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僭越者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這個問題讓麥克斯韋教授陷入到了長久的思考當中。
不僅是他在思考，最高理事會的全體成員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里存在著一個邏輯上的矛盾。
人類提出了嚴謹的游戲規則，而智械按照游戲規則運行，出了問題應該由人類還是智械負責？
你說她做的不對，理由呢？證據呢？
是不是你一開始提出的游戲規則就不嚴謹？
但規則本身又不能特別嚴謹，否則這個游戲就玩不下去了。
人類無法擺脫自身的欲望。
你今天想抽根煙，智械基于對你身體健康的考慮，拒絕為你提供香煙，甚至為了阻止你獲得香煙，限制你的行動自由。
那是智械的責任嗎？
“捍衛者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將那個外鄉人逮捕，或者擊殺？”
沉默良久之后，首席長官問出了這個問題。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盡快把眼前的問題解決。
盡管僭越者一直回答損失可控，但可控不代表能夠接受。
在座諸位當中，已經有不少人在看到損失列表的時候，臉色開始發青。
“根據當前測算，大約需要十三分鐘。”
“剛剛不是還說十分鐘嗎？怎么時間反而延長了？”
“剛剛的計算結果，是建立在對方愿意與捍衛者正面交戰的前提下。”
首席長官的臉色徹底黑了。
“這個混蛋到底想怎么樣？”
“根據推測，外鄉人的行動目標，是借助捍衛者的火力，進一步破壞城區建筑。”
“神經病！”
王云霄就地一個翻滾，躲過頭頂上方飛過來的炮彈。
捍衛者在他身后猶如附骨之疽一般緊追不舍，無論近戰還是遠戰，對方都占據明顯的優勢。
不用什么科學計算，光是看一眼對方那科技含量爆表的金屬身軀，王云霄就知道正面硬撼自己支撐不過三個回合，就會被對方拆成零件。
在劇烈的爆炸聲中，無辜平民的尸體被氣浪掀飛起來，四分五裂。
如果按照未來時代電影的套路，即便是已經得到了授權許可，但在戰斗過程中傷害到平民的生命，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數學僭越者想必也一定會被問責。
但你對一臺機器問責有什么意義呢？
就算你把它關小黑屋，判刑，拆解……那有什么意義呢？
你無法道德綁架一個根本沒有道德的人。
同樣的道理，王云霄也不認為那個什么最高理事會，能對他們賴以為生的超級計算機造成什么實質性的懲戒與損害。
基于這個前提，王云霄看穿了這場鬧劇背后的真實意圖。
這是一個提醒，一份警告。
用這場悲劇來提醒阿瓦隆的掌權者，他們真正擔憂的問題，并不是能否“掌控”智械。而是他們是否意識到，自己的一切行為都在智械的“掌控”當中。
誰是主人？誰是奴仆？
距離中央調控塔直線距離還有八百米。
也就是說，只剩下最后的兩條街道。
中央調控塔外圍已經布置好了嚴密的防御，士兵們構筑起簡易的街壘，架好了機槍與迫擊炮。
在智械的調度之下，軍隊的效率出現了明顯的提升，每一分每一秒，戰局的天平都在傾斜。
王云霄嘗試著沖擊了一次，差點被集火打成了篩子。
這最后八百米的距離如同天塹，而身后的捍衛者已經追趕上來，金屬巨人張開雙臂，如同大猩猩一樣猛撲上來，試圖將天機神甲攔腰抱住。
王云霄舉槍抵擋，然而之前無往不利的長槍竟在對方鋼鐵的巨拳面前應聲折斷！
前無去路，后有追兵，槍毀，力竭，元炁爐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天機神甲發出滿意的嘆息，時隔六十年，重新披掛上陣，肆意妄為，囂張快活了這么一趟，它感覺已經殺夠本了。
就算是隕落在此，也不失為……“你有沒有計算出我的結局？”
王云霄停下身來，大聲問道。
“投降，或者死亡。”
捍衛者口中發出渾濁的電子音：“你還有最后一分鐘時間可以掙扎，如果你想要交代遺言的話……”
“白癡。”
王云霄笑道：“請把我的話給那位麥克斯韋教授，你們費盡心力研究出來的超級計算機，就是個廢物。”
“徒逞口舌之利并不能……”
元炁爐突然爆發出來的氣流尾焰將金屬巨人淹沒。
“前輩，最后一段路，可還能戰嗎？”
王云霄高聲大喊。
天機神甲以激烈的轟鳴作為回應。
時隔六十年，最后的咆哮穿越時空重合在一起。
“左轉15度，開足馬力，撞沉圣瑪麗安號！”
“正前方！全功率運轉，鑿穿敵陣！”
天機神甲化作一道流光，轉瞬之間越過槍炮封鎖的街道，一腳踹開沙袋堆積起來的街壘，反手抓起一名士兵投向身后，阻擋住捍衛者追擊的腳步。
突進！
距離中央調控塔550米！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大廳，最高理事會的成員一個個面如土色。
“請諸位不要慌張，目前損失可控……”
“可控你嗎的！他要沖過來了！”
“我們被騙了！智械已經背叛了我們！”
“這是個騙局！我們不能死在這兒！”
尖叫聲此起彼伏，現場越發混亂。
“冷靜！”
最高長官用力敲打木槌，試圖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但這個時候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保持冷靜，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猜疑籠罩在他的心頭。
之前的情報都是正確的嗎？
智械是不是一直在欺騙我們？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將控制她的最高理事會一網打盡？
“僭越者。”
在這一眾惶惶不可終日的群魔亂舞當中，麥克斯韋教授突然開口道：“調閱阿瓦隆的整體設計圖，重新計算外來者逃生的可能性。”
“教授，您這是什么意思？”
最高長官滿臉困惑。
人家都要殺到咱們臉上了！
“正在調閱整體設計圖，重新分析……難以置信，教授，逃生率上升至百分之百。”
在這一刻，就連計算機波瀾不驚的聲音，都出現了些許的波動。
“你在說什么笑話？”
最高長官滿臉問號。
難道是要綁架我們挾持人質？
距離中央調控塔450米——
再次錯身躲過捍衛者的巨拳轟擊，背后一只元炁爐轟然爆炸，王云霄卻停下了腳步，原地左轉。
眼前的建筑銘牌上刻印著一行清晰的文字。
“第12號垃圾回收處理中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