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離開審訊室的一個小時前,凌晨一點,內閣,首相辦公室內。
“啪嗒!”
微冷的秋雨拍打著窗戶,發出道道聲響。
初秋深夜的寒氣順著窗戶微敞的縫隙侵入屋內,但在抵達沙發上對坐著的兩道身影面前時,卻在二者間環繞的沉重而壓抑的氣場下,被迫止息。
“……沃爾夫,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左側,沉默良久后,一身便服的德里斯·奧斯坦恩凝視著面前的老友,同樣也是己方政敵的存在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但其中所蘊含著的威嚴卻讓人難以抗拒:
“你我都很清楚,強行關押約翰·馬斯洛,除了讓威廉陛下震怒,讓帝國進一步失去公信力外,對帝國來說并沒有任何益處,不是么?”
“只是根據舉報內容進行正常的審訊,檢察院遵從流程體制展開行動,我不認為有什么不可。”
沃爾夫動作悠閑地抿了口杯中的紅茶,神色平靜地回答道。
一雙宛如鷹隼般的雙眼審視著面前起色紅潤的奧斯坦恩。
在他的原初魔眼下,無論是對方體內魔力所透漏出來的萎靡,還是那微弱的呼吸頻率,亦或者對方肺部那積聚的惡穢之物。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視線中無所遁形。
而對方所暴露出的情報,已然將對方的狀況指向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曾在數十年前為帝國在海上打下赫赫威名的帝國海軍大元帥,被無數人稱之為海龍公爵,有著‘滅絕之風’冠位稱號的德里斯·奧斯坦恩。
對方,在不久后便將邁入永恒的死亡!
然而對于這個分析結果,沃爾夫卻絲毫沒有感到意外,不如說,早在五年前的時候,他就已經預判到了這個時刻。
雖然那個時候在他布下的棋局中,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間本該在發生兩年后。
但命運的無常,卻讓一切出現了變化。
接連的意外,以及革新派重整旗鼓的現狀,讓那位迫切渴望拿到權力的故人之子,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選擇了將計劃提前。
而最讓沃爾夫感到驚訝,甚至是不解的則是。
局勢出現這些變化的根本原因,竟是來自他當年的一個小小的失誤。
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如果當初自己對那名廢棄實驗體處理一事上再謹慎一些的話,或許,一切都會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發展下去?
而自己也就不用這么快地向故友兼宿敵的奧斯坦恩兵戎相見?
沃爾夫目光閃爍,但旋即他便將這毫無意義的事情拋在腦后,轉而迎著奧斯坦恩審視的目光平靜開口道:
“拋去檢察院的審訊不提,奧斯坦恩公爵,對于你久違地造訪內閣一事,我很是意外,當然,更多的卻是疑惑。”
“在約翰·馬斯洛做出了審判貴族,并在軍隊內部發展個人勢力,以及諸多疑似叛國的行為,且有人證進行檢舉的情況下,你居然會選擇以帝國海軍大元帥的身份來嘗試保下他。”
“說實話,這讓我忍不住開始懷疑,如今的你,是否還保持著當年從軍時的忠誠。”
“這話應該問你自己,不是么?”
面對沃爾夫的惡意攻訐,奧斯坦恩并沒有發怒,反而平靜地審視著這名自從繼任卡斯特家族族長之位后,便仿佛失去本心,如今已經從過去無話不談的好友,變成了一名,為了保全家族利益可以犧牲一切的。
真正的怪物!
“帝國在洛蘭王國邊境的敗北,讓冬狼軍團成了游兵散勇,讓韋斯特家族青黃不接,讓本能持續為帝國輸出高質量魔石資源的莫爾頓魔石礦坑如數奉還給盟軍。”
“而造成帝國在北部戰線迎來前所未有失利的真正原因,對此,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
“嘭!”
“咔嚓!”
奧斯坦恩猛地一拍茶幾,在情緒的催化下,這位命不久矣的冠位強者的恐怖力量,瞬間便將實木打造的茶幾拍的四分五裂。
一雙眼睛也久違地涌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意,蒼白的眉毛豎起,面部的肌肉在牽動下于他眉心處形成一個‘川’字,在身上釋放出來的恐怖殺意下,讓他本就宛如惡龍般的面龐,在此刻變得更為猙獰起來。
“啪!”
然而對于暴怒的奧斯坦恩,沃爾夫卻只是面色平靜地打了個響指。
旋即,一股不輸于對方的龐大至極的魔力,便從他的體內向外釋放,并迅速化作肉眼可以辨識的紅色魔力絲線。
在那近乎可以稱之為藝術般的魔力操控技巧下,這些紅色的魔力絲線便好似游動的觸手一般,迅速連接在了破碎的茶幾碎塊之上,并將其收攏整合。
轉瞬間,便將破爛的茶幾重新修復成了原本的模樣,甚至連一道拼接的縫隙,都沒有顯露分毫。
仿佛,茶幾剛剛被奧斯坦恩拍的四分五裂的場景,并非是事實,而是一種幻象一般。
“帝國不需要繼續增加新的貴族,也同樣不需要再繼續對外增添這種只會讓帝國走向滅亡的戰火。”
面對奧斯坦恩的質問,沃爾夫一向毫無波瀾的面龐,也在此刻變得格外冰冷,吊燈打在他瘦削的面容上,卻在魔力絲線的阻礙下,沒有將其照亮,反而增添了大量的陰影,宛如白色的紙張上被勾勒出了無數扭曲復雜的線條一般。
配合著那雙浮動著深紅魔力的雙眸,讓他整個人在此刻顯得格外的怪誕和詭異。
但這種感覺旋即卻被他冰冷的聲音所撕裂:
“無論是你,還是威廉,亦或者你們所組建的,為了所謂的榮耀而主張不斷對外征戰的革新派,都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戰爭從來都沒有盡頭,更不會在抵達所謂的輝煌后,便會停止。”
“而是會持續不斷地進行下去!”
沃爾夫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挺拔的身體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瘦削,但吐露而出的聲音卻宛如雷鳴,在整個會議室內不斷回蕩:
“正如人的欲望之無窮,這種通過戰爭吞并周邊的國家,并初步獲取了榮耀和偉大后,實現了這一切的君主,便會在這種榮耀的刺激下綻放出更為可怖的野心!”
“隨著時間的發展,屆時在我等貴族齊心協力的幫扶下,成功完成初步擴展的威廉陛下,便會誕生出比之前更為恐怖的欲望。”
“他的目標將會不再局限于一處大陸,而是整個世界!”
“但在他權力高度集中的國策下,只是一介凡人而不是神明的他,也無法做到完美的掌控一切,而是會出現疏忽和錯誤!”
沃爾夫冷冷地凝視著面前的政敵,而后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首先,這種錯誤,會讓宛如瘟疫一般滋生和擴張的新興貴族,在時間的發展下,因為封地的偏遠而逐漸減弱對帝國的敬畏和忠誠,甚至發動叛亂。”
“其次,為了收獲土地和資源,魔導兵的偉力不可能全部動用,而在失去了這超越世界的力量帶來的打擊下,我們的戰爭不可能持續勝利,而是會出現敗北,這也就意味著戰爭的損耗無法得到補充。”
“當伴隨著這個缺口不斷膨脹,只需十年,甚至不到十年,地方貴族或勢力便會因為大量且持續的物資損耗而發動叛亂,進而導致帝國走向前所未有的大崩解!”
“再者,哪怕帝國大量出動魔導兵使用爆破魔法,對類似帝國首都的戰略目標展開自爆式的打擊,這種決定雖然能夠將目標剿滅,但帝國能得到的只有毫無意義的廢土,無法獲取損耗資源的補償。”
“并且伴隨著魔導兵持續使用爆破魔法,這些士兵體內的爆破魔法回路會加劇崩裂和衰竭,繼而影響壽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消耗品。”
“倘若在持續的戰爭中我們未能找到全新的魔力之湖,那么在這種持續性的消耗下,魔導兵只會成為歷史的塵埃,從世界上徹底消失。”
“屆時,沒有了最大依仗和武力的帝國,將再也無法維持現有的國土,進而在大洋彼岸的阿邁卡大陸的各國聯合出擊下,走向衰亡!”
“最后,也是我最為擔心的一點。”
“那便是,哪怕我放下黨爭,選擇與革新派政黨合一,配合威廉陛下成功完成對奧托大陸的統一。
“到時候,威廉陛下為了徹底斷絕以上種種的可能性,他定然會如前代陛下亨利·佩魯斯一般,再也無法忍受那該死的壽命限制。”
“而是會嘗試通過一切手段渴望登神,從而實現那永遠都不可能達成的永恒目標!”
“進而徹底淪為一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墮入了真正瘋狂的,野獸!”
“而那個時候的帝國,要么會在十三英雄家族繼承人的行動下,再度上演八年前的政變事項,讓皇權開啟新一輪的輪回。”
“要么,則是會因為威廉的暴政和理念分裂,導致未來的十三英雄家族覆滅大半,進而在這種內部分裂,暴政當道,外敵環伺的情況下。”
“讓帝國,在那群因恐懼和貪婪,而聯合起來的新一輪的盟軍,成功抓住進攻的契機,讓帝國在這該死的內耗中徹底覆滅!”
“這些,就是你們主張利用戰爭和軍功,來讓帝國實現復興目標之人,最終所能得到的結局!”
“咔嚓!”
伴隨著沃爾夫最后一句話語響起,遠處天空中積聚的烏云也猛地在此刻綻放出一道紫色的雷霆,而后向下狠狠劈落在一處山頭之上。
帶出的回音不斷在空氣內傳遞,震蕩,但在抵達這處房間時,卻被不知何時撐起的冠位領域徹底抹消。
“所以,對于這個注定讓帝國走向覆滅的結果,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德里斯?”
迎著老友復雜的目光,沃爾夫語氣平靜地這般質問道。
“沃爾夫,威廉陛下和亨利陛下不同,他早年所經歷的一切,讓他比任何人都更為聰慧,也更明白什么是分寸和隱忍,這些都是你親自教導給他的,你難道還不清楚么?”
聽著沃爾夫的判斷,奧斯坦恩卻感到難以置信。
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成立守舊黨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害怕威廉陛下未來會變成殘暴不仁的亨利先皇。
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你簡直就……”
就在奧斯坦恩公爵打算怒斥對方的愚昧時,下一秒,沃爾夫卻打斷了他的話:
“就是因為太了解他,就是因為太清楚他的智慧和能力,所以我才明白,我絕不能讓事態就這么演變下去。”
沃爾夫的語氣格外平靜,但卻蘊含著一抹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太過聰明,也太能隱忍,而具備著這兩種特質的人,其性格注定會高傲無比和充滿野心。”
“這種野心對于一個備受欺凌,始終活在周邊國家的威脅和侵略中的小國而言,對方是上天的賜福,是注定率領這個小國走向輝煌的明君。”
“但對于在千年來的崛起戰爭中,如今已經吞并了三十四個國家,目前坐擁整整三百五十五個省份,版圖規模在整個世界都達到了不容置疑第一位的諾曼帝國而言。”
“這樣的君主非但不是神明的賜福,反而會是導致帝國徹底走向滅亡的災禍!”
“因為欲望而打響的戰爭,并不會因為欲望得到滿足而終結,而是永無止境。”
“而連綿的戰火只會滋生仇恨和分裂,哪怕在絕對武力的震懾和短暫的繁榮下,這份仇恨和分裂會被輕微淡化。”
“但人的欲望的復雜程度,也決定了這種仇恨和分裂的欲望不會消失,而是會潛伏,深埋,等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后,便會徹底爆發。”
“作為十三英雄家族卡斯特家族的繼承人,我不允許我為之獻上了所有忠誠乃至子嗣生命的帝國走向那個結局,更不允許因為自己的錯誤判斷,而將帝國推向滅亡的深淵!”
說這話的時候,沃爾夫的目光里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決心。
正如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頭告訴自己的那樣,放任權力集中一人的決定,只會讓帝國持續了千年的繁榮和輝煌徹底走向覆滅。
所以哪怕要和曾經的摯友和君主決裂,哪怕外界因此對他產生曲解,哪怕為了這個目標他甚至不惜做出了真正叛國的行為。
但只要能夠穩固帝國的繁榮,只要能夠確保帝國不會在經歷過短暫的興盛后隨即崩塌,只要能讓帝國綿延下去,而不是在有著無窮擴張欲望的君主的決定下,帶著本該在時間的發展下,走向永恒的十三英雄家族一起終結!
那么,以上的種種付出和決定,都是值得的!
看著面前的沃爾夫,奧斯坦恩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但目光里卻透露出來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良久后他才緩緩開口道,聲音格外沙啞:
“曾經,你展現出來的忠誠,以及對帝國的熱愛,讓我以為我們是一類人,但現在看來,我卻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你自詡看到了帝國毀滅的未來,并為了阻止那種未來,而選擇放棄一切的底線。”
“可沃爾夫,你有沒有想過,這樣質疑自己親自教導出來的君主,這樣質疑為了帝國獻上全部忠誠的公民,這樣為了期盼的穩固和傳承而阻礙帝國腳步的你。”
“最終才會成為帝國真正走向毀滅的原因呢?”
聞言,沃爾夫的呼吸猛地一頓,但很快便恢復如常,轉而變成了平日里的那位城府深沉的帝國首相,語氣平靜宛如一汪靜止的潭水:
“我不會讓那種結果發生。”
德里斯·奧斯坦恩不再言語,而是就這么默默地注視著明明近在咫尺,但彼此間卻仿佛隔了整個世界的舊友。
這一刻,他的眼神忍不住開始變得有些恍惚起來,腦海中也下意識地浮現出數十年前,自己和對方首次在軍校內結識,徹夜探討如何改變帝國暴政當道的現狀,直到天明仍舊意猶未盡的畫面。
以及共同利用偽造的身份加入陸軍軍隊,在戰場上相互扶持幫助躲過了多次必死的危機,所一同經歷的生與死的試煉的,那份不是血親卻勝于血親的信任。
甚至在閑聊的時候都曾不止一次地提及過,將自己未來的子女介紹給對方子嗣,以此成為親人的事項,盡管都知曉各自家族一個掌握帝國海軍,一個掌握著帝國空軍。
在這種環境和君主的忌憚下,兩人商定的這種大貴族間的結盟行為,根本不可能實現。
但這份兄弟情義以及共患難的經歷,也讓德里斯一度將對方視作自己的知己。
直到數十年前,對方的父親為了制止亨利十二世的改造實驗計劃而選擇死諫,但最終卻沒能換來任何結果,突聞父親死訊的沃爾夫,便被迫繼承了卡斯特家族族長及卡斯特公爵的身份。
并在家族的安排下跳出軍界,轉而向政界進發后。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和對方才從原本無話不談的兄弟,開始漸行漸遠。
雖然保持著書信聯系,且一開始沃爾夫也會在信件的內容中向他痛批大貴族的腐敗,并表示未來會整頓朝政,屆時會聯合德里斯一同讓帝國迎來前所未有的輝煌。
但伴隨著時間的發展,雙方之間書信往來的頻率開始逐漸變少,到最后竟演變成了貴族間常見的虛偽寒暄。
諾曼帝國956年7月,那時的他剛剛晉升為帝國海軍上校,而沃爾夫則是時任帝國國防部空軍參謀長兼宮廷教師。
那時,德里斯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沃爾夫的變化,但他認為對方是由于貴族間的勾心斗角,讓對方逐漸疲憊而導致,只需要在他晉升將軍,前往艾雷諾領賞時,和對方交談一番便能恢復過去無話不談的狀態。
但伴隨著功勛的奪取,拿下北境守衛戰勝利的德里斯,在時隔多年的的重逢中,卻并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喜悅,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疏離。
并在后續的談話中,兩人因為亨利陛下推行改造實驗一事所取得的成果,而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意識到,他印象中的那個知己沃爾夫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名為沃爾夫·卡斯特的帝國上議院議員及空軍參謀長。
那天,是諾曼帝國962年11月23日的冬天。
也正是那場不歡而散的爭吵后,雙方本該同行的道路就此錯位。
并在后續威廉陛下的上任下,演變成了如今的這種局面……
在腦海中回憶著從前的景象,再看著面前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沃爾夫,奧斯坦恩心頭不由得發出一抹長長的嘆息。
這一刻,他忽然真正理解了絕望這個詞匯的含義。
不同于親人因為壽命的限制而被迫離世時所帶來的無奈。
也不同于即將被攻擊帶入死亡深淵時的恐懼。
真正的絕望,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至關重要之人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卻無法將對方從這黑暗的深淵之中拖出。
作為知己,或者說曾經的知己。
德里斯很清楚,他無法改變當下的現狀。
而他僅存的壽命,也不允許他為了一切計劃外,且注定難以更改的東西而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和沃爾夫之間立場的對立,以及各自背后黨派所代表的信念。
決定了他們之間,這場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埋下伏筆的這場黨爭,勢必會爆發。
且只能有一人走到最后!
雖然,這個人選注定與他無關就是。
威廉陛下,在我死后,獨自迎戰沃爾夫的您,要怎樣,才能走到最后呢……
奧斯坦恩心頭輕嘆一聲,但很快,他便壓下了心頭對未來君主處境的擔憂,而是沉默著重新坐回椅子上,接著緩緩開口道:
“這個話題我已經不想繼續了,換個話題吧,讓我們來聊聊約翰·馬斯洛子爵的事,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人?”
“奧斯坦恩公爵,你不覺得,最近帝國冬狼軍團的聲音有些過于嘈雜了么?”
見奧斯坦恩不再試圖從立場上扳倒自己,而是和自己談起了交易。
明白對方已經知難而退后,沃爾夫也就沒再繼續,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凝視著這位離死不遠的海軍大元帥,轉而面無表情地順勢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鑒于韋斯特家族在北境的慘敗,以及韋斯特伯爵的戰死,新任伯爵能力不足的情況,為了北境駐防的安全,我需要回收冬狼家族的領兵權,并將冬狼軍團納入陸空聯合特種作戰軍的體制內。”
似乎早就猜到奧斯坦恩不會答應,因此沒等對方開口拒絕,沃爾夫便再度補充道:
“作為條件,我可以設立雙軍長體系,并讓韋斯特家族的新伯爵擔任新編軍陸軍軍長,并保留韋斯特家族派系勢力,但空軍人選及總參謀的人選必須由我來安排。”
“另外,考慮到新任韋斯特家族族長的那位伯爵先生,似乎對我個人有著相當強的怨氣,因此,恐怕需要身為革新派領袖的您,對其進行展開說服工作才行。”
“沃爾夫,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不可能!”
聽著沃爾夫提出的條件,奧斯坦恩毫不猶豫地直接回絕,隨后不等皺眉的對方開口,他便冷聲道:
“冬狼家族擁有獨立領軍權,并負責北境守衛事物,這個權利自從十三英雄家族先祖締結圓桌誓約時,就已經確定好的事項。”
“違背圓桌誓約便是對帝國的背叛,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更何況,作為半截身子都已經埋入黃土的將死之人,欺負一個剛成年的孩子算什么本事,你不要這張老臉我可還要!”
“所以回收冬狼軍團領兵權的事休要再提,你還是換個條件吧!”
“誓約自然無法違背,但如果是韋斯特家族掌管者自己提出這個條件的話,那么便算不上違背誓約,不是么?另外……”
沃爾夫微微一頓,旋即看著強撐身體進行談判的奧斯坦恩,接著便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實情:
“如果我沒有偵測出錯的話,目前你身上呈現出的侵蝕,已經不容許你活多久了吧?就算是動用秘藥進行吊命,大概也就能讓你撐到五個月?”
沃爾夫無視了奧斯坦恩陰冷的目光,而是微笑著伸出手指,仿佛這位只需要通過感官提供的數據展開心算,瞬息間便可以通過大腦計算出空氣元素濃度,并根據五大元素的不同對其濃度進行分類羅列的人形機器。
此時也因為年歲的增加而變得難以運行,需要像小孩子似得數著手指頭進行計算一般,自顧自地開口補充道:
“也不對,畢竟當年一直處于戰場的你,在交戰中可是沒少留下暗傷,再加上十五年前和那位有著‘奪心魔’之稱的怪物的交鋒,所遺留下來的精神層面的后遺癥,在這些于戰場上留下來的數之不盡的暗傷下,大量刺激類的強行續命的藥物,對你而言非但無法起到延壽的效果,反而會加速你的死亡。”
“所以,在通過這些情報的計算下,結合著你肺部侵蝕病變的狀況,你剩余的壽命大概只能維持在……嗯,兩個月二十五天,如何?我應該沒算錯吧?”
看著臉色冰冷,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般的奧斯坦恩,沃爾夫臉上非但沒有因為對方那在壽命將近的刺激下,整個人早已無需顧忌一切的瘋狂而感到畏懼。
臉上反而露出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微笑,眼中更是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冷光,聲音也森寒到了極點:
“作為一個將死之人,也需要顧忌所謂的面子?”
“德里斯·奧斯坦恩,我看你,真是越活越不如從前了。”
“而這也讓我忍不住開始懷疑,你所在的革新派,在你死后,會不會還不等到我真正動手,失去了主心骨的他們,便會自行潰敗解散!”
“不過這樣也好,如此一來,倒也省下了我不少功夫,不是么?”
“沃爾夫,你找……”
“吱呀!”
就在奧斯坦恩忍不住想要開口警告對方時,下一秒,伴隨著一陣推門聲響起,緊接著,一道威嚴的聲音便猛地傳入兩人耳畔:
“都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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