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爺子倒背著手，斜眼瞄著王云霄，搖頭嘆氣道：“我都這么大歲數了，早就已經不過問江湖事，江湖上這些小輩，也認不得我這個老頭子。這種事情，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我說句不好聽的——又不是你相好的，何必那么上心。”
“你別以為那些小丫頭片子嘴上說著不愿意，心里就真不愿意。人家走這條路，過兩年說不定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伱一個窮小子給救回來，你又不養活她，她爹娘也是不當人的，你讓她一個小姑娘以后如何生活？”
王云霄笑道：“您咋知道我不養活，說不定我這回就能看對眼了呢？再說就算我沒這個眼緣，我身邊還有那么多兄弟打光棍呢，哪個不能養活她？您也別用這種糊弄鬼的話來糊弄我，都說錦衣玉食，可走這條路的，真正有幾個得了錦衣玉食的？這行當要是真那么光鮮亮麗，哪還會有良家婦女。”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三百六十行，無論哪個行當都是如此。最光鮮靚麗的永遠都是頂部的那一小撮人，下面不知道失敗者鋪疊層層白骨，最后才能壘砌王座。
總有人把新聞當真相，殊不知那平時不常見的才叫新聞，你每日所見習以為常的事情，就算寫成新聞報道出來你也不會多看一眼。
蔣茵茵有沒有這個心思，王云霄不得而知。
但至少也得見她本人一面，問個清楚，這樣回學校才能給校長和周晴一個交待。
想到這里，王云霄腆著臉笑道：“老爺子您可千萬別這么說，要說到這江湖上的事情，整個天門市還有誰能比您更門兒清呢？其實我早就想跟您請教，只是學業繁重，一直沒有合適的時間。您看要不等下個月，學校這邊放暑假。我接您出來，咱們找個寬敞明亮的地方，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正正經經地給您磕個頭，拜入您門下，您看如何？”
賀老爺子嘴角一抿，強繃住笑意，故作高深地擺手道：“別跟我扯那套，我這里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再說什么正式不正式的，這年月欺師滅祖的還少了么？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狗屁用沒有，我這輩子見多了。”
“你要是真有這個心，我也不要你磕頭，也不要你孝敬。只要你喊我一聲師父，答應為我做三件事即可。”
王云霄不解道：“哪三件事？”
你也不想讓我跟芷若結婚嗎？
賀老爺子搖頭道：“放心吧，不是讓你去做什么奸惡之事。我這一輩子謹小慎微，低調做人，沒做過什么值得吹噓炫耀的大事，也沒跟人結下過什么化解不開的仇怨。只有當年的一些故人舊事，至今想來仍有些遺憾。”
王云霄驚訝道：“莫非是您當年的老相好帶著如花似玉的小孫女找上門來了？要托付于我照顧？”
“滾你奶奶腿的，就想美事！”
賀老爺子笑罵道：“就算我真有孫女也不會便宜你這小兔崽子，現在老子還能吃能睡，用不著你操心。等我這把老骨頭真動彈不了的那天，如果還沒有結果，那就只能拜托你了。”
“到底是什么事，現在不方便說？”
“不是不方便說，是你年紀太小，跟你說也沒用。”
賀老爺子看了一眼警局大廳墻上的掛鐘：“行了，趁著還沒交班，我先帶你去找人問問。”
“咱們去哪兒？”
“問那么多干嘛，你跟我走就是了。”
賀老爺子晚上看大門，就披著一件軍大衣，白天在號子里補覺，也不穿那身警裝，破衣爛衫蓬頭垢面，捯飭得跟老叫花子似的。
到了這個歲數的老年人，年輕時候不管脾氣有多火爆，現在也都心平氣和了。
他并沒有直接去找人，而是帶著王云霄去泡了個澡。
北方的澡堂子，在這個時代還屬于新鮮事物，過去是正經的高檔享受。也就那些有錢人，能出去泡泡溫泉，一般老百姓哪有這個福分。
也就是科技發展進步了，燒鍋爐和鋪水管的技術普及了，平民百姓才能體驗到這種過去專屬于羅馬貴族的樂趣。
泡在熱水池里面，賀老爺子抹了一把胡子里的水汽，瞇起眼睛打量王云霄的身材。
兩天的時間，王云霄手臂上的傷口都已經長好了，就連疤痕都淡了不少。
“你練過什么功夫？”
“就是課本上教的那些……軍中的格斗術……”
“不對，你小子不實誠。”
賀老爺子撇嘴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小子不對勁，你的呼吸法是跟誰學的？”
“什么呼吸法？”
王云霄一腦門子霧水：“我真沒學過，這有什么好騙您的……”
說到這里，他突然愣住。
要是賀老爺子不提這一嘴，他還真沒有注意到，自己平時的呼吸節奏似乎與正常人不太一樣。
其實早在這之前，就有不少人問過他——你練過武？
但那個時候王云霄都沒有在意，以為他們說的就是自己平時在教材上學的那些東西。
他在這方面確實很有天賦，一學就會，不像其他兄弟照貓畫虎都學不明白。
沒有專業且嚴厲的教官在旁邊指導，照著教材練，其實和正常鍛煉身體也沒啥區別。
小劉護士講課，一向都是只管講，不管教的。該講的反正我都講了，你聽不聽是你的問題，反正性命是你自己的，沒人能替你負責。
“真沒學過？”
看著王云霄一臉茫然不似作偽的表情，賀老爺子反倒有些驚訝了：“難不成你是什么精怪轉世，天生就自帶修行秘法？”
精怪轉世倒不至于，穿越異世界才是真的。
王云霄努力地回想了半天，和以前一樣，自己清晰的記憶只停留在十六歲那年，后面的記憶完全想不起來，就像是被刻意抹消掉了一樣。
我以前是什么武術高手嗎？
難道說我堂堂九霄龍騰傲天萬古洪荒滅世真武帝君，竟然是被身邊至親之人陰謀暗算，不僅失去大部分記憶，就連全身功力也消散殆盡，只剩下一縷殘魂落魄逃亡……
王云霄握緊拳頭，朝著前方平靜的水面一拳打出。
什么都沒有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