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的時候,朝日葵就會自動醒來。
可這并非是鬧鐘的作用——朝日葵沒有手機,沒有鬧鐘。
就好似一個上古時代的人。
每天的早上的時候。
她都被堅硬的幾乎要斷掉的脖子,幾乎痛苦難當的手臂,酥麻的毫無知覺像是要斷掉的雙腿,以及幾乎直不起來的腰肢所喚醒。1
每天,朝日葵被自己可以塑造的痛苦所喚醒。
費力的驅使著這僵硬銹蝕的機器,吱呀呀的開啟新的一天。
痛苦是極其令人討厭的,沒有人會喜歡痛苦。
可朝日葵卻喜歡這樣的痛苦。
——或者更準確的說,她依賴這些令自己掙扎的痛苦。
如果一個普通的女孩生在這樣的一個家中,那么或許早就已經忍受不了這其中的折磨和壓力而崩潰,或許最后的結局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朝日葵卻是在故意折磨著自己,讓自己遭遇更大的傷痛。6
大概只有這樣,才能夠讓自己承受自己母親的叱責。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對自己母親的叱責坦然處之。
畢竟,又有什么能夠和身體的痛苦相比呢?
只有將身體折磨到極致的時候,才能夠將大腦折磨的到呆滯。
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心靈變得麻木。
一個渾渾噩噩的人,又怎么會對自己周圍感興趣呢?
又怎么會被自己周圍的困難折磨的崩潰甚至是自殺?1
最多是傷心一下,難過一下。
可隨即便會被呆滯大腦和麻木的心靈所覆蓋。
這大概就是一種進化。
就如同在海邊礁石上奔跑的人,腳掌總是比城市中的人更加的堅硬一些。
可是除了這些之外,她或許也有著其他難以說出的心思。1
可這些心思,總歸是說不出來。
仔細的洗漱一番之后,她才用水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發絲,左右仔細的觀察著自己的模樣。
朝日葵的頭發很長,幾乎到了腰間。1
因為理發是一個很貴的支出,為了節省錢財,大部分人都會自己修剪頭髪,或者干脆留個長髪。5
朝日葵也是如此,她沒有辦法將金錢用在理發上。
因為髪絲過長的原因,她需要常常的清洗。而清洗的工具是最廉價的香皂,一種沒有多少香味的香皂。2
衣服也換了一身新的校服,并且將舊校服泡在桶里。只有這樣等到放學回來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清洗校服。
在寒風中吹一夜,這衣服便干了。
只有如此,才能夠保持衣物的干凈還有整齊。
偶爾下雨的時候,她便要擔心自己的襪子被濡濕后難以更換的問題。
不過好在襪子比衣服更加容易干燥一些。即使晚上下雨了,只要將其墊在床單下,等到早上的時候,總是能夠唔干的。7
朝日葵提前準備好了晚上需要做的事情之后,才離開這個房間。
走出家門的時候,人們都會說出“我出去了”這句話。
這是在提醒家人,防止家人為自己擔心。
可這個房間里,又有誰為自己擔心呢、
朝日葵覺得沒有,所以她踩上了樂福鞋。堅硬的質感讓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走出家的事實。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她心情就如同陽光一樣的明媚。
——因為鉛灰色的天空中,有了一輪溫暖的太陽。
在無人的車站,她會露出微笑。
幻想著中午到底要說什么樣話,要做怎樣的事。
可想得多了,又期待起那夏霧櫂今天會是怎么模樣的,又期待起今天要用什么樣的理由才能夠將夏霧櫂不要去上班。
在無人的時候,她微笑著。上車的時候,她就逐漸收斂了笑容。
今天天氣晴朗,車上的人也很多。
不過好在還有著座位,她就坐在了角落里。今天車上人都安靜,沒有人說話。
而司機也是很沉默,雖然還是熟悉的司機。
但氣氛卻截然不同。
人們總期望展示自己,讓看著自己的人刮目相看。可能夠做到這樣事情的人,總是很少。
甚至需要經過訓練,磨滅自己的羞澀,敲碎自己的青澀,再用名為懂事的黏著物將其重新塑造成一個新的,受大家歡迎的人。4
可那個自己喜歡的自己也在此刻被殺死了。
而沉默,大概是懷念從前的自己吧。
朝日葵看著窗外翠綠的植被,覺得心情也是好了些。
像是滴落到銹蝕齒輪間的油脂,讓銹蝕的機器開始轉動。
在咔嚓咔嚓的電車晃動著一段時間之后,才終于到了車站。
人流沉默著走出了電車,朝著四面八方走去。
朝日葵混雜在其中,離開車站,看到了綠意濃郁的上學路。
這時候,這里有著很多的學生了。
歡笑聲,吵鬧聲是上學路的主題,也是日常。
當朝日葵漫步在上學路上,沉默而又陰沉的她分外顯眼。
可朝日葵并不覺得難過,心中只是在想——
這次沒有遇到夏霧櫂,她有些可惜。
可正是如此,她也是越發的期待和夏霧櫂的相遇。
換了室內鞋之后,她迫不及待的跑向教室。
氣喘吁吁的她在進入教室之前,朝日葵她還撥弄了一下劉海。
趁著發絲被撥開的縫隙時,偷偷的看了夏霧櫂一眼。
夏霧櫂也是看了朝日葵一眼。
雖然夏霧櫂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表情還有動作。
可朝日葵卻覺得有著一絲絲的甜蜜,在教室里互相對視一眼,她就覺得好似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似的。
這份甜蜜讓朝日葵有些陶醉,甚至讓朝日葵有些神情恍惚。
等到了真正上課的時候,被老師提醒了好幾次,才終于緩過神來。
周圍的人雖然一陣嗤笑,可朝日葵卻毫不在意。
因為心中滿是甜蜜。
這份甜蜜慢慢滲透了滿是結痂的心靈,那溫暖慢慢軟化了堅硬的痂殼。
一上午的時間轉瞬而過。
四十分鐘的中午時間,大多數學生都會去玩一會。
朝日葵則迫不及待跑去園藝部。
平常的時候,她會趁著這四十分鐘小睡一會。
用睡覺抵擋饑餓。
有時候會去照顧樓頂的植物,但昨天下了雨,這幾天就可以空閑下來了,不用去照顧植物了。
腳步輕盈,她幾乎是要掙脫了重力。
可推開了門,少女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幾乎摔的骨斷筋折。1
里面空無一物,夏霧櫂并沒有來這里。
「原來,都只是我的幻想。」3
「都只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1
她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沉默著,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那絲絲縷縷的幸福,此刻卻宛若毒藥一般的腐蝕著內心。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