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病一個金鯉躍波,宛如靈魚般躍進了浴桶,避免了被兩位師姐看瓜的危險,老臉微微發熱,緩緩沉入紫紅色藥湯之中。
此時的藥湯仍有十度,對他來說,卻如同熨帖的溫暖泉水,一點也造不成傷害。
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能量,像是撒了歡的野耗子,直往毛孔內鉆。
他沉下心來,仔細感應軀體上下。
徹底明白了為何小蘭師姐聲稱,琉璃丹是天星宗用來奠基的無上寶丹:
“身如琉璃,心如明鏡,內外明澈,凈無瑕穢……”
精神內觀:
以往看得混混沌沌,朦朦朧朧的肉身深處,此時涇渭分明。
肌肉、骨骼、筋絡甚至血液洪流,都散發出各自顏色。
紅的黑的白的黃的,組成一片燦爛光圖。
尤其是,身體深處,那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以及如同繁星般閃爍的無數穴竅,一一呈列在心間。
“什么叫內外明澈,這才叫內外明澈啊,比什么樣的解剖圖都要清晰百倍千倍……”
這一刻,陸無病感動得幾乎流淚。
小蘭師姐只是憑借著只言片語,斷定此丹對內力修練很有幫助。
師父師娘也只是叮囑自己,服用了琉璃丹之后,再來修行瀚海神功。
想必,他們全都不知道,這枚丹藥的真正藥效是什么。
知己知彼,百戰而不殆這句話,不但能用在戰斗上;用在修練上面,同樣是金科玉律。
這枚丹藥,在知己這一方面走到了極處。
也不知是哪個天才藥師創出來的,其中又有著何等奇思妙想。
一念及此,陸無病就知道,猜測著多半就是開派祖師天河真人弄出來的東西。
剛剛服下的寶丹,以及祖師洞中那神乎其神的傀,應該全都是他那奇妙的腦子才能創造出來。
故老傳聞,天河祖師只是夜觀天象,悟出天地至理,由此創出各種神妙劍法武功,以及諸般雜學。
學識之淵博,超人一等。
輕飄飄的一句話之中,完全無法體現出天河最賢的含金量。
‘這哪里是什么超人一等,簡直是領先了數個時代。’
陸無病探出腦袋,在藥湯水面之上換了一口氣,自動屏蔽了兩位師姐其樂融融的歡笑。
重新收拾心情,盤膝坐入水中。
首先,就是讓藥力均勻滲透進入每一寸筋骨皮肉。
同時,有目的性的調動生機,蘊養各處紫黑光點。
那是修行戰斗之后,日積月累,累積而來的一些暗傷……
以往陸無病運轉本身無限生機之時,也只是粗疏的一掃而過,或者是大片溫養。
這種操作模式,有用是有用的,從表面上看,或者是用精神感應,全都發現不了哪里有什么不對勁。
但是,這些深入到細胞層面的微小傷損,卻是真實存在。
此時,借助藥力沖激全身,煉成琉璃劍體,內外明澈的關口,再來細細體悟,就能一一察覺。
生機如同百千只細小蜂群,有目的攻向那些細微的暗傷處,蘊養,清除、強化……
只是花了半刻鐘時間,這具肉身,就感覺到一種玄之又玄的輕松。
就算是此時埋首浴盆,仍然有著飄飄欲仙,想要沖天飛起的沖動。
心靈深處,有盈盈喜意,縈繞心頭。
平安自足,亙古悠遠……
似乎想要沉浸在這種狀態之中一動不動,修練經年。
“琉璃劍體都能達到這種層次,是不是還有什么道體、仙體?那又是何等狀態?”
陸無病心中歡喜。
就像是原本的身體,堆滿了油膩污垢,泥土灰塵,如今全都洗得干凈,清爽至極。
人與人之間的體質差距,這也太大了點。
大師兄,這東西如果給你用了,那真是白瞎了。
想到原本師父師娘是準備把琉璃丹給岳靈風服用的,因為外界形勢變化,拖了一拖,最后便宜了自己……陸無病心中一樂,就感應到了木桶外面,三丈遠處的那柄瀚海伏龍劍。
他甚至能感應到那柄寶劍在歡呼在雀躍,要隨自己一同殺敵飲血。
不愧是劍體,與寶劍的親和力,以及對劍法的敏銳性,都提升了很多。
而且,全身氣脈與家中墻角的蜘蛛網一般的清晰,修行起內力來,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陸無病探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玉瓶,取來瀚海神功真意珠子,緩緩貼在眉心。
“轟……”
眼前光影微幻。
一個虛虛淡淡看不清面目,甚至看不清衣著的人形光影,出現在腦海之中。
人形身體也是一片明光,展示著氣勁如何生成,如何轉化,如何開竅,如何行脈,以及運轉功法時,呼吸與氣勁的關聯節奏。
一句句口訣,印入腦海……
完全不需要字字句句進行琢磨,自然而然的就領悟了其中最深層意蘊。
人形丹田深處內力自然進行演化,從小溪化長河,再由長河歸大海,最后凝聚成一片浩瀚汪洋。
陸無病瞬息之間,就明悟了瀚海神功的所有修煉竅門。
就像是苦練勤學了此門功法數年時間。
一直被封鎖在體內的磅礴藥力,這時也找到了方向……
茫茫無際的一片大海,突然掀起狂浪,席卷著這股力量,兇猛吞吸體內一切力量。
百川歸海,不辭細流。
陸無病端坐盆中,虛浮在水中間,露出口鼻。
呼吸變得幽微深沉,一吸一吐,有如海濤拍岸……
所有內力,像是撲火的飛蛾一般,全都涌入丹田,化為瀚海碧波。
等到一口氣吸盡,渾濁氣流從鼻中沖出。
陸無病的丹田深處,雄渾至讓他自己都微覺震驚的強橫內力,一股腦沖入十二正經之中。
遵循著先前打通的經脈,把身周穴竅一一點亮。
吸納穴竅中的神藏之后,這股洪流變得更加強橫,卻又溫潤柔和,并不傷害經脈通道。
只是一股作氣的開拓經脈通道,組成綿密光網。
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膀胱經、足少陽膽經再到足少陰腎經、足太陰脾經一一被貫通。
一次性足足打通八條經脈,開啟128個穴竅。
身體中的內力在各處經脈之中浩浩蕩蕩,無休無止的流淌著。
而丹田氣海處,感應之中,已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海洋。
陸無病輕提一口氣,就覺得眼前星空變得十分明亮,如同白晝般纖毫畢現。
隔著七八丈遠,甚至能看清小蘭師姐耳朵后面的細小絨毛,在風中輕微晃動。
當然,也看到了七師姐腋窩一側,寬松短衫遮不住的山巒玉壁。
他收回目光,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把這股如龍如象的奇異偉力壓制下來……
頭腦在這一刻,變得清晰數倍,能分析出空氣中每一顆微塵,飄走的方向。
同時,他的身體如同游蛇般,在稍顯狹窄的木桶之內,游動轉折,上下左右,無不如意。
骨頭或軟或硬,身體時而拉長,時而變寬,形變拉伸宛如本能。
“這……”
“再開128處穴竅,通八條經脈,如今,我全身打通十四條經脈。按照江湖品級修為計算,已經算得上是五品修為,而且,還是五品中段。
不但超過了小蘭師姐和文靜師姐,就連二師兄鐵重山的修為層次都已超過,快要追上大師兄的內力修行進度。”
這么一想,陸無病暗暗咋舌。
小蘭師姐和七師姐等人,哪一個不是修行了內功七八年之久?大師兄、二師兄更是修行內力十五六年。
而自己才修練多久?
三個月?
兩個月……
再給自己一段時間,以如今的內力強橫度,還有圓滿境層次的兩門硬功鑄就的體魄,一天又能練上多少回流光劍。
能把三年修行時間,縮短到什么程度?
什么時候,能更進一步,把劍術從陰虛境提升到陽實境,與紫陽宗那位畢師伯,也拼一拼高下?
想到這,陸無病豪氣大發,駢指成劍,指尖驟然探出三尺氣芒。
哧的一聲,就把木桶刺了個細洞,漆黑的水流,洶涌激射。
“小……小,小師弟,你四品了?”
“這怎么可能?”
小蘭師姐眼尖,正空著手比劃著劍式,熟悉劍招,一眼就望見探出三尺的劍氣。
她驚得差點就扭到自己的胳膊,使勁扭過頭。
一步三四丈,撲到木桶前。
林文靜也是不敢置信的看著陸無病。
聲音都顫抖了。
她們才七品修為,離著突破六品,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剛剛入門的小師弟,都已經內氣外放。
這讓人還怎么活?
是的,內氣外放逾尺,就是四品內修的標志。
陸無病內氣探出三尺,凝實鋒銳,能輕而易舉刺穿木桶,說他是四品高段也說得過去。
“只是跨入五品而已,沒想到瀚海神功竟然神奇到了這種地步。”
陸無病也是十分驚喜。
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
所謂內氣外放,其實就是真氣品質和數量達到某個臨界點。
自己剛剛突破五品,打通第十四條經脈,氣海和經脈之中內力雖然并未完全補足……
論及內力雄渾度,已然遠遠勝過尋常功法修練進入四品的武者。
剛剛試過之后,就感覺尤有余力。
他甚至覺得,一旦自己把體內經脈丹田的內氣全都補足,能夠一劍斬出丈余氣勁。能與三品內力別一別苗頭。
“五品啊,那也很了不得了。”
小蘭師姐和林文靜兩人已經酸得小臉都皺起來了,猛啜牙花子。
表情出奇的相似,把身前的冷空氣都抽完了。
“別這樣,只不過是取得了小小進步,不值一提。”
看著兩個師姐竟然想要發狠,把自己從木桶里拖出來,陸無病心中大驚,連忙道:“待我想個辦法,用神針刺穴之術,讓你們修行速度也變快,啊,我想到了。”
所以說,女孩子一旦瘋起來,男孩子真的扛不住。
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師姐哄住。
陸無病才抽空穿上衣服。
“記著哦,小陸子,神針刺穴……”
歐陽蘭揮了揮小拳頭,得意洋洋的笑道。
“放心,忘不了,等我先思索一些時日,定然創出方便法門。”陸無病抿嘴一笑,到時不刺得師姐你全身是小洞洞,我就不叫小陸子。
“七師姐,你要不要也來刺穴?”
陸無病看著臉上布滿紅暈的林文靜,奇怪問道,難道她不肯?
“是,是……是不是不能穿衣服?”
七師姐期期艾艾的問道,有心想答應,又不好意思。
“七師姐,你在想什么呢?”歐陽蘭聽著這話,一時傻眼,“你就這么想不穿衣服嗎?”
她羞得全身發抖,兩人嘻嘻哈哈扭成一團。
最終還是林文靜的力氣稍大一些,把歐陽蘭拖到一邊,小聲道:“小師妹,你沒被小師弟刺過穴,不知道也正常……”
陸無病看著兩人一雄偉、一玲瓏的曲線,在玩鬧中變幻出各種形狀。心中微微一熱,也認真開始思索。
到底,讓不讓穿衣服呢?
這是個問題。
夜色已深。
兩位師姐已經離去。
歐陽蘭開始了每日的例行內功修行。
今日受了陸無病的刺激。她決定,把修練時間提前半個時辰……先努力修行一會劍術,再來卡住子時,磨煉內氣。
打鬧只是偶爾的娛樂,辛苦修行才是日常。
經過了白日里的喧囂,在陸無病這只鯰魚的攪動之下,滿山魚兒,不對,滿山弟子,都開始卷了起來。
山前山后,到處都能見到,諸弟子劍光霍霍揮舞的身影。
站在月光下,看著七師姐林文靜,領著幾位鏡心堂弟子緩緩走入后山,陸無病搖頭失笑。
自己這個少掌門,只是上任一天,就已經享受到了好處。
并不是功法和丹藥的事,而是巡夜的差使。
不但不用親身領隊去四處游蕩巡守,甚至,還可以對山上的安全防護作出適當改變。
比如,減少人數,多休一天。
當然,三日一煉的早間晨課,弟子們聚集起來修習劍術,如今也由他安排。
從今日開始,以往默認為大師兄指點督導的活計,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有權力,也有責任。”
總的來說,這種感覺很好。
能自由安排時間修練,能夠撐控更多東西在手中,不再如以往般茫茫然順水漂流,而是可以適當操控著船只航行的方向。
只要操作得好,不但自身和家人朋友會安全很多。
也能更快的成長。
遲早有一天,去看看武道的盡頭,到底是什么模樣?
“貓貓,該干活了。”
陸無病從腰袋里掏出一片香噴噴的小魚干,遞了過去。
小家伙立即從懶洋洋的姿態,變得龍精虎猛般,輕輕喵嗚一聲,打了個噴嚏,吹著小胡須。
似乎在說,跟著吧,放心,丟不了。
它叼著小魚干,一邊細細咀嚼,脊背起伏著,在屋宇樹木間隙無聲無息竄過。
陸無病背著瀚海劍,腳下輕踏落地,微微一用力,就感覺身體像是要沖天而起。
體魄的強大,功法的圓滿帶給他的好處是巨大的。
尤其是身體肌肉骨骼筋絡的掌握。
每一分力量,都掌控得細致入微,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內力在經脈之中緩緩流淌,方寸步此時才真正展露出大成步法的妙用。
打開足部重要穴竅之后,有著充足內力加持。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晃出一溜殘像,矯健靈動之處,竟然還要超過前方跑動的貓兒。
瞬息之間,就跑到了迎仙亭。
一人一寵,并不停頓,只是幾個起落,化為兩道閃電,倏忽到了山腳。
以往,每次進行這種跟蹤行動。
陸無病根本就無法跟上小貓的速度,尤其是在山林中變向,一不小心,就跟丟了小貓。
這時候,貓貓就會走一走,停一停,然后用極為嫌棄的目光看著自家小主子。
并且,還時不時的甩起尾巴,露出屁股來嘲諷他。
今日就不一樣。
跑了好一會,直跑得小貓伸出粉嫩的舌頭,開始細聲喘氣。偶爾一次回頭,仍然發現陸無病前腳后腳跟在身邊。
它用如同見鬼一般的小眼神,偷偷打量陸無病,嘴中的小魚仔都不香了。
心想,鏟屎官莫非偷吃了什么好東西,竟然變強了很多。
日子是真的不好過了。
虧自己還去猴子山找果子給他吃。
想到此處,
貓貓就有些憤憤不平。
突然,鼻中聞到一絲清香,小貓轉頭一瞧,就見一只白玉般的手掌遞到嘴前,上面有著一粒碧色丹丸。
好東西。
貓貓自然知道這是寶貝。
它曾經吃過兩粒,每次吃完之后,就感覺全身老有力氣,跑得也更快。
小舌頭一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顆水蘊丹吞下肚。
感受到熱流散開,忍不住就發出聲滿意的輕嗚。
“別叫喚,找到那人,再獎你一顆寶丹,待會還能幫著你用銀針疏導元氣,讓你舒服……”
貓貓一聽雙目瞪得滾圓,好吧,本來是圓的。
精神抖擻十分,一躍而起,向著山間野徑處,急奔而過。
前方人聲馬嘶,有著火光閃爍,穿過稀薄夜霧,透入眼簾。
陸無病打了個手勢,不再前行,而是運轉松鶴引功法。
整個人就像是一道影子,徹底融入叢林暗處。
此時不用小貓遵循氣味引路,也已經能夠見到自己的目標。
只見一個峨冠博帶中年書生身影,映在帳篷之上。
與一個身著廣袖,頭戴玉冠的公子哥正在說著些什么,手中筆不停揮,文不加點,寫下了一篇東西。
用火微微烤炙一會,然后,卷巴卷巴的收入小竹筒,細細綁在鳥腳之上。
“公子,吐云部那里,不送上一份嗎?”
“不用,只要把天星宗的這些消息,傳給宇文將軍。他自然知道怎么處理。當日約定,正是發動時機。”
“公子英明。”
書生笑著拍了一聲馬屁,笑道:“任他如何后繼有人,三脈合一終究是個笑話,再怎么做都來不及了。
等三堂人馬聚齊,就可拔掉這幾顆釘子。公子立下如此大功,我慕容家何愁不能從中分上一杯羹。”
躲在暗夜叢林之中,豎起耳朵偷聽的陸無病,眼神微冷。
心道好在自己多長了一分心眼。
白日給薛玉和佟四海治傷之時,就留了一些后手,在兩人身上下了獨門香粉。
這也正是貓貓能夠輕而易舉追上來的原因。
本來,陸無病也沒怎么懷疑。
但誰讓慕容家的這兩個親隨家將,掩飾內心波動的能力不行呢。
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
內心深處暗藏的一些怨恨之意,卻是昭然若揭。
由仆觀主,都不用再去細細探查慕容天罡的心意,陸無病直接就可以斷定……
這位號稱北霸南天的江南四公子之首,心中絕對沒有憋什么好屁。
他也根本不相信,一個能與草原部落王子混到一塊的家伙,是什么道德君子。
縱觀歷史,任何一個與草原勢力勾結的,無一不是心中有所圖,想要混水摸魚的大野心家。
這種人,就算無理還要鬧上三分。
在三脈大比之前,自己落了他那么大的面子,怎么可能心中不記恨?
就算被慕容情喝止教訓一番,對于此等人物來說,估計也是沒用的……
‘身處于這個世界,前世的一些規則和理念,不得不變上一變。
當危險來臨,很多事情就已經變得千頭萬緒,極難解決。
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消滅危險于萌芽之中。’
陸無病腦海念頭轉過,心中想了想,殺得此人的后果,以及隨后的應對方式,就想拔劍出鞘。
他已經看到,那位粗豪家將佟四海,已經松手把小雀兒放往夜空。
“嗤……”
箭矢銳嘯。
鳥兒跌落,落在一人手中。
身著寬裙宮衣的慕容情從帳篷后面緩緩走了出來。
一張柔媚嬌艷的面上,此時仿佛掛了一層冰霜……
“天罡,你讓我很失望,慕容家祖訓,可還記得?”
慕容情嘆息道:“原本,我還以為你只是交友不慎,與拓跋云偶遇,于天星峰上進行挑釁,只是無意之舉。卻完全沒想到,你竟是有意從中挑起紛爭。親自插手北周南離戰局?”
“姑姑,你聽我解釋。”
慕容天罡面色蒼白,被人看穿了心事,更是抓到了現形,他一時之間,也反應不過來。
一邊腦子急轉,一邊裝出委屈模樣,希望蒙混過關。
“此事父親也是知道的,并不是侄兒自專自為。看看,文掌柜親自帶來了傳信紅雀,若是單憑小侄本人,又怎能越過姑姑,指揮得動?”
“好,很好,我這些年辛苦經營,把慕容家產業擴大十倍,開遍兩朝。卻是礙了你們父子倆的眼,有這么迫不及待嗎?”
慕容情身體晃了晃,眼中全是凄涼。
她三十一歲還未嫁人,一直為家族奔走忙碌,憑借著拔類超群的商業手腕,把慕容家基業整治得無比興旺。卻不料,錢財豐足,勢力擴大的同時,也助長了某些人的野心。
“就算是慕容龍城在這里,也沒那個資格,越過我這主事人,調動我麾下人手。諸位長老又怎能由他胡作非為?“
“難得的好機會,姑姑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如今北周勢大,南離朝野動蕩,此戰必敗。我慕容家若是于此時下注,雖然有違祖訓,一旦成功,卻是萬世不易之基……”
慕容天罡神情激昂,再次上前數步,流淚道“姑姑你當年十八歲,被江左梅氏悔婚,就是因為先天心臟有缺,活不過三十的消息被人所得知。梅氏后來一直痛悔不已,聲稱失了如此大才,但他們有句話,其實沒錯。
姑姑你已經過了三旬,如今隨時都有可能……若你故去,如此偌大家產,不能再進一步,定然會被人分食。到時我慕容世家,又該如何自處?”
慕容情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家平日照顧有加的好侄兒,慘然笑道:“原來,你們都在等著我死啊,這么看,當初我心臟有缺,先天絕癥的消息,應該也是慕容龍城親自放出去的了。好算計,好城府!
也難怪你們這樣想,我這慕容家的養女,在你們心里,終究是個外人。可憐父親他老人家一腔心血,終究要敗落在你們父子手里……你,慕容天罡,你竟敢下毒?”
“這極樂和合香,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配置出來。姑姑你是不是感覺到四肢無力,內力潰散,并且,心如小鹿亂撞?”
慕容天罡一收眼淚,抬起頭來,眼神陰狠笑著,拱手向身側一禮。
“前輩,夜長夢多,還請親自出手,以免生變。”
“嘎嘎,老夫覺得,慕容公子可以真正拜入我合歡門下,這手段可真了得。”
刺耳笑聲中。
一個紅袍身影,左袖飄飄,一閃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