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電視劇的劇本圍讀不同電影，通常需要反復打磨臺詞與角色互動，短則三次長則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今天是姜在勛第二次參加劇本圍讀。
SBS電視臺的中央空調似乎比昨天更冷。
姜在勛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小臂，從場務那領取了修訂版的劇本。
當他進入會議室后，發現樸炯植的名牌不知何時與鄭秀晶調換了位置。
而鄭秀晶此時正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用濕巾擦拭桌沿。
見姜在勛靠近時，她略微點頭：
“早。”
“早。”
姜在勛并未多想，回禮后拉開椅子落座，翻開修訂版劇本進行閱讀。
隨著演員們逐漸到齊。
繼承者們第二次劇本圍讀會正式開始。
圍讀進行到第七幕，姜在勛標注臺詞的沙沙聲比空調雜音更規律。
不過，他發現鄭秀晶總在翻頁間隙往他這邊側頭。
起初以為是空調風太冷。
直到她第三次把碎發別到耳后——那個角度剛好能瞥見他攤開的臺本。
中場休息提示音響起。
姜在勛終于忍不住轉頭：“我臉上有東西？”
鄭秀晶的圓頭鞋尖猛地磕到桌腿，手中的吸管在杯底攪出漩渦：
“沒、沒......”
“那你？”
“你、你標注的方式......和表演老師教的不一樣。”
姜在勛盯著她閃躲的眼神，把劇本往中間推了半寸：
“需要看嗎？”
“就......學習下對手演員的準備方式。”
“請便。”
說罷，姜在勛掃了眼她的劇本標注。
似乎......
S.M所有愛豆的表演老師是一個人。
鄭秀晶臺詞本上標注情緒節點的方式與林允兒一模一樣。
都是用不同顏色的記號筆來表示臺詞情緒。
這種方法簡單粗暴。
能夠讓演員瞬間理解角色在說這句臺詞的情緒。
用來演要求各種細節的電影有些不夠看，但表演偶像劇還是綽綽有余的。
“您連對手戲演員的肢體語言都研究？”
看完姜在勛的標注后，鄭秀晶眼中滿是訝異，話語間也不自覺用上了敬語。
“老師說好演員得吃透全場劇本，不止自己的角色。”
姜在勛猶豫了下，還是沒將后半句說出口。
——萬一李敏鎬出現特殊情況無法繼續出演，那有著萬全準備的姜在勛便有概率拿到這個角色。
畢竟，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在事業方面也是有野心的。
“這個三角符號什么意思？”
姜在勛轉頭發現她指著的是一行波浪線下的李寶娜臺詞：
“代表語氣轉折點。”
鄭秀晶有些懵，這句臺詞是“你連我生日都記不住！”。
她實在想不出這句話還能怎么轉折。
正常情況，不應該是喊就完了？
“如果只用憤怒語氣，會像吵架。”
鄭秀晶的下意識追問道：
“那該怎么念？”
“前半句用高音制造壓迫感，'生日'這里聲音下沉，最后三個字放輕。”
看到她有些茫然的表情，姜在勛解釋道：
“要讓人聽出委屈，不是撒潑。”
其實這里不僅是臺詞的問題了，還涉及到角色理解。
姜在勛把劇本翻到李寶娜初登場那頁，指尖在閉嘴，現在立刻跟我走！下方點了兩下：
“比如這里，原劇本是連讀，但改成閉！嘴！現在——”
他每說一個字就加重敲擊力度：“立刻、跟！我！走！”
同樣的一句話，加了些許技巧立刻就變成了兩個意思。
鄭秀晶不傻，瞬間就聽出姜在勛版比原版更優，能讓人物更立體：
“可是......現場改詞要報備作家吧？”
“只是語氣調整，正式拍攝前會申請。”
“您平時都這么研究對手戲演員？”
姜在勛突然眼角微彎，嘴角扯出個不明顯的弧度：
“因為偶像劇臺詞情緒直白，只有發音方式能藏演技。”
他那點小心思都用在這上面了。
鄭秀晶突然注意到，姜在勛笑時左臉會先漾起酒窩。
中央空調的嗡鳴突然變得清晰，場務搬動椅子的摩擦聲像被調低音量的背景音。
“試試？”
姜在勛把修訂版劇本往她那邊推了兩厘米。
鄭秀晶猛地回過神來，慌亂抓起臺本站起來時差點帶倒冰美式。
姜在勛用紙巾吸干溢出的咖啡漬，抬頭發現她已經擺出打歌舞臺的ending pose。
“閉、閉嘴！”
鄭秀晶的尾音飄了半拍：“現在...立刻...跟！我！走！”
“爆發力夠了，但表情管理要跟上。”
“怎么跟？”
“別瞪眼，試著咬后槽牙。”
鄭秀晶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齜了齜牙，突然被自己逗笑。
中場休息結束。
金恩淑正好看見鄭秀晶對著手機齜牙咧嘴。
十九歲的姑娘慌忙鎖屏，抓起臺本腰背挺得筆直。
很快，下半場圍讀到爭執戲——
“聽說優等生都愛多管閑事？”
金宇彬痞里痞氣地敲了敲肩膀。
姜在勛不卑不亢，聲線平穩如掃描儀：
“聽說暴發戶都愛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呵——”
“呀！崔英道——”
鄭秀晶第一個音節劈出小奶音，而后迅速咬住后槽牙重新發力，一字一頓道：
“不、許、欺、負、我、家、燦、榮。”
金宇彬的臺本“啪”地拍在桌面：“尹燦榮這種平民……”
“——輪不到你來評價！”
金宇彬被鄭秀晶搶臺詞節奏卡的很難受，直接把他原本的情緒打斷了。
會議室內安靜了兩秒，他幽幽憋出來一句：
“寶娜吃火藥了？”
“哈哈——”
現場哄笑。
臺詞技巧不僅是更改語氣、頓句，搶對手說話的節奏也是技巧之一。
很顯然，經過姜在勛十分鐘教學的鄭秀晶在臺詞方面的功力立竿見影。
笑聲的回音消散后，金恩淑抬眸看向鄭秀晶：
“寶娜的爆發力進步了，保持這個狀態到進組。”
“內~”
得到編劇的認可，鄭秀晶整個人的狀態像是小宇宙爆發了般一直持續到當日劇本圍讀結束。
“我們寶娜今天像換了聲帶。”
金智媛將臺詞本抱在胸前，笑瞇瞇地看向姜在勛，道：“師傅帶進門了？”
“她自己悟性好。”
姜在勛低頭收拾文具：
“明天還坐這兒？”
鄭秀晶把亂翹的劉海別到耳后：“作家nim說對戲演員坐近點方便入戲。”
姜在勛拉上雙肩包拉鏈：
“好，那明天見。”
“那個......您還教過別人嗎？”
姜在勛腳步一頓：“嗯，你應該認識。”
“誰？”
“林允兒。”
鄭秀晶整理劉海的手指頓在鬢角。
金智媛遞來的冰水杯壁貼上她手背，涼意順著掌背爬到嘴角，把原本微翹著的弧度凍成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