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霄做了一場夢。
夢到在去年圣誕節的那天晚上,被湮滅奪舍的他與吸收了惡魔力量的李沐沐大戰三百回合,從天上打到地下,從地下打到床上。
然后發生了一些不可詳細描述的事情。
都說十月懷胎,到現在正好差不多預產期……
夢這種東西當然是假的。
都說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在海軍學院這種雄性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地方,他作為一名單身未婚男性青年偶爾做一做這種夢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王云霄已經準備好給孩子取名的那一刻,急促的軍號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緊急集合。
而且不是演習。
當王云霄跟隨其他學員一起在學校操場上完成集合之后,校長面容嚴肅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大聲宣布了上級下達的緊急命令。
所有海軍官兵取消休假,學院在讀士官臨時停學,準備登艦進行戰斗任務。
“什么情況?”
“髪國人又打過來了?”
“那也是先從南邊開始打,咱們這邊怎么一絲風聲都沒收到呢?”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按理說,就算真的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他們海軍學院的學員緊急上艦,畢竟這是整個北方海軍最精銳的后備力量。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海軍學院的學員一旦出現大規模的損失,那對于海軍來說,其惡劣影響完全不亞于損失一支艦隊。
只要有足夠的鋼鐵就能繼續造船,可人才要是沒了,再厲害的船也只能趴窩。
但校長顯然沒有給他們多做解釋的意思,或許就連校長本人都不太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
稀里糊涂地坐上軍車一路來到碼頭,北方艦隊的軍艦已經在碼頭一字排開,包括以鎮遠號為旗艦的兩艘戰列艦,四艘巡洋艦,十二艘驅逐艦,二十五艘運輸艦及魚雷艇盡數在列。
旗幟如林,遮天蔽日。
登船的過程十分漫長,海軍學院排在最后面,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被分列開來,按照年級和班級的順序登上不同的軍艦。
王云霄所在的一年級根本輪不到戰列巡洋那種大船,以他為首的兩個班級被安排到了“飛犀”號運輸艦上面。
運輸艦這種東西怎么說呢……該有的東西都有,不該有的你也別指望。
艦首位置確實是有幾門炮,但那個炮管口徑,你說他是呲水槍也沒什么問題。
基本用不上。
這讓充滿雄心壯志熱血豪情的學員們都十分失望。
真要是開戰的話,這不就是活靶子么,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在學校里學了那么多東西,全無用武之地。
“就算要送死,也得讓咱們當個明白鬼吧?”
宋安明忍不住小聲嘀咕。
“馬上就要開船了還不給個準信兒,班長,你知不知道咱們要干啥去?”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是真正的打仗。”
王云霄掃了一眼運輸艦上擠得滿滿當當的海軍士兵。
除了他們這個班級之外,船上還有將近兩百多人,這已經超員了。
運輸艦不是運兵船,這年月的運輸艦也就是名字有艦,實際排水量不到一千噸,滿員水兵100人。
船上主要是載貨。
如今不僅是貨裝滿了,人也塞了這么多上來,這就讓王云霄感覺不像是要打仗……看著更像是要逃難的樣子。
一直等到船支離港,艦內廣播才終于響起。
“我是飛犀號運輸艦艦長趙士光,現在向艦上全體官兵宣讀上級命令……”
大潮汐。
一聽到這個詞,王云霄就知道麻煩大了。
他前些日子剛從那屎坑里出來。
真正的大潮汐暫時還不會到來,但是根據天文局的觀測,由于高維生物在時間線上的戰斗,導致大潮汐內部的時空碎片發生了逸散現象,正朝著現存的時間線席卷而來。
簡單來說就是……屎坑炸了。
“王云霄!哪個是王云霄!”
滿臉大胡子的艦長趙士光推門走進來,四處環顧。
王云霄趕緊站起身敬禮:“長官好,我……”
“別廢話,你來導航!”
我來什么?
王云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讓你導航!你耳朵聾啊?”
趙士光瞪圓了眼睛,滿臉焦急。
“我不是棋詔……”
“那你看我像不像啊?”
棋詔這種珍稀度堪比熊貓的修煉者,顯然不是一艘運輸艦上能配置的。
所以艦長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
誰都沒有準備好。
王云霄至少已經切身體會過大潮汐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了,而對于絕大多數的海軍官兵來說,對于大潮汐的了解,也就僅僅只停留在字面意思上。
根本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準備,或者說無論怎么準備似乎都不夠充分。
當太陽從東方的海平面上升起之時,北方艦隊已經整裝待發,緩緩駛離港口。
王云霄站在艦長室內,神情凝重地看著遠處海平面上的太陽。
今天的太陽,就像是一顆皺皺巴巴的橘子,天氣也不是十分的晴朗。
空氣中彌漫著很難用語言形容的味道,有點像是腐敗的海鮮混雜著化學膠水,再加上一點點火燎的皮毛……總之就是很古怪。
腳下甲板微微一震,天空中瞬間烏云密布。
就在這看似波瀾不驚的近海區域,飛犀號毫無征兆地進入到了外層維度當中。
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是一塊時空碎片迎面撞了過來。
周圍前呼后擁的軍艦也變得影影綽綽,分不清楚是真實還是虛幻。
王云霄隱約聽到天空中傳來引擎轟鳴的聲音,抬頭看去時,就見一艘浮空戰艦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隱沒在云層當中。
背后的通訊器瘋狂地噴吐出一條條加密信息,這是艦隊之間保持通訊聯絡的唯一方式。
艦長趙士光滿頭冷汗,一手拿著緊急行動作戰手冊,一手拿著加密信息進行翻譯。
“注意旗艦!”
“什么旗艦?”
在規模如此龐大的艦隊里面,他們這種運輸艦距離鎮遠號不知道隔著多少個船位,拉開距離至少都有幾公里,誰能看到旗艦在哪兒呢?
就在王云霄心里默默吐槽的時候,前方一道銀色光芒突兀地噴發出來,直沖天際。
觀星士。
棋詔法門的修煉者,既可以打開通往外層維度的通道,也可以點燃火光,以自身為燈塔,為其他迷途者指引方向。
王云霄見識過陳燕手中的銀色炬火,而現在旗艦上點燃的那道光柱,明亮度遠高于陳燕的水平。
至少是一位觀星士。
虞同軒!
反正王云霄也就只認識這一位觀星士。
照這個光柱的亮度來看,只要不出意外的話,一支艦隊配一位觀星士就夠用了。
前提是不出意外。
他可是很清晰地記得,自己當初帶著兄弟們保護陳燕和小葫蘆有多難。
就在光柱點亮的同時,另外一個方向也投來詭異的紫色霞光。
那是湮滅。
王云霄在上一次從大潮汐中返回時,就曾看到過湮滅化身的鳳凰,在無盡虛空之中與本體不明的黃衣生物遙遙對峙。
他還以為這兩位大佬會繼續這樣對峙下去,沒想到這么快就開戰了。
鳳凰展翼,翱翔于九天之上,無數紫色流火劃破虛空朝著對面的黃衣生物射去,而在那黃衣之下,也顯露出百足蜈蚣一般的巨大身軀,一節節肢體如同枷鎖一般攀附在鳳凰的火焰之上。
這種層面的戰斗已經遠超出了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疇,不過好消息是艦隊此時并非身處于戰場當中,如今看到的也只不過是那場戰斗擴散出來的余波。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干啥?
王云霄依舊是一頭霧水,反正他是想象不出來,北方艦隊集群出動到底是為了什么。
上級的命令指示里面并沒有細說,只用一句守衛邊疆,抵御時空天災作為總結。
而在此時此刻,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從扶桑到南海,明國幾乎所有的大小艦隊都已經從母港傾巢而出。
同一時刻的香江上空,陰云密布,狂風呼嘯。
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消失,又從另外一個地方突然出現,而他們自己對此卻毫無察覺。
就連島上的居民建筑,也在時隱時現。
“我可以治你女兒的病。”
年幼的小蝶轉過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墳塋逐漸瓦解,自己親手挖出了父母的尸骸,又回到了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那施展邪法的道人從門口走進來,沖著自己露出猙獰的笑容。
小蝶驚恐萬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眼前同時出現了兩個世界。
另外一個自己還躺在母親的懷抱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喜歡流口水的女人就站在她面前。
“不要害怕。”
陳天君微笑著安慰道:“時間在倒退,時間在折疊。”
什么意思?
她完全聽不懂。
“你可以想象,自己是一本書。”
“如今窗外的風吹進來,書頁被風吹動……”
小蝶腦海中一陣恍惚,在陳天君輕柔的聲音引導下,仿佛真的聞到了書頁中油墨的味道。
清風掃過,書頁隨之飛快地翻動。
第一頁 明國初年,香江街頭。
一對普通家庭的年輕男女在雙方長輩的撮合之下,以極其簡樸的儀式結為夫妻,生下一名女嬰。但在妻子臨盆之際,有位算命先生對丈夫說,你家女兒八字沖陰,日后或許會有大造化,但也容易招惹妖邪窺伺。
于是丈夫前往天后娘娘廟,叩首祈求天后娘娘庇護,從廟祝手中取得一枚護身符,佩戴在女兒身上不離左右。
第二頁 香江鼠疫橫行,民眾多有感染患病者,死傷無數。
夫妻二人外出打工,雙雙感染疫病,又傳染給家中年幼女兒。
此時正逢血族邪教以治病為名號,傳播教義,招攬信徒,年輕夫妻為自救而加入教團,習得血祭邪法,吸吮鮮血以圖續命。
第三頁 女兒小蝶自幼依靠父母幫助,在城中吸血維生,護身符被邪法污染,逐漸顯露出自身陰煞之氣。十一歲時,被路過的邪修看中,在她面前殺害她的雙親,誘發其心中仇恨與魔性,將其祭煉為僵尸傀儡。
邪修依仗這具僵尸傀儡,在南國稱霸一方,犯下無數滔天罪行。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于在一次行兇作惡途中遭遇蓬萊島練氣士,被練氣士引天雷鎮殺。
小蝶的僵尸肉身也被天雷一同摧毀,練氣士將其亡魂超度,送入輪回。
第四頁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
百年之后,一名自香江前往海外的留學生,為了完成學校要求的地方風俗論文,通過老家人的口述,從歷史中翻檢出了這個故事,在機緣巧合之下,也找到了小蝶生前遺留的那枚護身符。
她在異國他鄉結婚生子,生下一個女兒,名為蘇桐。
第五頁 歐米伽危機爆發,聯邦變種人數量暴增……
圖文并茂的漫畫書一頁頁翻過,就像是有一支無形的筆,在空白的書頁上飛快涂寫出精彩的內容。
微風掃過,另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在字里行間留下如同昆蟲爬行的痕跡,就仿佛一條條拉鎖,將書頁上的圖畫文字死死禁錮。
兩股力量你爭我奪,互相絞殺,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修改與固定書中內容上面,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還站著兩位閱讀者。
“喲,還是條蜈蚣呢。”
陳天君咽了一口口水,小聲問旁邊的周天君:“蜈蚣怎么做好吃?”
周天君面無表情。
你為什么要問我,我看起來像是很特么想吃這玩意的樣子嗎?
“油炸,只能是油炸,如果油炸出來的蟲子不好吃,那怎么做都不好吃。”
陳天君也沒指望老實人發表什么意見,完全是在自問自答。
“那么……火候差不多了,老周,動手吧。”
周天君默不作聲地點點頭,兩人同時出手,按在書皮封面上。
書中劇情陡然一變。
明國三年九月末,陳、周兩位天君攜蓬萊弟子抵達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