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跟著使節車隊搬家,陸長風帶的人手并不多。
除了管家和小丫環之外,只帶了三兩個得用的老仆,都是親近人。
其余的不是遣散了,就是留在江州陸府打理宅子。
這時能看到熟悉的身邊人,陸無病也是歡喜。還沒等他細問家里過得怎樣,翡翠小丫環團團轉身,又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宅子,大聲叫道:“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好吧,全家都被驚動了。
陸無病進了院子,一眼望見鬢角有了些許霜白的父親,眼角掛著淚珠的母親。
廳內擺著茶水,還有一個清麗如菊的妙齡女子笑著看來。
這位顯然就是客人。
沒見過。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長河喃喃道。
陳玉蓮則是強忍著激動,拉住陸無病雙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心痛道:“這才多久沒見,竟然瘦了。天星宗伙食看來不怎么好,此次下山就在家里多住一段時間,娘給你做點好吃的。”
我不但沒瘦,還長高了。
陸無病深刻體會到老娘覺得你瘦是什么感覺了。2
有一種瘦,叫你媽覺得你瘦了。有一種餓,叫你媽覺得你餓了。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了。這種感覺,其實很好 卻也不爭辯,只是笑:“在山上住得倒是舒服,就是想念娘做的飯菜,感覺嘴巴養刁了之后,吃什么都都不習慣。”
仔細看了看父母兩人面上氣色。
陸無病發現,他們雖然歡喜,但是,眉間眼角卻是帶著絲絲疲憊。
也不知道是因為離了家鄉之后,住得不太舒服。
還是這段時間,在明陽城有了煩心事?
此時有著外人在,他也不好細問。
更不好尋老爹請教六陽神針的具體行針妙法。
心想,這事也不急,等到晚上,再婉轉問一問。1
若是城里住得不安心,那倒不如再搬一次家,搬到天星峰望天崖去,也免得兩頭掛心。
“這位是陸師弟吧,早就聽說歐陽師伯又收了親傳弟子,真是見面勝過聞名,果然是少年英杰……”
那女子聲音清柔,神情溫和,頗有一種秀雅幽靜之美。
頭一眼望去,只覺清麗文靜。再看一眼,就感覺有如幽蘭秀竹,令人心境恬和,頓生親近之感。
“師姐是……”
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自己家里,又從來沒見過。
陸無病隱隱猜到了一些什么。
“是你沈師叔家的千金沈心竹姑娘……她在明陽城內開了一家保安堂,別看人年紀不大,卻是蘭心惠質,妙手回春。
尤其是擅長醫治婦人孩童,保胎生產很有心得,治好不少人,深得明陽百姓愛戴。”
陸長風說起醫術,眉飛色舞的同時,又有些遺憾。
自家寶貝兒子什么都好,就是學什么都三分鐘熱度,別說醫術這么高深的知識了,讓他練個六陽神針,什么辦法都用盡了,就是不上心。
回春堂這塊招牌,遲早砸他手里。
讓人怎么想怎么難受。
不過,這段時間,好像是有了轉機。
雖然兒子仍然不樂意學習醫術,卻對劍術上了心,還想辦法自己拜得名師,聽說,劍法精進也極快……
東方不亮西方亮。
倒是意外之喜。
“原來是沈師姐,失敬失敬!能夠醫治許多婦人孩童,還能心境寧靜……師姐這修養,我不如也。”
聽說,這位沈心竹師姐,是婦幼保健方面的專業醫生,陸無病肅然起敬。3
這個年頭,各種設施和知識不太完善,生育方面,對于婦人來說,真正可以稱得上是鬼門關。2
能救得許多人,讓百姓傳揚名聲,這就很不簡單了。
最難得的還是,沈家豪富,并不缺少治病的這點收入……
她身為一個千金小姐,竟然不辭辛勞,忙碌治病。
并且,還想著精益求精,前來請教醫術名家。
如此作為,只能說,她特別喜歡這一行……而且,心中有愛。
否則,不至于此。
“咦,師弟也對生產期婦人的情緒波動有著很深感悟,若是有暇還請不吝賜教。”
聽到陸無病隨口一說,沈心竹目光大亮。
所謂聽話聽音,是否行家,一句話就能聽出來。
這些日子請教陸長風,也只是敬佩他行針施藥的本事,想要學一學深湛的醫術。
但真說起來,術業有專攻。
回春堂這位妙手神針,雖然醫術高明,對于婦人生產前和生產后的情緒變化,其實并沒有太多理解,只是泛泛而談。
但沈心竹不同,她治得多了,對于婦人的那些奇異心理導致的病變,隱隱有些察覺不對……
很多病可能不是病,而是有著更深刻的原因。
并不是每一種病,都要行針施藥才能治好。
陸無病一句話就說出了其中關鍵所在,登時讓她大感驚奇。
若非眼前場合不對,簡直想要拖著他大談三天三夜。
前一刻還是寧靜清幽的沈心竹,下一刻眼神灼灼如火……陸無病唬了一跳,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前世的一些理念,這個時代可能并沒有清楚認識到。
自己道聽途說的一些知識,很可能并非那般無用。
眼前這位沈師姐,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對于治病有些入了迷而已。
放在現代,就是學癡。
理解理解。
“好說,好說,有閑就與師姐探討一番。”
這不是什么壞事。
其實,陸無病也想多學一點醫術。
有備無患嘛。
他的血肉經脈還在隱隱作痛呢。
就算是為了隨時養好自己的身體,這門技能也不能放過的。
正寒喧間。
突然就聽得門外傳來一聲難聽的公鴨嗓子。
“姓陸的,考慮得怎么樣了?我家二少爺看上你家劍譜,算是你的福氣。1
一門不見得能夠練成的劍法,照我說,真不值當什么。何不換了這百兩金子,兩相歡喜。”
“趙玉林……”
陸長風一聽這人的嗓子,牙齒咬得嘎嘎響,顯然被煩得不輕。
“不賣,不賣,我陸家劍法粗淺得很,百兩金子也消受不起。”2
他一句話沒說完。
就見到三四人徑直闖了進來。
當前的是一個留著兩撇鼠須的精瘦中年,此人面色不陰不陽,搖頭失笑:“買賣不成仁義在,陸大夫不想賣掉祖傳劍法,也可以理解。不過,敝人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不等陸長風回答,精瘦中年指了指天空,“陸大夫久居江州,很少出遠門,可能不太清楚。
這明陽地界啊,比起江州那里,天氣可不怎么好,有時風雨有時晴。
出門看天,低頭行路,是很有必要的。否則,呵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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