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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甥與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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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從軍統內部突然間流傳出“金剛榜”這個說法后,張安平就收到了消息。

  別忘了他曾是關王廟培訓班的老師,軍統當前的骨干成員中,可有不少是張安平親手教出來的,自家老師被狗屁的“金剛榜”排在了末尾,自然就有人跑人去樓空只留下張安平的反諜指揮部打小報告。

  高手啊!

  聽到這個消息的張安平樂了,這一招直接從資歷上把他給定成小輩,老戴真想扶自己上位,那很容易引起各種隱患。

  能想出這個招式的絕對是LYB。

  但張安平表現出了政治敏感性差的特點,他告訴打報告的學生,不礙事,這個世界終究是看能力說話的,說起資歷自己排在老末也是合情合理。

  見張安平如此,前來匯報的學生也不說什么了,便直接問自己能不能調來反諜指揮部。

  此人是替局本部中關王廟一期的學生詢問的。

  目前反諜指揮部只有破譯工作在照常進行,行動、情報力量已經各自撤回,這些被張安平帶出來的學生,非常渴望能到張安平的手下干活。

  “反諜指揮部只是一個協調機構,不會擴招。”

  張安平回絕了這些加入的請求。

  但軍統元老針對自己的這一次陰招,卻讓張安平有了靈感。

  張安平一直習慣于謀畫未來——這大概是掛壁獨有的能力。

  之前就說過,他根據中統目前激烈的內斗,設想過未來(解放戰爭)以內斗的方式將軍統的破壞力固定在一個微小的范圍內,但執行這個方略的基礎條件是自己不能成為軍統的負責人。

  此時來自軍統元老的陰招,卻讓他看到了機會。

  目前的軍統不適宜內斗、也不能內斗——抗戰結束前,軍統必須盡可能的發揮情報機構的最大作用,而不是將力量消耗在內斗之中。

  這“金剛榜”的陰招,對自己來說,反倒是有益無害!

  所以,他選擇了不加過問的同時,又在暗中推波助瀾,金剛榜能快速“出圈”,可不止是毛仁鳳、唐宗和鄭耀全的努力,他張安平暗中的推手功不可沒。

  但他利用了混沌的局勢,將自己隱于了混亂之中,這導致唐宗和鄭耀全以為這是毛仁鳳出了全力,兩人在欣喜之余,又對毛仁鳳暗暗警惕,心說可不能將張安平這小子打趴下以后,再出一個毛仁鳳。

  毛仁鳳則有些懵,唐宗和鄭耀全久經戴春風的打壓,他們在軍統的勢力基本是明面上的,而自己使的力自己又非常清楚——不可能這么快的“破圈”啊!

  “難不成是還有人暗中出手?”

  “也是,這些老狐貍,平日里不敢明著吭氣,但有機會的話,肯定會不吝嗇的推一把手!”

  毛仁鳳暗笑,戴春風想要推張安平上尉,面對的壓力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大啊!

  之前就說過,等老戴察覺過來的時候,“金剛榜”之說已經破圈,他這時候想阻止這種說法已經晚了。

  老戴怒不可遏,氣沖沖的來到了反諜指揮部。

  他沒讓人提醒張安平就直接進去了,結果進去的時候發現張安平正沉浸于一堆卷宗之中,本就快要爆炸的怒火又猛漲幾分,猛踢了一腳桌子后,大罵:

  “混賬東西,你都被人抄家了!可你在干什么?一丁點的警覺性都沒有!”

  老戴之所以怒火更盛幾分,是因為他覺得張安平的政治警覺性太差了。

  自己站的太高,在習慣于欺上的體制中,基層的信息很難傳進耳中,收到消息太晚是沒辦法的。

  可張安平呢?

  你對你自己的位置、對我的態度不清楚嗎?

  你如果收不到軍統內部的各種信息,那就是你自己無能;

  你如果收到這信息后無動于衷,那就是你政治敏感性太差,要是如此,即便推你上去,那反而是害人害己!

  所以老戴的怒火蹭蹭暴漲。

  張安平好似被嚇了一跳似的,看戴春風怒氣蹭蹭的,他趕緊賠笑:

  “舅,別生氣,別生氣,先喝茶降降火氣,氣大了傷身。”

  戴春風一看張安平的樣子,瞬間明了:“你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怎么就眼睜睜的看著流言發展到這種程度?”

  “還是你覺得你張安平是鐵打的,這種致命的說法奈何不了你?”

  戴春風的神色陰沉的可怕。

  權力,不止來源于上,還來源于下!

  自己要推張安平接班,可以為其鋪路,但張安平要是打鐵自身不硬那也白扯。

  現在看來,張安平除了對京滬區的嫡系外,對其他人是可有可無的態度,這在權力者身上來說是致命的!

  雞鳴狗盜之輩關鍵時候還有用呢,你張安平真以為自己帶出了能打的上海站,其他力量就無足輕重么?

  金剛榜的目的之一,也是讓其他人對張安平做出一個誤判——一個勢力中,圈子、山頭是不可避免的存在,每個圈子、山頭中都有核心之一。

  張安平被定義為九大金剛之老九,這會讓其他人對張安平的圈子和山頭產生誤判——勢力跟實力不是一回事,實力需要亮劍,勢力,有時候真的非常的主觀。

  老戴異常的失望,尋思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

  張安平依然陪著笑:“您先喝口水成不?”

  老戴猛拍桌子,氣沖沖的說道:“有屁放!”

  “您聽我狡辯——啊不是,您聽我解釋哈。”

  老戴知道這是張安平故意耍寶,但還是被逗笑了——之所以逗笑,是因為張安平能故意耍寶,他不自覺的心安了。

  說到底,他對張安平還是特別相信的,不管是對他的忠誠還是能力。

  笑過之后,他難以維持怒意,只好板著臉,靜靜的等待張安平解釋。

  “其實這個說法一出來我就收到了消息,不過我思來想去,選擇了在后面推一把——不是輕輕的推,而是猛推了一把,要不然,所謂的金剛榜怎么可能這么快就人盡皆知?”

  張安平嘿笑著說道:

  “他們想用這種方式來打壓我,那我就滿足他們的心愿唄!”

  戴春風問:“為什么?”

  張安平收起了嘿笑,神色肅然道:

  “局座,我知道您的心思,但是,我太年輕了。”

  戴春風皺眉:“只有這個?”

  “當然不是,主要是為了穩定。”

  “穩定?”

  “我知道您想跳出軍統這個體系,因為這個體系嚴重的限制了你,雖然看上去權勢滔天,但是實則將您圈定在了其中。”

  張安平坦然道:“可是,現在是大敵當前!軍統,除了您,還有誰能整合所有的力量一致對敵?”

  “我?”

  “我太年輕了!新一代的軍統成員會服我,但元老呢?東北軍的教訓就在眼前!”

  戴春風聽到這句話后,神色幽深了起來,他沒想到外甥比自己想的更遠,他柔聲道:“你啊,就是想得太遠了!校長對我有知遇之恩,他現在需要我,我又豈能為一己之力而棄大局于不顧?”

  “但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我總得為未來考慮吧!”

  張安平聞言道:“所以我順勢狠狠的推了一把!”

  這話讓戴春風皺眉,他還是有點沒搞懂張安平的意思。

  張安平解釋道:

  “這一次的主導者和推手,我猜應該是唐先生和鄭先生吧?另外局里也有推手——局里的推手我不在意,但唐先生和鄭先生現在對您、對軍統來說非常重要,既然這樣,那就示敵以弱唄。”

  “順便讓他們對局里的局勢做出誤判。”

  “雖然如此一來,我也好茍著嘛。”張安平又嘿笑起來,這一次的嘿笑在老戴眼中居然顯得有些“猥瑣”。

  他接著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的靠山可是您吶!”

  張安平的潛臺詞是:

  我沒必要大肆發展勢力,您如果真心想讓我接班,那您的勢力就是我的勢力。

  這其實就是儲君跟爭太子之位的皇子之間的差別。

  這句話讓戴春風的很多疑問都在這一瞬間有了答案。

  他手下龍蛇混雜,如毛仁鳳,在察覺到他有跳出軍統這個體系的時候,就肆意的結交軍統內的各方勢力、諸侯,可自己的外甥、唯一屬意的接班人,卻一直是“我的一畝三分地”這個態度。

  除了上海區外,根本擴大影響力、勢力的態度,就連京滬區,也都是他強加給張安平的。

  他一直覺得外甥眼界小。

  可現在他徹底明白了外甥的考慮。

  他只需要基本盤,因為他信賴自己;

  他只需要基本盤,因為自己的,就是他的!

  戴春風忍俊不禁的大笑了起來,難怪從來都是自己暗恨這臭小子不努力,從未擔心過外甥肆意膨脹后會威脅到自己,原來是外甥一直在克制、一直在恪守。

  “臭小子,臭小子啊!”

  戴春風指著張安平連說兩句臭小子。

  張安平臉上也浮現了略得意的笑,也不知道怎地,老戴看到他得意的笑后就想踹其一腳。

  兩人這一番坦誠的交流,讓戴春風徹底的放心了,外甥的手段、心機和眼界,絕非局里的這幫蠢貨可以比擬,以后自己真的可以安心了!

  徹底放心的他想走,突然間刺耳的空襲警報聲便響了起來。

  張安平“想也不想”的拉起戴春風就往就近的防空洞中沖去。

  國民政府的機構周圍都有專門的防空洞以應對空襲,反諜指揮部自然不例外,張安平保護著老戴來到了防空洞后,讓守衛保護戴春風,他則道:

  “局座,我出去看看。”

  老戴阻止:“別出去,你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說不準就是沖著反諜指揮部來的。”

  “局座,這一次的空襲應該是中等規模,至于轟炸后的損失,我賭它非常輕微。”

  老戴皺眉,依然阻止:“你別自信過頭了!”

  他以為張安平是認為已經拔掉了“大盜情報組”,無人指引后日軍空襲會不利。

  “這場空襲有問題——回頭我跟您說,我去觀察哨那邊,不會有危險的。”

  見張安平堅持,老戴想了想便同意了,但還是派警衛跟上了張安平。

  空襲持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

  在這場空襲中,還有一個日機編隊闖入了數個防空陣地,在防空部隊的努力下,一架日機被擊落、數架飛機被擊傷。

  一番折騰后,日機傾瀉完攜帶的所有航彈和子彈后返航,重慶的天空又恢復了平靜,只余下不斷升騰的濃煙在滾滾沖天。

  張安平找上戴春風:

  “局座,咱們去城防司令部。”

  老戴早在之前就從張安平的話中感覺到了古怪,此時也不詢問,示意張安平做主即可。

  乘車來到城防司令部后,等候了許久才終于等到了張安平所需要的空襲損失報告——國民政府對基層的控制偏弱,這份報告中只有官方機構、軍事單位。

  而和張安平之前所說的一樣,這一場空襲,日機取得的戰果甚是輕微,而損失比起之前的多次空襲來說,要大不少。

  “這一次日機幾乎無功而返,張將軍功不可沒啊!”

  城防司令部中的不少人都過來向張安平表達了善意,張安平一一應付后,和老戴離開了此地,在上車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從矜持的喜意無縫轉換成濃濃的凝重。

  上車后,老戴問:“有問題?”

  “問題大了!”

  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遇到對手了!”

  “怎么回事?”

  張安平將自己的猜測和正在調查的事一一告訴了老戴,老戴聽后立刻意識到了張安平現在的處境——他現在被人看作是破獲了敵間的英雄,接下來必然有無數的榮譽加身。

  這也是“天子腳下”易出成績的緣由。

  可如果這是敵人蓄意準備的陰謀,那接下來張安平就得被從云朵之間打入地獄了!

  老戴思索間突然說:

  “我怎么……怎么嗅到了你的味道?”

  他對上海區的行動非常了解,這一次日本間諜的局,怎么有股張安平的風格?

  張安平苦笑道:“這個神秘的對手,大概研究了我很久吧。”

  老戴更加理解張安平之前詐死的考慮了。

  回歸整體,這局近乎無解。

  誠然,他可以早早的向上面稟告,但下一次的空襲中如果損失甚大,張安平依然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這半陽半陰之謀,張氏風格太濃了!

  “您放心吧,距離下一次空襲應該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我做好準備了!”

  張安平目光閃爍了一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呢!”

  戴春風看著“進入戰斗”狀態的外甥,想了想道:

  “需要什么你盡管說,重慶,說到底還是國民政府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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