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臉少女驚得聲音都微微嘶啞,不復先前的清脆。
她一時之間,忘了自己的手臂折斷,猛然站起。
身形一側,左腿軟綿綿的再也站立不穩,就要一頭磕到菜碗里。
陸無病眉頭緊皺,一個箭步向前。
以指為劍,輕輕點在她的肩頭,又把她按回原位。
“手斷了,就好好歇著……我給你看看。不對,你左腿好像也斷了。”
前世的陸無病,是一個歷經風霜的老社畜,搬磚打代碼倒是很熟悉,醫病救人,那的確是不會的。
但是,這個身體從小就被身為神醫的父親,教導一些藥理和針法,更是修練了八年之久的六陽神針獨門醫家功法,底子卻是很不錯。
雖然自家醫館里面的病人,輪不到他這個身嬌肉貴的大少爺醫治。
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看過不少的疑難雜癥。
陸長風有時也會把一些得意的案例說出來,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些東西,對于原本對醫術并不太感興趣的陸無病來說,只是老父親無聊時的絮絮叨叨。
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每回想起一些教導,就感覺大有進益。
‘前些天,我會認為是穿越。現在看來,并沒有那么簡單。
或許,我穿越的時間,并不是在十幾天前,而是早在十六年前。
只不過,之前并沒有覺醒胎中之迷,前世經歷一點也不記得。
等到覺醒之后,兩份記憶,兩種觀念以及兩輩子的知識和經驗,全都匯聚在一起。’
同時,也是兩份精神力的疊加。
陸無病的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
心想,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宿慧”的來由。
聽說有些人一出生,就有著超出常人的天賦和見識,世人猜測,那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才華。
很可能就跟自己這種情況差不多。
否則,也沒法解釋,自己的精神力比起常人更健旺,更強橫的現象。
至少比起小蘭師姐要強得多。
他又不是傻子。
雖然,小蘭師姐喜歡吹噓自己修練內功多么輕松,多么容易。
相伴這么些日子,陸無病早就觀察得出。
小蘭師姐修練內功的時間,其實不到自己的一半。
并不是她不夠勤苦,而是她的精神力只能支撐那么久的搬運內息。
時間再長,就堅持不住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
對于麻臉少女,陸無病心中并無惡感,反倒有些憐憫。
這家伙也許并不知道,自家宣儀師姐已經葬身在山賊手中。
她可能在被山賊圍攻那天逃了出來,與師姐走散之后,按照之前的約定,一個人孤零零的穿越橫山,結果,甫一出山就被采花賊捉住。
這命是有多苦?
要不是機緣巧合,遇到小蘭師姐想要進路邊小店看一看,聽一聽消息。
她的下場可想而知,會凄慘至不可言。
說著話,陸無病就把麻臉少女的衣袖扯了上去,露出一只如同蓮藕般潔白細嫩的手臂來。
目光在她的手肘看了一眼,陸無病松了一口氣。
只是脫臼,還好。
要是硬生生的把骨頭都打折了,那就不太好治。
“別碰我。”
麻臉少女眼睛瞪得老大,被人直接看了手臂肌膚,一時羞怒交加。
歐陽蘭不滿意了。
她老早就不滿意了……眼前這家伙咋咋唬唬的,嘴巴臭得驚人。
這不,小師弟救了她,現在又好心想要給她治傷,竟然出言呵斥。
也是沒誰了。
“你到底長什么國色天香模樣啊?臭屁轟轟的……還別碰你,腦子呢,沒見人正在給你治病嗎?”
說著話,她伸手就捏住麻臉少女的耳朵處,那里皮膚色澤不太正常,更是有著褶皺。
嘶啦……
一張薄薄的面具,如同紙張般被撕了下來。
“咦!”
四周傳來一聲輕呼聲。
“我就說嘛,原來戴著面具。
那采花大賊血蝴蝶雖然兇狠殘忍,辣手摧花,但其人專挑美人下手……
先前還在奇怪,為何一個長得奇丑無比的麻臉女子,會呵斥得他不敢造次,并沒有急著下手。
原來,真有人單憑長相,就讓人覺得不忍心。”
“是啊,是啊。以小姑娘的容貌,走在大街上,都會有不少人哭著喊著想要伺候,以求一親芳澤。”
“別想了,如此容貌,如此儀態,說她是自幼養在皇宮中,也是有人相信的。
你們這些泥腿子,多看兩眼都是天大的福氣。”
喝了幾杯黃湯的粗人,慣常管不住嘴,在那里品頭論足的。
一時驚呼不斷。
也怪不得他們沒見過世面。
實在是,麻臉少女真正的模樣,著實讓人驚嘆。
一張臉瑩瑩如月,彎眉細嘴,眉心輕蹙。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簡直令人心疼到了骨子里。
以至于,身上臟兮兮看不太出本色的杏色長袍,也感覺有如霓裳羽衣。
只能說,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看臉的世界。
長得不好看,哪怕是穿上手工剪裁的名家衣裝,也是沐猴而冠,讓人只覺無比可笑。
真長得好看了。
那是身上披著一只麻袋,也能走出國際名模風范來。
讓人向往不已。
看起來,連十六歲成年都沒有的小小少女,就有了這個味道。
當然,還得她不開口。
陸無病也是詫異的望了這少女一眼,然后就聽到她口吐芬芳。
“你看你看,一個個的矮挫丑,長得一臉豬相。眼睛呢,眼睛長哪去了,要看,回家看你娘去。”
“你……”
店內諸多食客,聽得頭上白汽直冒。顯然,被罵得整個紅溫了。
若非先前陸無病劍法凌厲快捷,一劍閹了采花大賊的威勢還在。
他們高低得沖上前來,跟小姑娘理論理論,罵她個生活不得自理。
小姑娘鳳眼一掃,面色全是鄙夷。
那種不屑溢于言表。
分外氣人。
似乎也知道不能得罪了醫生。
這次,她偷偷的看了陸無病一眼,不敢再噴他。
倒是把火力對準了其他人。
得勢不饒人。
“沒膽了吧,如果是我被人這般辱罵,自然是沖上前來動手。
可你們呢?先前明明認出了那個采花賊,卻不敢上前圍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逃走。
一個個的攜刀帶劍,五大三粗,也不乏一身武藝,怎么就生出了這么一顆老鼠膽呢?
不對,拿老鼠與你們相比,卻是小看了老鼠,簡直是一幫沒卵蛋的慫貨。”
“哇呀呀!”
店內眾人氣得三尸神暴跳,五內生煙。
有幾個甚至紅了眼睛。
把兵器捏得咯吱響。
歐陽蘭都有些發愣,不知為何,對眼前的小姑娘的一點怨氣,竟然悄悄的散了。
至少,對方罵自己兩人的時候,沒這么狠。
看來還是口下留了德。
“你這樣說話,不怕他們打死你?”
“不怕,姐姐會保護我的對吧?”
少女狡黠一笑。
好像先前的淚水滂沱,是另外一個人。
哭笑之間轉換得自然而然,讓人完全分不清她到底是傷心還是不傷心。
“哼,我不認識你。”
“但我認識你啊,師姐。還有這位俊秀小師哥,肯定會幫我的對吧?
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會看在我姑姑的面子。”
“你姑姑誰呀?”
陸無病莫名其妙。
他可以肯定,跟這個少女絕無交際。原身一直窩在江州,很少跟江湖中人接觸。
“歐陽師姐知道的,姑姑還傳了幾招散手給她呢,那幾招散手正是我家嫡傳。”
顯然,小姑娘已經猜出了歐陽蘭的身份。
“走!”
一聽這話,歐陽蘭連忙給小師弟使了個眼色。
兩人扶著嘴臭小姑娘,飛速離開。
什么喝酒,什么吃菜,全然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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