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劈啪。”
遠方火焰燃燒木料發出了微弱的劈啪聲,村里的村民從屋內走出來就這么遠遠地站著,看著地上的尸體,和圍著尸體的劉永祿二人。
從尸體的穿著上他們能看出來,死的人是村里的一位主事人。
很多和查理相熟的村民,甚至能從高矮胖瘦判斷出,此時倒在地上的就是查理。
可沒人敢上前關心,他們害怕那兩名稅務官,更害怕稅務官口中的“惡魔”。
劉永祿蹲在地上,從林布朗手里借了一把獵刀挑了挑地上尸體甩在外面的舌頭。
“淋被,這應該是死透了吧。”
“以我的經驗看,死的不能再死了,你要不放心,待會兒我再抱點柴火過來,咱給他燒了。”
“燒,肯定得燒,骨灰我都給BK揚了,死無對證,斬草除根。”
劉永祿做了個砍的手勢。
“可……村民的事兒,我可說不清楚,得你來。”
淋被悄悄偏頭朝身后看了兩眼,此時少說得有五十個村民擠在巷子口圍觀。
“我來,你搬柴火去。”
劉永祿一腳把查理的尸體踹翻了過來,就像淋被說的一樣,死的不能再死了,尸體身下是一大灘猩紅色的血液,把整張臉都糊住了,劉永祿拿查理的衣角擦了擦,勉強露出了查理的面孔。
尸體的表情還定格在死前的最后一秒,查理的眼睛向外凸起,滿是驚嚇和不可思議的神色,嘴里的肉囊和管子露在外面,沾了不少泥土。
“是查理閣下,怎么會……”
“媽的,那些稅務官果然不是好東西,是他們,是他們殺死了查理先生。”
“你仔細看看,查理先生的狀況似乎不對勁,他嘴巴里伸出來的那是什么啊。”
“惡魔,查理先生……就是惡魔。”
看見查理這張可怖的臉,村民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反感與恐懼,都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可依舊沒人敢走近尸體,走近劉永祿。
“現在在正義的面前,是一具邪惡的化身!”
劉永祿想起來小時候在電視上看的佐羅譯制片了,學著里面的腔調,劉永祿振臂疾呼。
他一開口,其他村民都閉上嘴巴,火光之下,他們只見一個人影用匕首戳起了查理口中怪物的細長舌頭。
“哦,先生,偽裝成一個慷慨的紳士混在普通人的身邊滋味兒不錯吧。
你和你的惡魔主人一定醞釀著某種邪惡的計劃,哦,是的,你們用花言巧語蠱惑著這些善良的老實人。”
林布朗抱著柴火回來,低頭開始壘木架子,他不敢抬頭,怕自己看見劉永祿那副德行憋不住,笑出聲來。
村外岸邊的巖石后面,食唯天其他人也看見了村里燃燒的熊熊大火。
“圣女悲憫光耀大地,米莉唐小姐,圣巴蘭那邊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大事,我們得趕緊去接應圣巴蘭。”
小天才哥哥急得口干舌燥,如果不是馬奎特攔著,他早就殺進去了。
“別急,哈弗遜,瑞奇手里有我給他的鑰匙,如果需要我們接應,他會通知我們。”
“可如果距離隔的太遠,又或者情況特別緊急,圣巴蘭閣下沒能力去搖動鑰匙呢?”
羅塞麗絲清楚馬奎特這件古遺物的作用范圍,也就幾百米,絕對覆蓋不到村子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
讓羅塞麗絲這么一說,馬奎特也有點含糊,寇岡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看來他也傾向去接應村里的三人。
“再等等,不能一起去,待會兒派一個人在邊緣觀察一下。”
此時反倒是背著手望向村口的米莉唐異常鎮定:
“你們聽,村里沒有傳來引起騷亂的喊殺聲,不像是村民在追殺瑞奇他們,這火也有可能是瑞奇他們放的……”
回憶了一下劉永祿的之前行事風格,直覺告訴米莉唐今天晚上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惡魔爪牙,人人得以誅之!”
就在劉永祿家門前,搭起來一個木架子,底下都是柴火,上面是一段粗壯的樹干,樹干上橫著綁著一截木棍。
死了的查理就這么被淋被掛在了上面。
劉永祿也是積極發揮村民的主觀能動性,平時這幫玩意兒不是喜歡群策群力嘛,正好,一個人拿著一根木棍,輪流來底下添火。
查理是不是惡魔?這方面劉永祿不需要贅述。
尸體就擺在面前,是不是惡魔,屬于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即便是平時跟查理關系再好的村民此時也不敢替他喊冤叫屈。
而劉永祿此時扮演的則是現場主持人的角色。
村民隊伍排成一列,誰往柴火里投入一根木頭,劉永祿就大聲在旁邊附和一句:
“惡魔爪牙是阻擋我們侍奉神明的阻礙,不剿是不行的。”
“道貌岸然的偽裝并不能躲過神祇賜給我們的一雙雙慧眼。”
“多行不義必自斃,查理,你惡貫滿盈,今天就是授首的日子。”
熊熊燃燒的烈火逐漸吞噬了查理的尸體,他的眼睛依舊向外凸起,只是此時不管劉永祿說什么,他都無力反駁了。
那名叫胡安的小伙子拉著妻子的手往火堆下又填了兩根木棍,光是續柴火可能還有點不過癮,胡安瞥了眼綁在架子上的查理,不屑地朝著地上吐了口濃痰。
劉永祿看了眼混在人群里的夏尼先生和林布朗,倆人都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剛才從自家門口跑過去的是兩個人,跑在前面的是查理,現在已經掛在架子上了,跑在第二個的見勢不妙躲到了其他地方。
劉永祿站在前面負責群眾工作,夏尼和林布朗就負責檢查村子,誰沒來參加審判,誰就有問題。
看來對方也不傻啊……
劉永祿嘬了個牙花子,剛才離得太遠,對方帽子壓的又特別低,劉永祿只能看出來對方是個男的,其他的細節特征就看不到了。
“馮先生,查理是潛伏在我們村落里的惡魔爪牙,感謝您機敏的觀察與正義的審判。
如果您有興趣,可否代替查理的位置,成為了神明的仆人指引村里的這些迷途羔羊?”
劉永祿正在思考還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把圣母的地上布道人釣出來,一位身穿黑袍的主事人找到了他。
這位主事人,五十來歲年紀,干瘦干瘦的一個禿頂中年人,有點嘬腮,劉永祿和記憶中的那個逃跑者比對了一下,應該不是他。
對方說完后,一言不發地望著劉永祿,等待著他的答復。
為何要讓劉永祿來補這個缺呢?
這位名叫埃爾南多的主事人也有自己的算計,平時村里的六位主事人都是一起出席,一起表態,一起組織村民的集會。
在村民眼里,六個人是一體的,現在查理出了事,那村民會用什么樣的眼光來看自己?
會不會以為自己也是惡魔的爪牙?這樣下去輕則會被村民排擠,重則……埃爾南多看了眼已經被燒成木炭的查理,重則下一個被掛上去的人就是自己了。
所以他急需一個有聲望能服眾的人替自己背書。
目前最適合的人就是這位馮.斯特洛夫斯基了,今晚審判惡魔的爪牙,他是頭功,把他拉進來替代查理,再合適不過了。
“不,不不不不不,我可不行,這話您說的可不在理。”
沒想到劉永祿看出來了他的想法,完全不上當,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這位先生,今晚我們兄弟能看出查理的真面目,將其手刃于眾目睽睽之下,這可不是我們兄弟有能耐。
那是有神明的庇佑!我打一進村,就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在指引著我。
今晚,也是神明具現化出現在了面前,幫我們指明了方向,賜予了我們力量。”
劉永祿一招手,讓林布朗把驢的無頭尸首給搬來了。
今晚除了查理之外,最讓劉永祿上心的就是這位布萊克,這人來的蹊蹺,死的也蹊蹺。
村民開篝火派對時,劉永祿交給林布朗和夏尼三個任務。
第一是讓倆人主持滅火,千萬別讓這些村民自己胡干,岸邊還藏著米莉唐她們呢,萬一把他們找出來那不是壞事了嘛。
先把著火的那個區域一圈房子都扒掉,然后把干燥泥土往里丟,此時火勢已經得到了控制。
第二就是找人,這個線索太少,找不到就算了。
第三就是找布萊克,找了半天,活人沒找到,沒腦袋的死尸找到一個,從尸體周圍散落的布條來看,應該就是今晚過來串門的怪人。
“哎,什么是神明?什么是神明?我問你。”
劉永祿上相還挺快,抱著驢的尸首跪在地上眼淚好懸沒下來,他這話給埃爾南多都問愣了,囁嚅著不敢說話。
“犧牲他一個,幸福千萬家!這才叫神明。
這位……兄弟,他就算不是神明,也是神明的使者!今天晚上能審判隱藏在我們周圍的爪牙查理,這位功不可沒。
本來我是想讓他帶領著我們走出這片暗無天日的地穴,帶領著我們再創輝煌,可是……好人就是這么不長命啊。
我滴天啊……”
劉永祿再也壓抑不住內心中的悲傷,抱著驢的尸體哭了起來。
大部分村民也都受到劉永祿的感染,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埃爾南多更是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不知道這位馮.斯特洛夫斯基犯的哪門子神經病。
過了好半晌,另一位矮個兒戴眼鏡的黑袍主事人才壯著膽子給劉永祿遞了一條手絹。
“我建議,這位……朋友,我們趕緊找副棺材,保存好尸體,他以后就是我們村子的圣人!”
劉永祿一托驢的無頭尸體將其交給身邊的埃爾南多。
驢此時是沒看見,如果看見了,非笑出聲來不可,他縱橫了無數空間,跨越了千百年的浩瀚歲月。
供奉他膜拜他向他祈求力量的教徒倒是不少,但封圣,這還是頭一回。
“沒問題,沒問題,不過……馮先生,查理的位置您要不再考慮考慮?畢竟惡魔就潛伏在我們身邊。
沒個神明的仆人替大家明辨是非,總令人心中忐忑。”
埃爾南多還不死心,光為死人封圣,不解決實際問題啊。
“這也是我擔心的事兒。”
劉永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但我相信,神明一定會給我們啟示,今晚我會誠心禱告,等待仁慈公正的圣諭。
一位精明睿智的領袖必然會指引著我們尋找光明。”
劉永祿咬死了就是不答應,埃爾南多看了看身后這些主事人,這些人都閉口不語,他們也確實拿劉永祿沒辦法。
人家這詞兒也確實挑不出理兒,總不能拿刀逼著馮.斯特洛夫斯基上位吧。
“那就……等待神明的回應吧。”
審判熱熱鬧鬧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本來就是半夜起的火,劉永祿又這么一折騰,等審判結束,大部分村民都已經很疲倦了,趕緊回家關門睡覺。
劉永祿和林布朗,夏尼二人也回了自己的住處。
“師傅,您干嘛不當這個主事人啊,當了主事人,咱就有權利挨個盤查村里的村民。”
剛一回家,夏尼先生就開口問道。
“槍打出頭鳥,當什么主事人,你師父我縱橫多少載,一直都是當副手,你當副手才能偷摸使壞……不是,偷摸搜集情報。
圣母的地上布道人此時還潛伏在水面之下,我當了主事人不成了活靶子嗎?你當查理這個主事人是他自己靠能耐當的?”
劉永祿指了指舌頭,意思是是查理已經接受了圣母的饋贈,不算是人類了。
“瑞奇……那我們找誰來當這個主事人呢?”
圣諭這種鬼話林布朗肯定不信,瑞奇應該是有自己的盤算。
劉永祿從煙盒里磕出一顆煙給自己點上,冷靜地想了想。
如果布萊克不死,他是個不錯的人選,起碼人家體現了人文關懷啊,大半夜還給孩子送蘋果呢。
可布萊克現在死了……村里這些村民,劉永祿一個都看不上,查理得勢,這些人趨炎附勢,當初審判罪人那一幅幅嘴臉劉永祿都看在眼里。
現在查理死了,這些人又痛打落水狗,劉永祿注意到,不少村民走的時候沒回家,而是徑直去了查理的居所,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淋被,夏尼,明天兩件事,第一件,給米粒兒他們報個平安,別讓她們擔心。
第二件事,替我找個人。”
劉永祿把倆人叫過來耳語了幾句,夏尼和林布朗聽完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