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靠近院子十余丈,借著老樹掩映,陸無病就想一步竄到院墻邊上。
耳中突然就聽到一聲悶雷般的沉喝。
“誰?”
喝聲震得陸無病耳膜嗡鳴。
一陣心悸涌上心靈。
他第一時間,就改變主意,換前沖為后撤。
腳下輕點,倒射而出。
啪啪……
兩聲連響。
木屑紛飛如雨!
焦黑色的樹皮和竹枝碎塊,挾裹勁風撲面而來。
空氣中出現一股熱浪,灼燒眉眼。
院子中,突然就有三個人影,騰空躍起。
如同大鳥般起落飛縱,追擊出來。
同時,在左右屋子里,也有人影晃動。
“我滴個乖乖,這是捅了馬蜂窩?”2
陸無病差點連前世的家鄉話都罵了出來。
對方幾人一看就氣息龐大,身周內力幾如實質……剛剛射來的東西,他也看清了,就是兩根吃飯的竹筷。
竟然射穿了院墻,還穿透了大樹。
可想而知,其中蘊含的氣勁到底有多么狂烈雄厚。
應該是上三品高手,陰陽頭陀比起出手之人,差得太遠了。
而疑似這等高手,還不只一人。
怎么打?
好在離得還遠,自己又見機得早,沒有靠得太近。
此時還能有轉圜機會。
他精神內斂,全力運轉松鶴引,把自己當成一片云,一滴水。
急踏方寸步,內力洶涌。
身形微閃,已是退入街道人流之中。
裝做是匆匆行走的路人。
十分不顯眼。
幾道身形左右掠過,帶起輕微風聲。
陸無病眼角余光掃過,依稀見到一個大胡子中年,面上還有著酒意,背著長劍。
另外一個光著腦袋,卻是背著闊刀,一雙手黑如墨漆。
匆匆一瞥之下,陸無病沒有再看,只是隨著人流,緩緩前行。
慢慢走出了長街,來到正陽大道之上,遠遠的又看到了金玉堂。
“竟然是在金玉堂的眼皮子底下,藏著這么多高手,也是沒誰了。1
到底是不是現在去告訴沈師叔,讓他召集人手……”
剛剛想到這里,陸無病又覺不妥。
對方沒有發動,自然是時機并未成熟,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手。
自己若是扯破了這條遮羞的褲子。
一旦激發事端,而沈師叔又打不過。
事情可就弄巧成拙。
“所以,最好的辦法,其實是在無聲無息之中,破了對方計謀,讓他們找不到機會發難。”
計較停當。
陸無病也就沒有前去金玉堂。
深知就算此時急急趕去告訴沈連城,多半也是晚了。
對方那些人畢竟是活人,是高手,此時有了警覺,恐怕會藏得更深。
關鍵還是。
就算加上自己,也打不過這批人。
還是得回去與師父師娘好好商量……
這樣一來。
這棋子,是萬萬不能做了。
搬家。
必須得搬家。
一念及此,就想著用怎么樣的說辭,讓父母跟著自己搬離明陽城,前去望天崖。
山上雖然清苦一些,但是安全。
想來,老爹不至于會看不懂局勢。
山下漩渦水太深,把握不住……在技藝未成之前,自家能躲就躲吧。
陸無病嘆了一口氣,看看身后無人,轉過頭又回到陸宅。
“什么,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治病救人?”1
陸無病一臉的茫然。
回來一問,自家老爹,剛剛被明陽城回春堂坐堂大夫請了過去。
“不是說,把各處回春堂全都解散了嗎?怎么明陽城這里的還在開業。”
“畢竟是這么多年的心血,明陽城就在天星峰下,有天星宗護著,也沒什么大礙。
你爹想著東海劍派萬萬不敢在此放肆,因此,也就沒來得及關閉此堂。”
陳玉蓮搖頭道:“你爹那人性格就是這樣,一輩子也改不了。
聽說這次來的病人,病情十分危急,連坐堂大夫也無計可施,就有些手癢。”
說手癢,那是揶揄的說法。
其實,就是職業病。
一旦病人危急,不管是天上下沒下刀子,陸長風都會急急趕過去。4
實在救不了也就罷了。
能救而不救。
他心里就過不了這個坎。
陸無病在記憶中,見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面。
甚至,半夜三更,也有人從被窩里把老爹叫醒,前去治病的情景。
“若是前世的醫生都是這樣,該有多好。”4
陸無病心中一口老糟,吐也吐不出來。1
總不能說治病救人的老爹,救錯了吧。
雖然這時候做多錯多,但不做好像也是錯。
只能說是天意弄人。
人的性格決定命運……
觀雀樓。
三樓之上,洞開的窗戶旁,一個身著紫綢錦衣,頭戴玉冠的青年,斜倚窗戶之上。
抿了一口身旁細嫩小手舉到嘴邊的美酒,輕搖折扇笑道:“在這明陽,我趙家就是天,就是地。
一個區區商賈,就算是有些小名氣,又算得了什么,給他臉了。”
“趙公子果然豪氣,我東海派也不求其余,只求得了劍譜之后,抄錄一份即可。
事后,師尊定會幫著美言幾句……王府求賢若渴,怎么也不會少了趙兄的用武之地。”
說話的是一個左眉有著深刻刀疤的三十左右漢子。
此人雖然面相兇惡,此時卻是笑得親切,說話好聽得很。
他身后幾個青年也是齊聲附和。
“是啊,聽說那劍譜十分奇異,修練起來進境快得異乎尋常。
當初陸乘云打遍天南,全無敵手,你猜他練了幾年?”
“十年,還是八年?”
“不,不到三年。”
無眉劍魏中明嘆道:“因為一件舊事,師尊曾仔細探查陸乘云來歷……
得知此人下山之前,曾是大梵寺達摩堂一位經師,并未修行什么武道。
那一年,下山做法事時候因為一場糾葛,還被農夫打斷了腿,治傷三月方好。
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當時還喚做虛元經師的陸乘云,就此下山還俗。1
開了一家小小診所,默默無聞的施藥治病。
再過三年,此人名聲鵲起,試劍天南,幾無抗手……”
“三年,這是吃了什么藥啊?”
趙興武興奮起來,“本公子也不求能練到天南無敵,只求武道更進一步,能通過本科武舉……”
想到自家大哥的文名,趙興武大感壓力深重,心中焦切,轉首就問身旁鼠須中年:“管家,你說若是把那陸長風扔進大獄,可有什么妨礙?”
“這……只怕天星宗不肯坐視,那陸無病拜入天星峰,聽說甚得歐陽掌門看重,他的家人……”
趙玉林面色為難。
“這你就不懂了吧,莫說天星峰歐陽掌門鞭長莫及,就算他在山上,也是無能為力的。
名門大派就有一點好,凡事講究個師出有名,行事會慢上幾步。
至于伏龍劍沈連城,呵呵,他倒是趕得及。
但是,咱們以正當手段,把帽子給姓陸的扣實了,罪證確鑿……
他敢在明陽城與我趙家作對?他敢造反嗎?哈哈……”
趙興武說到這里,嘴角微撇,轉頭看向身邊一個粗豪漢子:“黃師父,可有把握在一日之內,撬開陸長風的嘴,把劍譜問出來?”
“不用一日那么久,以敝人手段,只需一時三刻。包管他小時候尿了幾次床,都能交待清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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