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的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但看到身旁杰克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猶豫片刻后又松開了。
與文職出身的他不同,杰克是從沙漠行動開始,在槍林彈雨中一步步靠著軍功爬上來的。
就算羅夏突然發難,也有這位老友在前面頂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當杰克看到餐廳里那個背對他們的男人時,不但沒有拔槍,反而熟絡地打起了招呼。
而且第一句話就讓羅伯特愣在了原地。
“我可以給你三分鐘時間逃跑。”
杰克掃了眼地上那幾具幼小的尸體,微微閉眼,卻沒有出言指責。
他看向正背對著他們、用威士忌沖洗手上血跡的羅夏,沉聲問道:“金妮呢?”
“在洗手間,剛才不小心把血濺她身上了。”羅夏頭也不回地回答。
杰克輕輕點頭,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雖然他確信邦普在知道金妮身份后不敢亂來,但畢竟對方是個黑人,誰知道會不會突然“返祖”做出什么瘋狂舉動。
無視羅伯特瘋狂使眼色的表情,杰克閑庭信步地跨過滿地尸體,在羅夏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
“廢話我也不想多說了,羅夏。”
杰克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語氣不帶絲毫私人情感,“你還有幾枚納米炸彈?”
正在洗手的羅夏聞言挑眉:“杰克,雖然我和你女兒關系不錯,但這個問題是不是太私人了?好歹尊重下別人隱私吧。”
“你還有臉提金妮?!”
杰克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一掌拍向餐桌。
由實木打造的桌面在這一掌之下,竟然硬生生斷裂了一角!
羅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家伙手勁這么大?
“要不是因為你,金妮現在還在芝加哥當警察,根本不會來紐約,更不會被D販和黑幫接連綁架!”杰克咬牙切齒地瞪著羅夏。
面對這番“指控”,羅夏面露無奈。
杰克說的也確實在理。
在芝加哥時,金妮被薩拉曼卡家族綁架,就是對方想用她來威脅自己;而這次哈林幫的事,雖然與自己無關,純粹是這小妞太想抓壞人,但若不是自己,金妮也不會被調到紐約來。
“杰克.”羅夏試圖安撫這位憤怒的父親,“我向你保證,從今晚起,你女兒不會再受到任何威脅,我會在紐約保護她的安全。”
“你向我保證?”杰克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冷峻的臉上浮現嘲諷的笑容,“一個被全球通緝,懸賞上億的通緝犯,居然向我保證會保護我女兒的安全.”
他嗤笑幾聲,無奈搖頭:“羅夏,我沒興趣跟你玩什么過家家的游戲。只要你答應從此遠離金妮,今晚我可以放你走。”
羅伯特聞言皺眉,但還是忍住沒打斷老友的承諾。
未等兩人回應,餐廳里突然響起一聲尖叫。
金妮急匆匆從洗手間沖出來,臉上和發絲還掛著未擦干的水珠。
她一把摟住羅夏的胳膊,對杰克怒目而視:“我和羅夏的事不用你管!我在芝加哥就喜歡他了,跟他是不是通緝犯沒關系!”
杰克快速掃視她全身,確認沒受傷后眉頭緊鎖:“所以為了跟他在一起,你寧愿被全球通緝?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旅游要躲監控,不能跟閨蜜炫耀男友,永遠不能拋頭露面地活在陽光下?”
雖然因工作緣故,杰克參與金妮成長的時間不如她母親多,但他太了解女兒的虛榮心了。
這丫頭從上學時就整天嚷嚷要找個最完美的男友在閨蜜面前炫耀。
現在倒好,男友是找到了——不是最完美的,而是他媽賞金最高的!
別說炫耀了,上街五分鐘就會被警察帶走問話。
然而,金妮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這丫頭死死抓著羅夏的胳膊,倔強地喊道:“那就一輩子躲躲藏藏好了!只要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些算什么?”
“謝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杰克忍不住爆粗。
他第一次發現女兒竟是個戀愛腦,半點沒遺傳到自己的冷靜睿智。
連羅夏都驚訝地看了眼金妮。
他本以為這小妞喜歡自己只是追求刺激,可現在看來態度簡直堅決的超乎他想象。
金妮無視父親殺人的目光,踮起腳尖摟住羅夏的脖子,仰頭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羅夏反應過來后,反手摟住她的纖腰往懷里一帶,熱烈地回應起來。
兩人就這樣在杰克面前深吻,完全不顧他鐵青的臉色。
此刻,羅伯特忍不住撓了撓腦袋。
在他幾十年的FBI生涯里,見過無數光怪陸離的場面,但今晚這種還真是頭一遭。
明明是來抓恐怖分子的,結果目標居然跟反恐局長的女兒有一腿,還在抓捕現場當著她父親的面熱吻。
這搞的.要不是地面上還有十幾具無頭死尸,他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某部狗血的愛情片拍攝現場。
幾十秒后,感受到杰克身上傳來的凜冽殺氣,羅夏最后輕拍了下金妮的翹臀,將她輕輕推開。
他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避開杰克的目光。
但金妮卻毫無羞怯之意,依舊緊摟著他的胳膊,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甜蜜笑容。
在她原本的幻想中,自己的初吻應該像《戀戀筆記本》里那樣,在浪漫的摩天輪上獻給心上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兩個中年男人,尤其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父親的注視下完成。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
至少能讓杰克明白自己的決心。
正當她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時,羅夏卻突然抽回了手臂,輕撫她的肩膀柔聲道:“聽你父親的話吧,金妮。現在還不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金妮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但羅夏的語氣異常堅定:“我答應你,未來會有那一天,但不是現在。現在的我.”
他想起加里山區的羅根夫婦,自嘲地笑了笑:“靠近我,就等于靠近危險。”
“可遠離你,就是遠離幸福。”金妮還想上前,卻被羅夏輕輕推到杰克身旁。
“相信我,那一天不會太遠。”
無視金妮泛紅的眼眶,羅夏轉身朝后門走去。
杰克死死拽住想要追去的女兒,盯著羅夏的背影沉聲道:“交出剩余的納米炸彈!我可以向司法部長申請撤銷反恐局的通緝令。羅夏,難道你真要過這種逃亡生活?”
羅夏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種生活,不是嗎?”
“況且,杰克,聯邦執法部門可不止你們反恐局一家,你這承諾毫無意義。”
羅伯特快步上前,厲聲喝道:“羅夏·布徹!你把我們當什么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現在外面全是反恐局和FBI的人,你最好老實點,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么不夠人道的場面!”
羅夏的腳步突然停住。
他緩緩轉身,平靜地注視著羅伯特:“你可以試試留下我。但我也不敢保證,下一秒會不會有納米炸彈落在時代廣場,哦對了,現在好像晚上十點,我沒記錯的話這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羅伯特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早已不是半年前那個獨行俠。
見FBI局長啞口無言,羅夏聳聳肩,大搖大擺地走向后門。
新聞上總說聯邦永不向恐怖分子妥協,現在看來,妥協得還是挺快的。
等羅夏的身影完全消失,羅伯特神色復雜地看向正摟著抽泣的金妮、輕撫女兒后背的杰克。
“伙計,剛才那么好的機會,你都不打算拿下他?”
“怎么拿?”
杰克反問,“這家伙在CIA、CTU和DHS的圍剿下都能脫身,現在他還有同伙拿著納米炸彈瞄準時代廣場。真要炸了,這責任你擔得起?”
羅伯特沉默了。
他嘆氣道:“我個文職出身,可背不起這口鍋。算了,就當今晚又讓他逃了吧。”
杰克點點頭,一邊安撫懷里的金妮一邊說:“我看這小子沒那么容易脫身。”
他掃了眼地上的尸體,神色凝重:“高桌在全球有幾十萬注冊殺手。那些理事雖然不敢惹我們,但對羅夏這種通緝犯絕不會手軟。他無權無勢,又在大陸酒店殺了這么多人,接下來怕是要面對無窮無盡的追殺了。”
羅伯特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連聯邦精英部隊都奈何不了的人,區區地下殺手能有多大威脅?
金妮卻猛地抬頭,緊張地問:“那羅夏現在不是很危險?”
杰克聞言失笑,揉著她的頭發反問:“他什么時候不危險了?”
酒店外。
羅夏依靠著潛伏大師賦予的潛行能力,像一條靈活的泥鰍,輕而易舉地繞過外圍封鎖街道的CTU部隊,悄無聲息地混進了封鎖線外的人流中。
突然間,一種微妙的感應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地開啟審判之眼,目光掃向四周人群。
在他眼中,原本普普通通的人群,此刻卻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
成百上千道血色與黑色的霧氣,在一片看似無害的白色霧氣里若隱若現、混雜其中。
這些霧氣所對應的主人,無一例外,都是被大陸酒店緊急征召而來的、身處紐約的高桌注冊殺手。
只可惜,反恐局對大陸酒店進行了嚴密封鎖,這幫殺手被死死攔在外面,根本無法進入酒店。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和普通市民一樣,在酒店外看熱鬧,心里暗自猜測酒店內到底發生了什么大事。
羅夏的表情微微一滯,緊接著,他的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還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回想起以往那些對他窮追不舍的聯邦特工,包括特勤局的人,其中很多人雖經過多年專業培訓,但手上卻沒沾過血,不像戰場上的士兵,人人手上都有人命。
而今晚被他掃蕩的黑幫成員也是這樣。
要知道,每個黑幫都有專門負責殺人的“清道夫”,普通黑幫成員最多也就欺負欺負人。
上面這兩者都根本達不到審判之眼要求手握血債才能提供正義值的標準。
可現在.
他看著這幫高桌的殺手,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要說手握血債,這世上還有誰能比這幫職業殺手更多?
能在高桌掛名的,幾乎每個人都至少殺過不止一個人!
而高桌到底有多少注冊殺手來著?
“謝特.”
羅夏點上一支煙,看著腦海里雖然積攢了不少,但還差不少才能將槍斗術升級的正義值,興奮地吐出一個煙圈。
“媽惹法克,這次好像真要發一筆了……”
郊外。
一座正在劇烈燃燒的別墅前。
約翰直愣愣地看著面前曾經溫馨如今卻化作廢墟的房屋。
就在三分鐘前,一伙殺手突然侵入到了他的家中,這幫家伙手段十分職業化,并且屋外還有援軍在暗中伺機而動。
當屋里的殺手全部被他給反殺后,外面的那家伙竟然直接朝自己的房子投射了榴彈。
自己與妻子攜造、珍視無比的愛巢,就這樣被無情摧毀了,他看著里面一件件自己的愛人曾經精心挑選的家具在火海中被燒毀,眼中滿是悲傷。
但很快,這抹傷痛從他臉上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化不開的兇狠。
“這就是你.膽敢忤逆安東尼奧家族的下場”
手邊,被他死死掐著脖子,拖在地上的女殺手從嗓子里擠出了威脅,“你逃不了的約翰,圣提諾不會放過你,你將會永遠活在安東尼奧家族的陰影當中。”
“呵呵呵”
約翰眼神冷漠地低頭看向這女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瘆人的笑容:“逃?誰告訴你,我要逃的?”
“你”
喀嚓——
在這女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約翰一把擰斷了她的脖子。
“斯圖威。”約翰看向另一邊正在嗚咽著的小斗牛犬,輕聲道:“看來我們該搬新家了。”
小狗聽到后汪汪叫了兩聲,好像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約翰朝它笑了笑,將手中已經打空的手槍換上新的彈匣,他注視著面前的火海,眼神中似乎同樣燃起了烈火:“不過在搬新家前,還有件事得先解決。”
深夜。
大陸酒店頂樓的總統套房內。
圣提諾躺在沙發上,無神地看著自己膝蓋以下空空蕩蕩的位置。
手機在一旁不停地響起,來電人是他的姐姐,但他卻沒有任何接通的欲望。
在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憤怒地怒吼了一聲,將手機狠狠地砸出,拳頭不停地砸在床鋪上。
自己這個意大利黑手黨的繼承人,高桌未來的理事,竟然成了一個沒有腿的殘廢!
“法克!法克!!!”
他仇恨羅夏,仇恨杰克,也仇恨那個敢拒絕自己的約翰·威客!
“該死的家伙,遲早一天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圣提諾咬牙切齒,但緊跟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派去殺約翰的手下,怎么到現在都沒有信息傳過來。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門外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了一道犬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