍隊的熱武器飽和轟擊，以及結陣府兵永無休止的消磨。
雙雙隕落。
李沐沐腦袋上纏著紗布，像尸體一樣躺在醫院里面，一動不動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尹南原本氣勢洶洶地想要給她報仇，去找海軍討要一個說法。不過幸好臨行之前心中警兆凸顯，自己給自己算了一卦。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很尷尬啊，這種事情……
王云霄拎著水果走進來的時候，李沐沐的眼睛動了動，但還是一言不發。
不想理他。
別想哄我！
“沐沐。”
王云霄坐到病床邊，看了一眼李沐沐頭頂上滲血的紗布，沉默了兩秒鐘后小聲說道：“還是下手太輕了，沒一次性把你打成智障。”
“哈？”
李沐沐騰地一下坐起身來，怒火沖天：“姓王的你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兩遍。”
王云霄拿起旁邊的水果：“在樓下買的菠蘿蜜，挺甜的你嘗嘗。”
“我嘗你個菠蘿蜜啊！”
李沐沐露出爪子，咬牙切齒：“你給我道歉！”
“對不起。”
王云霄果斷道歉。
“說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做什么！”
“所以我一開始就沒說啊。”
“姓王的我跟你拼了！”
“師妹，我和楊姑娘……”
尹南推開門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但手太快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病房里面，自家那位平時性格善良知書達理的人妻小師妹，手里正拎著看上去像是被硬生生撕開的金屬病床床架，掄圓了狠狠砸在倒地的男人頭上。
砰地一聲巨響。
尹南嚇得手一哆嗦，趕緊關上房門，轉頭看向身后提著果籃一臉不明所以的楊絮，還有面無表情的大師兄和大師姐。
尹南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情感上可以理解，畢竟師妹挨的那一悶棍他也是親眼所見。
但理性上實在很難接受。
雖然我現在還單身，但夫妻之間的情趣……正常來說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吧？
就在他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的時候，眼前的房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尹南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就看到自家小師妹臉上帶著微笑從里面走出來。
“尹師兄，大師兄，大師姐，楊姑娘。”
“不好意思，一點私人問題，讓你們見笑了。”
“你沒事就好。”
剛才那動靜肯定是瞞不過只有一墻之隔的眾人。
徐長歌首先開口道：“我們訂了明天的船，你要是覺得時間比較緊的話……”
“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好，那就別的事了。”
徐長歌轉身就走。
等送走眾人，李沐沐才回到病房里，面色不善地盯著從地上爬起來的王云霄。
“晚上你想吃點什么？”
“吃你妹啊！”
尹南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楚師妹那間病房里的窗戶喀吧一聲斷裂開來，一個人影……可能是腦袋，被摁著撞碎了窗戶，然后又拽了回去。
“師妹……”
“非禮勿視。”
季言抹了一把冷汗，趕緊把尹南拽走。
“人家小夫妻之間這樣相處，肯定是有這么做的道理。”
尹南看了看滿頭冷汗的大師兄，又看了看旁邊沉默不語的徐長歌。
“大師兄我覺得你在感情方面一直沒有進展，是不是因為……”
這話他已經到嘴邊了，但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還是等大師姐走了再跟大師兄聊吧。
男人跟女人之間的感情問題，母胎單身狗怎么可能理解呢？
第二天早上出發的時候，李沐沐準時歸隊，看起來心情很好，氣色紅潤，看起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尹南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嘆，愛情，真奇妙啊。
我以后找對象一定要找個脾氣好的……不光是表面脾氣好，還得表里如一才行。
在場眾人都不太好意思問，但心里又充滿好奇，最后還是尹南偷偷慫恿小蝶開口：“師姐，你跟那位……將軍關系到底怎么樣啊？”
李沐沐搖頭道：“不想提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見了他最好也繞道走。”
“那為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沒辦法。”
信了你個鬼啊！
尹南臉上寫滿了不信，但又不敢吐槽。
與此同時王云霄也在接受同樣的拷問。
“班長，你都有媳婦了？”
軍中的八卦傳播速度一點都不比外面慢，尤其還是在船上，大家閑到蛋疼的時候，總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王云霄個人天賦優異，戰功卓著，跟全校師生打成一片……這些宋明遠都能接受。
唯一讓他無法接受的就是，自家班長什么時候有的媳婦兒？
海軍文化高工資高，找女人其實很容易，有那些管不住褲腰帶的，可能在外面都不止一個老婆。
但是王云霄……這個人整天悶頭學習像個書呆子似的，他什么時候找的媳婦兒啊？之前完全看不出來有這方面的跡象。
要是從小定好的娃娃親，或者家里給找的用來傳宗接代的那種女人也就罷了。
這可是個仙女啊！
蓬萊的仙女！
十月份的香江氣候悶熱，潮濕無雨，大家心里就像是吃了隔夜檸檬一樣難受。
“你跟嫂子是怎么認識的？”
王云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含糊道：“以前是同學。”
“哇——”
大家心里更酸了。
海軍學院里為什么不招女生呢？
一想到接下來三四年都要在這個光棍學校里忍受無妻徒刑，所有人心情都不好了。
當然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解決了耶夢加得的問題之后，分艦隊并未在香江長期停留。畢竟船在海上漂著，每一分鐘都要燃燒鈔票。
明國初建，資金緊張，為了解決耶夢加得出動南北方所有艦隊，財政上已經是捉襟見肘。
沒有時間留給王云霄去兒女情長。
當然話說回來，這次臨時緊急行動，也不能說是完全賠本的買賣。
此時此刻在分艦隊的儲藏室內，就裝載了整整五十噸耶夢加得的尸骸。
按照古人的說法，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天上龍肉，吃一口長生不死。
這是耶夢加得為了降臨凡世，自己親手捏出來的，用于承載本體力量的容器。
具有極高的科研價值和實用價值。
像這樣的尸骸……說實話在天門真有不少，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王云霄經手過的。
不過尸骸與尸骸之間，亦有檔次的差距。
比方說當初血杯教召喚出來的那種近乎于無限增殖的血肉怪物，在誕生出莉莉絲之后，剩下的軀體當場就腐爛了，完全沒有回收價值。
還有已經死過一次，又被強行拉起來再死一次的八岐大蛇，它的唯一價值就是重塑了神話傳說，在海邊多添了一座廟。
但這一次耶夢加得的尸骸的檔次與之前那些水貨完全不一樣。
這是從未來世界投射過來，利用高維力量憑空創造出的軀殼。
說人話就是肉質不一樣。
王云霄看著眼前的生肉默然無語。
“這什么？”
“蛇肉刺身。”
“我知道是蛇肉刺身！”
王云霄看了一眼旁邊準備好的醬油和芥末。
“你不會是想讓我吃這玩意吧？”
“這是那位蓬萊的陳教授給的建議，她說做刺身味道最好，煮熟反而不好吃了。”
衛流云手里同樣拿著一副筷子，但卻完全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
“你身體好，你先嘗嘗。”
“不是……她跟咱們非親非故的，咱們為啥要聽她的建議啊？”
王云霄十分不解。
兩個人之所以坐在這里看著生魚……喔不，生蛇肉片面面相覷，主要原因就是他們的臨時指揮權已經被取消了。
原本艦隊上就有完整的指揮體系，就算沒有那位野生的老將軍，也一樣可以指揮艦隊。
但在特殊情況下——也就是之前經歷的那種情況下，旗艦那邊還是允許衛流云和王云霄臨時接管了艦隊的指揮權。
時空潮汐的情況太復雜，真遇到問題不是看你有沒有軍銜，有沒有專業，而是看你有沒有積累的經驗和決斷力。
別人沒發現，他們發現了，那就必須相信他倆。
而現在戰斗結束返程，他倆馬上就被一擼到底。
要說還剩下什么福利待遇的話，那就是眼前這盤“菜”。
“必須得吃嗎？”
“你就不想嘗嘗什么味道？”
“我不想！”
王云霄心說我又不是扶桑人，干嘛要好這口？
衛流云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緩緩提起筷子。
王云霄大驚：“你還真吃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還有這愛好？”
“以前確實沒有。”
衛流云點頭承認：“但是你沒聽那些評書戲文里寫的么，主角服用天材地寶，然后功力大增……”
人家主角還能簽到送洪荒圣體呢！
“不會有毒吧？”
“怎么可能有毒，人家什么層次的大佬，給自己捏肉身的時候還用得著添加這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那確實。
越是體型龐大的生物體內越不可能有毒，更何況還是這種高維生物遺留的尸骸，貨真價實的天材地寶。
與其考慮有沒有毒，倒不如考慮能不能消化的問題。
“其實以前海軍捕獲的海蛇族，也會曬干磨成粉，添加到食物里面，有很明顯的增肌壯骨的效果。”
衛流云看了一眼王云霄，補充道：“而且還壯陽，之所以不宣傳，就是怕別人跟咱們搶，所以捕撈上來的全都內部消化了。”
果真嗎？
聽他這樣一說，王云霄當場就動搖了。
當然不是說什么壯陽不壯陽的問題，他不需要這個。
“我想賭一下。”
衛流云打定主意不再猶豫，夾起一片半透明的蛇肉片，蘸了醬油放在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了兩口之后，點頭道：“你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王云霄不解道：“賭什么？賭吃了會不會死啊？”
“也許吃下去之后，能繼承耶夢加得的某些神通呢？”
你最好把手機里的網文APP都卸載掉……不對，現在哪有手機。
王云霄將信將疑地跟著吃了一片，順嘴問道：“你現在按部就班的修煉也能有所成就，何必賭這個呢？”
味道確實不錯，脆嫩鮮甜，有種龍蝦刺身的口感。
不過在他看來，衛流云并不是一個賭性很重的人。
恰恰相反，他是那種不到最后關頭，絕不下注的性格才對。
“按部就班當然是沒問題，但是大潮汐會給咱們按部就班的時間嗎？”
衛流云嘆氣道：“都說大潮汐至少還有幾年才來，但耶夢加得現在就出現了，這種時候我們不做最壞的打算，還抱有什么僥幸心理嗎？”
王云霄點點頭，認同他的意見。
俗話說當你跑肚拉稀的時候，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一個屁。
等那種感覺傳遞到肛門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晚了。
“衛兄，你有沒有看到那兩個椅子在跳舞啊？”
衛流云順著王云霄的視線瞄了一眼，搖頭道：“不要緊的，咱倆都是折沖校尉。”
“你的意思是說折沖校尉抗性高么？”
“我的意思是說，折沖校尉的神通可以分攤毒素傷害。”
王云霄豎起大拇指感嘆道：“衛兄你真是個天生的指揮官啊，愛兵如子，用兵如屎的那種。”
“過獎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