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航行的時候如果有人從船上掉下去怎么辦？
答案是涼拌。
在茫茫大海之上，體長百米以上的軍艦以十幾節速度航行的時候，無論馬上停船還是調頭，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真要是那么靈巧的話，也不會有魚雷這種武器的存在價值了。
真要是掉下去，也就掉下去了，沒有什么解救的辦法。
水師官兵被時空潮汐卷走，也是同樣的問題。
這不像你在陸地上，有足夠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去解救。
在這個連衛星導航都沒有的時代，海軍根本無法判斷這些官兵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時間遺失的。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依靠亞空間星炬……不好意思串場了，依靠此時旗艦觀星士點燃的火炬光柱，自己尋找回家的方向。
王云霄以前就經歷過這種事情。
在從另外一條世界線返回的過程中，不幸與大部隊走散，自己一個人背著小巫女殺穿終北大陸地下網道。
如果沒有白毛獅子獸從天而降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回來。
除了那些遺失的官兵需要自己想辦法回家之外，這些突然出現在船上的官兵也許要進行安撫。
總不能都殺了。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同袍戰友，只是不在同一條時間線上。
屁股坐在哪邊，那是另外的問題。
衛流云并不是一個古板的人。
評價一個人古板不古板，跟他愿不愿意同流合污收受賄賂沒有任何關系。
當年能拿一艘魚雷艇打出逆天戰績，如今二話不說直接搶奪分艦隊指揮權……這種家伙怎么想都跟古板沾不上邊。
他現在不僅是要負責指揮艦隊，還要去解決那些官兵的心理問題。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也能理解時空潮汐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些人處理不好，關在船上日久天長了，也容易鬧出亂子。
他這邊忙到腳不沾地，王云霄則是閑得要命。
專業參謀的工作他根本就不會干，被提拔起來的唯一用途，就是衛流云需要依仗他的武力值鎮壓整個艦隊，參謀只是個掛名而已。
所以他現在的工作，就是站在指揮室里看風景，或者喝咖啡。
在抵達蓬萊的第五日，分艦隊終于拔錨啟程，南下進入黃海。
根據旗艦總指揮部下達的命令，在黃海海域出現了多重時空折疊的復雜水文環境。
除非必要，分艦隊盡量不要進入危險水域。
畢竟這一次北方艦隊的主要任務，是抵御時空潮汐震蕩對沿海城市造成的沖擊。
話是這么說，但時空折疊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的，能不能進去不是你愿不愿意的問題，而是你幸不幸運的問題。
王云霄覺得自己沒那么高的幸運值。
如果有一個數據面板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屬性點基本沒點到幸運上面。
至于說點到哪里去了，你少問。
分艦隊進入黃海的第二天，海面上陰云密布，狂風暴雨，巨浪滔天，伸手不見五指。
王云霄憑借著自己的直覺，給出了兩次偏轉航向的建議。
而衛流云每一次都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
所謂用人不疑，軍人之間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互相了解彼此的最簡單方式就是戰斗。
衛流云并不了解王云霄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人，但如果非要在王云霄和其他陌生人的建議中做出選擇的話，他肯定會聽取王云霄的意見。
所幸兩次都沒有出事。
沒出事就是最好的結果。
直到一縷紫色霞光劃破天際，將天空中重重云霧撕裂開一條筆直的裂隙。
王云霄抬起頭，就看到一只鳳凰的虛影從空中掠過。
恍惚之間他腦海中就憑空多出了一段記憶。
那是在蓬萊之時，老將軍不甘心束手就擒，依仗著自己多年武藝奮起反抗，被他簡單一拳毆打到不省人事。
自家的事情處理好了，那些嬌滴滴的花姑娘卻不知道如何安置。就在王云霄為此頭疼的時候，有個叫做小魚的姑娘主動挺身而出，給他講述了這些姑娘的悲慘身世，表示她們如今已經無家可歸，如果軍爺不能收留，那就只能淪落風塵場所。
這么一來二去上下左右的，最后終于找到合適的地方把幾位姑娘安頓下來，王云霄也順手品嘗到了當地名菜干燒大黃花魚的鮮美滋味……
怎么還是這個劇本啊？
你丫編劇本套路都不帶換的嗎？
就在王云霄默默翻看回憶的時候，只聽得無盡虛空之外，鳳凰一聲悲鳴，萬丈霞光消散。
他腦海中的這段記憶也隨之消融瓦解，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具體發生了什么事，王云霄不知道，他只是猜測湮滅這一次估計遇到狠人了。
就說么，你在時間線上來來回回的走城門呢？隨意修改現實難道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這種已經上升到高位層面的大佬，死是不會輕易死的，只希望她能消停一段時間，不要再出來作妖。
伴隨著鳳凰劃破天幕，漫天的疾風驟雨也隨之一空，不久之后，前方就看到了陸地的影子。
但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
“不對吧？”
“江浙一帶有椰子樹嗎？”
當用望遠鏡觀察到岸上的椰子樹的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這緯度跨越的有點大了。
如果單純只是緯度變化，那還不算大問題，就怕是維度層面的變化。
“馬上發電報，確認咱們現在的位置！”
衛流云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里。
這要是特么一竿子頂到別的世界線上去，那樂子可就大了。
“前方港口回復，這里是夷州島，詢問我們的作戰序列。”
“北方艦隊混編二分隊……不，先別報我們的序列，詢問他們的日期！”
“明國三年九月三十日，西元1371年11月1日。”
呼，還好還好。
衛流云與王云霄對視一眼，心中長出一口氣。
至少聽起來沒什么毛病。
只要沒離開現實世界，其他都不是大問題。
“港口詢問我們這邊的艦載日期和是否需要入港。”
“不需要，告訴他們我們剛剛經歷了迷航，現在準備返回內陸。”
確定具體的時間和地理坐標這就可以了，夷州島這邊是南方艦隊的母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南方艦隊這個時候應該也在海外巡游。
自己這邊要入港的話，需要辦理各種亂七八糟的手續和流程，衛流云不太想在這里浪費時間。
就在艦隊開始調頭的時候，一艘驅逐艦從港口中飛快駛出，朝著他們一路直沖過來。
原本衛流云還不想理會，以為對方或許有什么別的作戰任務，沒想到那艘驅逐艦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趕了上來，相隔著數百米與己方的巡洋艦并駕齊驅。
幾百米的距離，以海面艦艇的標準來說，幾乎就相當于是貼臉了。
從這個距離用肉眼也能清晰地看到，對面的信號旗在瘋狂搖擺發送旗語，示意他們打開語音通訊裝置。
船上的語音通訊裝置其實就是個擺設。
在這種復雜的時空環境下，普通的聲音和圖像很難有效傳遞信息，唯一可以使用的就是多元維度通訊器。
沒用，但不能沒有。
海軍內部的信息交流方式采取的都是冗余設計，旗語、燈光、無線電……該有的都得有，說不定什么時候，什么玩意就能派上用場。
王云霄拿起桌上像是麥克風一樣的設備，一只手慢慢旋轉調頻。這種設備他也是第一次使用，如果不是在學院里學習過相關的知識，放在他眼前他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
“喂喂喂……”
“哈啰！能聽到嗎！這里是雪風號！”
元氣滿滿的聲音差點貫穿王云霄的耳膜。
什么玩意？
王云霄愣了一下，正色道：“這里是北方艦隊第二混編艦隊旗艦……”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也是北方艦隊的啊！能不能帶我們一起回家？”
王云霄按住話筒，轉頭問衛流云：“北方艦隊有雪風號這艘船嗎？”
“沒有。”
衛流云身為伶官，對于艦隊內部的信息熟記于心，他在腦子里面把所有現役的水面艦艇迅速捋了一遍，也包括扶桑那邊的軍艦。
絕對沒有“雪風號”，除非不在作戰序列里面。
衛流云拿起望遠鏡走到窗前，仔細觀察了一下那艘自稱為雪風號的軍艦甲板上的配置，眉頭微微皺起。
“不是現役的裝備啊，看著有點過于先進了……詢問對方的艦載日期和艦艇下水時間。”
王云霄點點頭，松開手大聲說道：“這里是裝甲巡洋艦旭陽號，我方并未查詢到你的戰斗序列，請報告你們的艦載日期和艦艇下水時間。”
對面沉默了片刻之后干笑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換個別的問題？”
你怕不是在說笑啊大姐！
王云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放下話筒告訴衛流云：“對方迷航了。”
這很明顯就是一艘迷航艦。
并不是所有的軍艦都能配備棋詔伶官保駕護航，或者說壓根就沒有幾艘軍艦能擁有這個豪華配置。
棋詔就不用說了，伶官法門一旦修煉出來，至少都是巡洋艦起步，就像衛流云這樣。
驅逐艦想都不要想。
一旦在時空潮汐中長期迷航，就會變成眼前雪風號這個樣子。
不要說什么艦載日期了，你現在問她爸媽她都不一定記得。
以前海上的水手管這種船支叫做幽靈船。
跟上來的這艘雪風號，無論是從動力方面，還是甲板上的火力配置方面，跟現有的軍艦都存在著明顯的代差。
以王云霄的經驗來判斷，至少是自己穿越前那條世界線上一戰級別的火力配置。
但在自己那條世界線上的雪風號……可不是自家的呀。
“怎么辦？”
王云霄和衛流云面面相覷。
一艘從未來時代返回這個時間點的迷航軍艦，沒有辦法證實她的身份。
最簡單的解決方案，就是帶上她一起回去，她再怎么先進也就只有一艘船，掀不起什么風浪，回去之后慢慢調查。
但真正的問題在于——她回得去嗎？
迷航船這種東西不要說衛流云和王云霄，就算是在整個北方艦隊的歷史上都沒有過多少記錄。學校里只教過迷航之后要怎樣自救，可沒教過要怎么解救其他時間點漂過來的迷航船。
這里面涉及到了一個比較復雜的“錨點”概念。
說白了就是四個字，無根之木。
她的母港并不在這個時間點上，自己也不記得具體的時間，根本維持不住自己在這個時間點的存在。
現在她還在幾百米之外漂著，說不定等你一眨眼的功夫，這艘船就沒了。
你晚上出門夜跑，看到路邊燒烤攤，可以賣兩串烤魷魚回家。
但如果看到穿著很清涼的美女從你身邊走過去，你最多也就是多看兩眼，不一定能把美女帶回家。
事先準備好作案工具的那種情況不予考慮。
“把這邊的情況上報給旗艦。”
衛流云思考半晌，做出了最謹慎的抉擇，但他其實也清楚，總隊旗艦那邊也不可能給出什么有用的建議。
“我過去看看。”
王云霄開口道。
“萬一她突然消失呢？”
“既然是從夷州島港口開出來的，說明已經在那邊停靠一段時間了，情況應該不至于太壞。”
迷航船也分不同的情況。
王云霄根據已有的線索判斷，對方應該是屬于被時空潮汐扔出來找不到家的那種，而不是完全被時空潮汐腌入味的幽靈船。
但這也不絕對，時空潮汐么，什么鬼你都能見到。
具體情況如何，還是要過去看看，親眼所見得出的結論比什么都強。
衛流云心里其實也是這么想的，但作為臨時代理指揮官，他作出的所有選擇都必須謹慎。
“給你配一套天機神甲？”
“我用不著。”
巡洋艦上配有專門用于跳幫作戰的天機神甲，但王云霄完全不需要。
他走到甲板邊緣，活動了一下手腳，血色機甲直接從虛空中浮現，披掛在他身上。
背后八卦元炁爐噴吐出層層氣浪，血色機甲瞬間沖天而起，化作一道流星，橫貫數百米的海面，降落到雪風號的前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