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上輩子就曉得有一艘萬噸輪，老板出事后賣給同村人，沒多久就出事了。
那艘船邪門的很，不管轉手幾次，經手的老板和船長，都沒有好下場，不是失蹤就是虧的連底褲都不剩。
“我哥也這樣說。”葛昌發笑道，“聽說你們租阿來叔家的漁船網到大貨，我哥也租了他家的船，我打算跟著他出海跑幾趟，先練練手。”
陳永威看著他，“阿發哥，你不會暈船吧？”
葛昌發捶了他一拳，“我去，漁村長大的還暈船，別人曉得還不笑話死。”
“暈船有啥好笑的，我第一次跟阿來叔出海，連苦膽水都吐出來了。他說這還是在近海，去外海捕撈作業，起風的時候浪頭比山還高。”
李長樂想起以前，笑道：“沒事，多吐幾次就習慣了。”
“也有一直吐的，我姐夫就一直吐，后來才學的泥瓦匠。”葛昌發拍了李長樂一下，“實在不行，你倆好好干，等你們買大船我等著鑲股分錢。”
李長樂跟陳永威回到家，大人在院子里一邊乘涼一邊織網，
院子里還放著一口舊陶盆，陣陣艾草香在飄蕩在院子上空，比后世的蚊香聞著舒服多了。
這年頭的人都很儉省，六月驅趕蚊蟲，都是去山上割艾草回來，曬蔫吧后挽成草把子點燃驅蚊用。
隔壁阿賴家、還有另外幾家的婦人也在院子里，見他回來，都笑著問。
“阿樂，明天打算去哪兒淘海啊？”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去丈母娘家看丈母娘去。”
“周老師嫁這么遠，一年也難得去一次吧？”
“今天一天就掙了幾百大洋，是該好好休息兩天去丈母娘家看看了。”
“回去的，每年放假和中秋、過年都有回去。”
“阿樂一看就是好命的，丈母娘是城里人，都不嫌棄他鄉巴佬，對他好不說，還把周老師嫁給他。”
村里人就這樣，沒本事掙不到錢的時候，說的是，我早就曉得他是個沒本事的，你看我沒說錯吧，這么些年，還住老房子。
同一個人，一旦你掙到錢，就成了一看就是有本事，有福氣的了。
李長樂不想聽一幫婦人說長道短，把周若楠和陳永威叫進屋，讓周若楠拿了賬本和錢出來，螃蟹賣了四百一十二，賣魚四百八、望潮還有佛手螺兩百，兩天掙了一千零九十二塊。
扣除租船買柴油，買香煙的錢，還剩下一千零八，兩人合股的漁船還沒回來，依舊還是照以前四六開分配。
李長樂把陳永威的四百三十二遞給他，“別亂花了，給阿奶攢起來。”
陳永威抽了兩塊出來裝兜里，“我得先把零花錢拿出來，不然，等錢到了我阿奶手里，想拿一角出來都難。”
李長樂覺得老人家都這樣，錢只要到他們手里，想拿一分出來都難。
周若楠笑道：“阿奶剛才還在說，她捏著錢不給你亂花，是想著給你置辦幾樣家什，給你買只手表，再給你買輛腳踏車，相看對象的時候，也有兩樣拿的出手的東西。”
“手表可以買一塊，省得出海的時候連時間都沒有，腳踏車買輛二手的就行。”陳永威頓了一下，
“上次我哥在張家看了他家組裝的二手腳踏車，好點的才八十，我哥說看著還不錯，我也覺得挺好，價錢便宜一半不說還不用票。”
李長樂覺得買二手的也不錯，“那就買輛二手的，等我從鹿城回來，我們就去水路張騎三輪車，順便買腳踏車。”
“嗯嗯！”陳永威把錢裝口袋里起身道，“我回去了，明早你多睡一會兒，我把地籠網起好了，你再去小樹林找我。”
李長樂點了點頭，“你也別太早，晚點也沒事。”
陳永威：“我習慣了六點起，醒了就要起床，多躺一會兒就頭痛。”
周若楠笑道：“你哥才不，以前六點半喊他，要七點半才起得來，巴不得賴在床上不起來。”
“我老了，阿威是小后生！”李長樂笑著拍拍陳永威肩膀，“小后生精力好，比我干的多，精力比我還好。”
“算了吧，你從小就這樣，以前阿歡在家時候，我們一起在我家睡，每次都是你起的最晚。”
“笨蛋，順著人說都不會啊！”李長樂白了他一眼，“趕緊走，看到你就心累！”
“嘿嘿，你自己懶，還要找借口！”陳永威沖兩人揮揮手，出門叫上陳阿奶，祖孫倆一起走了。
院子里的人也開始收拾東西，回家休息。
李長樂高興的看著周若楠，“小舅那還有三百六，要是天天有這樣的運道，下個月就有錢建新房了。”
“別太貪心，這樣已經不錯了。”
“傻瓜，哪還有嫌錢多的？”
“是沒人嫌錢多，但我也不想你異想天開，又像以前一樣，小錢不想掙，大錢又掙不到。”
“周老師，老揪著別人的黑歷史不放，不厚道了哈！”李長樂曉得她擔心自己舊病復發，故意這樣說，敲敲警鐘。
“好好好，以后都不說了。”周若楠笑著數了一百五十塊出來，遞給李長樂，“你把錢還給阿娘，這次去鹿城給你也買一只手表，出海的時候用著方便一些。”
“給你也買一只，上課的時候方便一些。”
“不用，學校辦公室有掛鐘，家里又有鬧鐘，要買的話也等房子建好了，有余錢了再買。”
李長樂點了點頭，拿著錢朝父母那邊走，周若楠則去喊兩個兒子回來，洗澡睡覺。
過去后，李父正在修一條板凳，李長樂覺得父親那輩人簡直是萬能的，在家用菜刀柴刀砍砍劈劈，就能用木棒做些板凳木架什么的。
家里的凳子還都是榫卯結構，壞了加一個木楔又能用，哪像后世，都是鐵釘木匠，不做榫卯，全是螺絲、鐵釘、轉角鐵固定。
“阿爸，那天阿娘借給我的錢，現在還你！”
“我們又不用，這么著急做啥？”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一家子也得講信譽不是！”
“那我先收著，要用來找我拿。”李父接過他遞來的錢，“錢別亂花了，都給阿楠收著，攢起來建新房子。”
“我哪有亂花，兜里就揣了五角錢，還是那天留著買香煙的。”李長樂見他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從兜里掏出幾張毛票，“你看嘛，不信你去問阿楠。”
李父看后放心，他真怕自家這個手散的老三，辛辛苦苦掙點錢，大手大腳的啥都往家買。
“五角錢已經夠多了，我平時兜里最多放幾分錢，都你阿娘放著呢！男人嘛，只要家里的女人會持家，
我們就只管在外面好好干，趁年輕體壯多掙錢，先把房子建起來，再攢錢換大船，到時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面光。”
李長樂點頭，“曉得了，不用你說我也想早點把房子建好，省得一家子擠在一間屋子里，放個屁一家子都曉得了。”
“唉，”李父嘆了一口氣，“是阿爸沒本事，連房子都沒給你們建一間，就把你們分出去了。”
還有老四，都二十二三的人了，還在部隊不想回來，再等兩年都老了，轉業回家去哪兒找對象？
“看你說的啥話，缺吃少穿的，養大我們就不錯了。”李長樂拉了把椅子坐他旁邊，看著他放在方凳上的腿，轉移話題，“你腿感覺怎么樣了？”
李父擼起褲管，“你看好多了，感覺有力了，今天拄著拐棍能走到茅坑那邊，再等幾天應該就能把拐棍放了自己走。”
李長樂見他傷口周圍的皮膚顏色已經正常多了，不像剛回來那會兒，周圍的皮膚黑里透黃，傷口處還凹下一塊。
“真的好多了，林醫生說的沒錯，得把營養跟上，恢復起來才快。”
“這幾天的伙食已經夠好了，比生產隊的那些年過年的時候吃的還好。”
李父這次很小心，只要是發物一概碰都不碰一下，就怕以后癱在床上，自己難受不說，還給孩子們增加負擔。
爺倆說了會兒話，李父見李長樂哈欠連連，趕他回家睡覺，等他到家，看到小兒子光著屁股站在后門口洗澡，老大已經洗好，坐在床沿邊看小人書。
等他洗完澡回屋，看到兩個兒子像哼哈二將一樣，一邊一個守著他阿娘，聽她讀小人書。
李長樂一人拍了一下，“自己拿去翻，讓你阿娘早點休息。”
周若楠看了看剩下的書頁，柔聲說道：“你先睡你的，還有十來頁沒讀完，我給他們讀完就睡。”
“阿爸，很快的，你累了你先睡！”李小海懂事的說道。
“哎喲，還是我大兒子乖，比小棉襖還要貼心。”李長樂捏了他臉蛋一下，“好像比前幾天有肉了哈！”
大兒子高興的點頭，“阿娘也說我長肉肉了，長肉肉就會長高了，是吧？”
李長樂笑著點頭，“嗯！多吃魚肉多吃肉骨頭，沒事就拿根繩子跳跳高，很快就比阿爸高了。”
“阿爸，我也要長高高。”李小洲拉著他，“阿娘讀小人書我就想睡覺，我陪你睡。”
說罷像只小狗一樣，倒退過去，轉身飛快的爬過去躺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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