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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江南道十府江行舟抵達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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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廿四橋的月夜,韓玉圭醉臥畫舫,非要學吹簫。

  忽聞水上琵琶聲,掀簾卻見曹安抱著阮咸之樂器,正與歌女隔船對奏。

  曲終時,那女子擲來一枝瓊,惹的眾人一陣哄笑。

  到了紹興府的蘭亭曲水,眾人在曲水邊以荷葉為觴,暢飲一番,一醉方休。

  錢塘潮信來的那日,他們恰好行至海門,十丈浪墻撲來,令眾人瑟瑟。

  月余功夫之后,

  這艘樓船終于緩緩駛入龍江關。

  晨霧未散,江水凝滯。

  眾人擠在甲板上,看一座金陵城墻,自霧中拔地而起,黑沉沉的城墻壓著江面,如一條蟄伏的蒼龍。

  六朝的煙水氣浸透了每一塊城磚,磚縫里滲著未干的血與墨,垛口上懸著未干透的晚唐殘月,朝陽門城樓的鴟吻缺了角——是王謝風流的殘韻,刀鋒的寒光,崩了它一角。

  鐘聲自雞鳴寺蕩來,驚起一群棲在城墻上的寒鴉。

  韓玉圭望著遠方金陵城,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大贊道:“好個虎踞龍盤,六朝金粉之都!”

  烏泱泱的樓船在燕子磯下排成長龍。

  江行舟眸光粼粼,佇立船頭,衣袖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

  霧散時,陽光刺破云層,

  金陵城終于露出全貌——那是一種沉淀了千年的威嚴,秦淮河的脂粉都掩不住的,藏在亭臺樓閣間的殺伐之氣。

  江風忽烈,吹散畫舫笙歌。

  “世人皆說北方戰事多,江南水鄉安逸!”

  陸鳴按劍而立,輕敲船舷,朗聲笑道:“諸君可聞石頭城下,至今夜半猶聞鬼哭?”

  他指尖指著城墻的箭痕,“歷朝歷代以來,西晉永嘉南渡、南北朝侯景之亂、隋軍平陳、宋齊梁陳更迭,梁武帝餓死臺城.

  建康、江寧、秣陵、金陵——江南首府的名號更迭如走馬,唯有這長江水滔滔不絕!”

  每說一樁,便屈一指,戰火竟似數不盡般。

  江南道之戰火,大多爆發在這金陵城。此處長江天險戰略要沖,遠甚于江南道的其它城池,乃兵家必爭之地。

  午時三刻,樓船終于入了金陵城,輕輕撞上金陵城桃葉渡的石階。

  “諸位可是來赴考的秀才?”

  幾個操著淮音的稅吏跳上甲板,瞥見樓船內皆是錦衣器宇軒昂的秀才,竟笑著免了樓船的榷稅:“小的們給未來的舉人老爺們討個彩頭!”

  隨著秋闈將近,江南道十府的秀才們紛紛乘船抵達金陵城。

  眾秀才中,誰也不知會出幾個舉人,進士,成為他們未來的上官!

  他們可不敢得罪。

  薛家兄弟第一個跳上岸,踩到不知哪個朝代遺落的青磚,上面還刻著“甲、里”等篆字,歷經歲月滄桑未磨滅。

  江州府的眾秀才們踏著桃葉渡潮濕的青石板,登岸便是秦淮河,空氣中飄著桂香與墨錠的氣息。

  秦淮河的水波映著兩岸一棟棟朱樓,畫舫里傳來零落的琵琶聲。

  這里是最繁華的秦淮河,文圣廟附近。

  他們轉過文廟照壁,江南貢院正在文圣廟的旁邊,忽見烏壓壓一片人頭。

  江南貢院的朱漆大門前,已經新貼的秋闈告示,正泛著冷白,寫明了詳細的開考時間、所需身份證明之物等等:

[天授十五年,江南道,秋闈州試八月初九日頭場  需驗籍貫文書、保結、畫像.]

  眾人眺望一番。

  天色漸晚,秦淮河上氤氳的水汽漸漸漫過石欄。

  眾人駐足河畔,但見畫舫上的絳紗燈籠次第點亮,在漸濃的夜色中浮起一片暖紅的暈,恍若星河傾落人間。

  “不若就在這秦淮河畔,擇一處下榻。”

  韓玉圭“唰”地展開泥金折扇,輕點沿岸鱗次櫛比的朱樓,“距貢院不過百步之遙,省卻往來奔波之苦。若是住得遠了,只怕誤了秋闈大事。”

  江行舟撫掌稱善:“韓兄高見。如今來得早,尚可從容挑選。”

  他們這批江州府的秀才確是占了先機。

  此刻秦淮河畔的客棧雖已客似云來,上等廂房卻仍有空余。

  若再遲上月余,待各府學子蜂擁而至,只怕連河房的地板都要論尺租與應試的秀才們了。

  “這”

  顧知勉與張游藝卻相視躊躇,面露難色。

  張游藝肩上的青布包袱忽地散開一角,露出里頭打滿補丁的里衣。

  秦淮河畔的房錢,于他們這等寒門學子而言,不啻于天文數字。

  “何不合租?”

  韓玉圭將折扇在掌心一叩,“這處三進院子,東西廂房俱全。最偏的幾間大通鋪,十余人分攤下來,每人不過幾錢銀子。”

  他目光掃過在場半數布衣學子,溫言道:“既省了開銷,諸兄也能一起切磋制藝,豈非兩全?

  秋闈在即,金榜題名方是正經。”

  眾人之中,除了一半世家子弟,也有些是尋常家世,他們十余人湊合一起租個大房,也能省不少銀兩。

  顧知勉捏了捏袖中干癟的錢袋,與張游藝等人低聲商議幾句,終是鄭重作揖應下。

  江州府的秀才們踏著青石板路,魚貫步入那棟飛檐翹角的朱樓。

  燈籠的光暈在他們青衫上流淌,恍若給每個人的衣袂都鍍了層淡淡的金邊。

  江行舟早已今非昔比,家資頗豐,獨自賃了一間雅致廂房。

  他推開雕窗欞,外頭是幽靜的庭院,幾株桂樹掩映,偶有清風送香,倒是個清心讀書的好去處。

  薛氏兄弟與韓玉圭等人便住在隔壁,彼此往來,倒也便宜。

  店小二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將房間收拾妥當,新換的床褥透著淡淡的皂角香。

  案幾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江行舟將書匣擺好,將一副《陋室銘》畫卷掛在墻壁處。

  隨后,取出一卷《中庸》,正欲坐下溫習片刻后再歇息,忽聽門外輕叩。

  抬眼望去,卻是韓玉圭的侍女青婘,纖手捧一盞青瓷碗,裊裊熱氣裹著甜香撲面而來。

  她低眉順目,輕聲道:“公子,這是剛熬好的文粟米粥,添了蛋羹、蓮子,最是溫潤滋補。

  主人念您舟車勞頓,特意吩咐奴婢送一碗過來。”

  江行舟含笑接過,溫言道:“有勞青婘姑娘,替我謝過韓兄。”

  他執匙輕攪,米粥綿軟,蛋羹細嫩,入口溫熱熨帖,倒是消解了幾分深夜的涼意。

  “吶!公子若有事,隨時吩咐!”

  青婘輕吟,面頰微紅,福了福身,便悄然退下,只余一縷幽香在房中浮動。

  待出了房門,她吩咐店小二往各廂房的公子們也送了粥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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