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為九皇子說話:“九皇子剛剛問太后吃了沒,聽到吃了,才放心地用膳,可見是很在意太后娘娘的,只是不那么……那么……”
雨荷斟酌用詞,一時卡住。
“不那么假客套。”尤太后說道。
雨荷不敢接話。
尤太后還是感覺不好,覺得昨日生日太縱容這九皇子,有損自己這個老祖宗的威儀。
她對雨荷道:“快趕他上課去。”
九皇子又一次領會到了女人的多變,從慈寧宮出來,他步行前往上書房。
午膳時間還未結束,上書房里只有幾個皇子和幾個伴讀,按理,這時候該吵吵鬧鬧,但今日格外安靜。
夏景走進去,發現寧文煥憂心忡忡,伴讀們喜憂參半,剩下的皇子們都帶著喜悅。
寧高祥和寧承睿最高興,笑得嘴角都壓不住。
夏景的伴讀薛昭矩是憂的人。
“怎么回事?”夏景問他。
“九皇子,”薛昭矩扭頭看夏景,目光恍惚,“張師走了。”
“什么!”夏景大驚失色,“張師怎么走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前幾日還好好的。”薛昭矩低下頭,落下淚來。
夏景一時愣住。張贊禹已算高齡,何時走都不奇怪,他與張贊禹才接觸了月余,談不上感情,可是……
“走了就走了唄,不是更好嗎?”寧高祥插口道。
他不喜歡張贊禹,老頭太嚴厲。
“就是,”寧承睿應和,“我看他也沒什么本事,就知道打手板,還和我阿母告狀。”
薛昭矩咬住嘴唇,低著頭,藏住自己憤怒的目光。
淚水花了視野,他見到九皇子的腳動了。
夏景一拳砸在寧高祥的臉上,又一腳踢翻了寧承睿,屋子里霎時寂靜,所有人都驚愕地看他。
夏景盯著地上的兩人:“論學問,論品德,論對你們真心,張師何處做得不夠好?你們不感激就罷了,張師不幸仙逝,你們居然如此嘴臉!”
寧高祥捂著臉,寧承睿抱著腰,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夏景。
寧文煥張大了嘴,寧源中瞪大了眼,薛昭矩伸手去拉夏景,夏景一把拍開他的手。
“‘喪事不敢不勉’,就算張師不是你們的老師,只是一個陌生人……”
“咳。”一道咳嗽聲打斷了夏景的話。
夏景扭頭,身子僵住了。
張贊禹從門口走入:“九皇子為臣說話,臣不勝感激,只是,臣還沒死呢。”
“啊?”夏景看著活生生的張贊禹,用力眨了眨眼,“可小矩子說您走了!”
夏景不可置信地看向薛昭矩,我拿你當大舅哥,你就這樣坑害我?張師好好的,你剛剛哭個錘錘!
薛昭矩腦子還亂著,不知如何解釋。
張贊禹解釋道:“臣年紀大了,教導諸位皇子有心無力,已向皇上請辭。‘走了’應該是這個意思。”
他走到寧承睿和寧高祥面前,將兩人扶起:“兩位皇子受罪了,坐回去吧,到了上課時間了。”
寧高祥起身,捂著疼痛的臉頰,含著淚水:“寧夏景!這事沒完,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訴我母妃!”
夏景心虛地移開眼。打都打了,反正寧高祥有錯,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何況他早想揍寧高祥了。
“承睿,你和我一起走,在場的都是證人!”寧高祥拉寧承睿和他一起回宮告狀。
寧承睿揉揉腰,沒敢答應。他還在長慶宮的時候,要是被他揍了的人敢告狀,他會揍得更狠。他可不想再被夏景打斷鼻子。
“寧承睿!”寧高祥氣壞了,這個盟友居然不理他!
“七皇子莫急。”張贊禹搭上寧高祥的肩膀,“臣與您一同,到養心殿告狀如何?”
寧高祥一愣,也不至于鬧到養心殿去吧?
“到皇上面前,臣一定一字不落,將事情說的清清楚楚,絕無偏袒。”張贊禹在‘一字不落’四個字上加重了語音。
寧高祥的身子僵住了。他之前的話要是被康寧帝聽到……
“只是一點兒小事,”他磕磕巴巴地說,“還是、還是算了吧。”
“不,還是去一趟養心殿為好。”
“我沒事,我不去,算了算了!”
“真算了?告訴柔妃娘娘,不如直接告訴皇上。”
“不告訴,誰也不告訴!”
“好,坐下吧,我們上課了。”
張贊禹滿意地轉身,開始自己的最后一堂課。
夏景闖了禍,不敢走神,連生日任務的獎勵都放著沒看,安安靜靜將下午的課上完。
“五位皇子,咱們有緣再會。”張贊禹哈哈一笑,走出了上書房。
寧高祥慫慫地瞪夏景一眼,快步跑出上書房,寧承睿縮著腦袋,緊隨其后。
夏景沒理會他們,掐住薛昭矩的脖子,要治他的欺君之罪。
寧源中在夏景桌前走過,給男孩豎了一個大拇指,這手勢因為方便易懂,已成了皇宮的流行。
親密度:49→50
他的親密度上漲了一點,只是不知道,上漲的原因是他本就看寧承睿和寧高祥不爽,還是因為張贊禹。
寧文煥走出門,又將腦袋探進來,蹙眉瞧了瞧夏景。他的親密度沒有變化。
養心殿,康寧帝笑得羅漢床都在顫動,用力拍打著桌子,指著張贊禹。
徐忠德立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怕康寧帝笑岔了氣。
康寧帝抹抹笑出來的淚水,揮手道:“給朕已故的張師賜座。”
“皇上,這只是一個誤會,并非什么趣事。”張贊禹的眉角抽了抽,不滿康寧帝低俗的趣味。
“好好好。”康寧帝剛停下,拿起茶碗,又笑起來。
他笑得手腕顫抖,茶水從碗里潑出,徐忠德忙拉著衣袖,接住了茶水,又將茶碗從康寧帝手中接過。
“那小子,真有意思。”康寧帝終于止住了哆嗦,嘴角依舊帶著笑。
徐忠德遞過新茶碗,他接過,飲兩口,看向張贊禹。
思索片刻,康寧帝皺眉,道:“你說他頑劣,他能畫出那些故事,你說他缺少規矩,他能沖冠一怒為張師,你說,這孩子到底如何?”
張贊禹回答道:“有大義而無小節。”
康寧帝笑兩聲:“朕只聽過反過來的。”
“九皇子是一塊璞玉。”張贊禹又道,“臣先前布置了尋常學子兩個月的學業,九皇子只用了十日不到,已完成得差不多了。”
“學業、品德,都不是重要的事。”康寧帝搖搖頭。
“品德還是要的。”張贊禹不贊同后一項,但對前一項也不在意。
歷史上,沒什么學問的皇帝、沒什么學問的大臣,一樣可以開創功業。
“上書房的事,朕還是不放心,張師能否留下幫幫朕?不要你授課,空閑了過來逛逛就好。”康寧帝說起另外一件事。
張贊禹疑惑地問:“皇上選了誰接替臣?”
“齊如海。”
“這……上書房里,可要熱鬧起來了。”張贊禹欲言又止。
“其他人朕都不放心,朕寧愿他們什么都不教,不能讓他們亂教!”康寧帝皺眉,“張師知道要出亂子,就留下來,看一看,管一管。”
“皇上這樣,齊大人要如何想?這不合適。”張贊禹搖搖頭。
康寧帝還要再勸,張贊禹又道:“臣倒是可以為皇上舉薦一人,有他在,上書房亂不起來。”
“誰?”康寧帝探身問。
“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