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燈光很亮。
照在李沐沐的身上，李沐沐沒有任何感覺。
賀老爺子看著眼前呈現雙頭四臂法相，一臉乖巧人畜無害的少女，只覺得自己牙齦腫痛。
光與火，是妖魔邪祟的天敵。
公門重地，是妖魔邪祟的禁區。
但這也不是絕對準確的規則，比方說現在這就屬于例外的情況。
法律，其實就是一場摳字眼的游戲。
在給妖魔邪祟列出各種限制之前，首先要定義什么是妖魔邪祟。
過去不是這樣講的，妖就是妖，魔就是魔，神就是神，鬼就是鬼。
至于邪祟，那都是上不了席面的東西。
就跟街面上的混混一樣，干啥啥不行，誰都瞧不上你，垃圾分類都沒你這一號，這才叫邪祟。
但妖魔邪祟，和過去的那些老東西都不一樣。
這是個新詞兒。
就像是夫妻肺片一樣，里面既沒有夫妻，也沒有肺片。
對于眼前這個小丫頭顯露的法相，賀老爺子除了剛睡醒被嚇一跳之外，并不覺得有多奇怪。
評書戲文里面三頭六臂的神仙多了去了，這屬于正統的佛家法相。
雙頭四臂的法相只是不常見，不是沒有。
藏教中就有一位四臂菩薩，除了菩薩之外，佛門之下的修羅、夜叉、那迦各族也都有四臂法身。
真正讓賀老爺子感到奇怪的是，這小丫頭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何德何能可以撐得起四臂法相？
她的實力太弱了，心智方面……也沒看出來有多堅強，老老實實跟個鵪鶉似的。
“丫頭，你是哪里人啊？”
整理好心情之后，賀老爺子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是華人！”
安頓下來之后一直在考慮如何維持住人設的李沐沐，趕緊回答：“我叫李沐沐，出生在聯邦賽弗市，今年14歲，我的父母也都是華人，我父親叫慕玉明……”
“行了行了，沒人查伱戶口。”
賀老爺子本來也就是象征性地找個話題，冷不丁聽到最后一句話，頓時忍不住反問道：“你父親姓慕？玉字輩的？”
李沐沐有些驚訝：“您聽說過慕家？我父親跟我說過，我們家在國內有很多親戚。”
“豈止是有很多親戚的問題，那是前朝的王公貴族啊！”
賀老爺子嘖嘖感嘆：“誰不知道慕王府的名號，這要是沒有改朝換代的話，我還得稱呼您一聲小郡主呢。”
李沐沐也有點懵：“慕王府？不至于吧，我爸跟我說也就是一個大家族，有很多親戚，從來沒說過什么王公貴族的事啊。”
賀老爺子撇嘴笑道：“姓慕的人有很多嗎？”
呃……
這個李沐沐倒是不太清楚，畢竟她也不了解這個時代國內的情況。
但肯定不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那種大姓。
慕這個姓的歷史其實不是很長久，在正史記錄中，是從“慕容”這個姓氏轉化出來的。
李沐沐依稀記得在自己學過的歷史課本上好像有過這么一段記錄，前朝天樂年間，慕國公平定陜甘回亂。后在天啟年間，又以古稀之齡率軍西征，驅逐外寇收復西域……
應該是慕國公吧？
在她的記憶里，這還是個能出大題的重要知識點。當然人死之后追封再加一級，在歷史上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慕王府……想不到我家世原來這么顯赫，親爹居然從來都沒跟我講過。
當然，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家只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那種遠親。
甚至可能連遠親都不算，單純一個姓氏能說明什么呢？
哪怕再退一萬步說，眼前這個警察局的看門老大爺，對于人家前朝的王公貴族又能有多少了解？
李沐沐心中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就在她內心糾結的時候，左妍拎著一塊牛肝回來了。
新鮮軟嫩，還滴著血水，帶有一定溫度的牛肝。
李沐沐面無表情地看著左妍將牛肝放在盆里，向獻寶一樣笑嘻嘻地推到自己面前。
我真傻，真的。
我還跟溫斯蒂吹牛逼說中華美食文化博大精深。
幸虧她不在。
啊，她已經死了，那還好，不用擔心在她面前丟臉的問題了。
“怎么，不合胃口嗎？”
看著李沐沐臉上木然的表情，左妍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以為洋鬼子都喜歡吃這種……我不是說你是洋鬼子，你想吃什么你可以跟我說，只要不是人肉就行！”
你到底是對洋人有什么誤解？
“謝謝師姐，正常的伙食就可以，我是說正常人吃的東西。”
“你確定？”
左妍拿出一把小刀，在牛肝上割下兩厘米見方的一小塊，送到李沐沐面前：“不用那么拘束，這里又沒有外人。我見過許多扶桑人，靈族和海民都喜歡這么吃，他們管這個叫什么來著……啊對，刺身！”
牛肝刺身么？
李沐沐還是堅定地拒絕了：“謝謝師姐，其實我也沒餓到這份兒上……”
然后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左妍一轉手，把那塊牛肝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咕嘰一聲輕響，血水從左妍的嘴角流淌出來。
啊……因為性格太好，我都差點忘記了，這位師姐是城隍司的陰差。
換句話說，是鬼。
李沐沐心里羊駝狂奔，心說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老娘辛辛苦苦不遠萬里跑回來，結果國內居然也是這么詭異的畫風。
還能不能有點好了！
“那好吧，買都買了也不能浪費掉。你再忍一忍，等天亮了我去給你買早點。”
左妍嚼著生牛肝，轉頭看向賀老爺子：“賀伯伯，筆錄呢？”
賀老爺子大怒：“我就是個看大門的，我會做個蛋的筆錄？”
“別這么說嘛，人家老話不是說，久病成良醫……”
“久病成良醫像話嗎？信不信我抽你個死孩崽子！”
賀老爺子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能不招惹是非，就不招惹是非。
他都這么大歲數了，何必再摻和這些年輕人的恩恩怨怨……還是用晚輩這個詞來形容比較合適。
不愛吃鮮牛肝也不一定就是什么正常人。
正經人還有不愛吃牛肉的呢。
“那就跟我講吧，我回頭上報城隍司，從城隍司那邊轉交給特務局。”
左妍笑道：“不用緊張，你現在已經回到家了，別的地方我不敢保證，但是在天門，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絕對可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