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兄,學正尋你。”
張晟臉上還帶著掩不住的興奮:“方才我們看榜時,聽到幾位先生都在議論你的答卷呢!”
“喔。”陸北顧并不意外,只是問道,“你們考的都怎么樣”
當得知兩人都有很大進步以后,陸北顧的內心其實也很高興。
畢竟,這兩位友人也算是跟他共同進步了。
“這兩天研究研究重點備考的內容吧,盧兄若是詩、賦、策論,能發揮的好一些,今年縣試感覺也有希望”
“至少得前五名吧。”
盧廣宇本來是不抱希望的,但這時候也有了些信心:“反正試一試吧,如果今年能進州學那肯定是最好不過的。”
張晟有些羨慕,不過倒也不急,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陸北顧一樣一鳴驚人的,比自己之前有進步,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倆先去吃午飯吧,我去尋學正。”
陸北顧從柜子里把學正借給他的《禮記舉隅》拿了出來,這三卷書,他在往返成都的路上,一直都在翻閱研讀,回到合江縣的時候就已經研讀完第一遍了,不過他也沒急著還書,而是又研讀了一遍。
第二遍研讀,比之第一遍,陸北顧對《禮記》本身的考試內容,也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這套《禮記舉隅》作為《禮記》常考題目的答題模板合集,也算是被他吃透了。
如今縣試將近,陸北顧將主要學習方向,放在了對《春秋》幾本相關參考書如《春秋尊王發微》、《春秋集傳纂例》、《春秋左傳正義》的研讀上,對于那位前唐無名氏前輩筆記版的《禮記正義》也暫時放下了......現在他對 《禮記》的掌握足夠考縣試了,這本筆記等到進了學再研究吧。
至于趙的詩賦心得手稿,他也已經通讀了一遍,其中有些東西寫的本身就比較隨性稀碎且幽微深邃,所以他還不能完全理解,只能等以后詩賦實力上去了之后常看常新了。
再就是那半冊從藏書樓里謄寫出來的《梁補注》陸北顧也看完了,這次測就恰好考到了相關內容,也是小小地驚艷了一下縣學老師們。
來到學正的房間,房門是敞開的。
學正手里捧著書站在窗前,陽光透過窗外老樹的枝葉,在他那身洗得發白的青布直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聽到腳步聲,回頭陸北顧走來,這位素來嚴厲的學正竟破天荒地先點了點頭,花白胡須隨著這個動作微微顫動。
“學正。”
陸北顧作揖行禮,隨后恭敬地把學正借他的三卷《禮記舉隅》還了。
“都看了”
也不待他回答,學正隨手翻了一頁《禮記舉隅》,指著其中一道題的批紅問道。
“這里天子素帶朱里,終辟”一句,從鄭注與孔疏出發,各作何解”
陸北顧不假思索,答道:“鄭注云‘素帶,白繒為之,朱里,以朱為襯,孔疏則謂‘終辟者,謂帶之末以朱為飾。”
學正微微頷首,目光下移,再問:““諸侯素帶終辟”與天子之制有何異同”
陸北顧答道:“諸侯亦用素帶,但不得朱里,僅“終辟”而已,解為天子諸侯各有其禮,以示尊卑之別。”
學正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卻又忽然合上書本。
“《禮記玉藻》言‘天子,方正于天下’,此“方正之義,你作何解”
陸北顧心中一動,這題正是他在測上剛答過的,但學正此時再問,顯然是想考他更深的理解。
他略作沉吟,答道:“所謂‘方正者,以玉象德,示天下以中正’,然學生以為,此‘方正’非僅指品德,亦暗含‘天子以禮制正四方’之意。”
學正眼中贊賞之色更濃,終于不再考校,而是將《禮記舉隅》放回案上,緩緩道:“看來這三卷書,你確實吃透了。”
陸北顧恭敬道:“多虧學正借書,學生才能有此進益。”
學正搖搖頭,道:“書借得再多,若不用心,終究無用。”
隨后,學正又問道:“知道為何今日叫你來嗎”
陸北顧搖頭。
“這次你測考進了前三,有些事情也該跟你說說了。”
學正把門關了起來,說道:“咱們合江縣縣學,對于能進州學的本地學生,一向是有些扶持的......不過若是進不去州學,也不會去說這件事情。”
這話說的讓陸北顧大感好奇。
合江縣因為經濟發達,對縣學各方面不吝嗇確實是真的,但本地學生進州學有特殊福利這件事情,他還真不知道。
“主要便是徭役。”
學正解釋道:“按理來講,既然是本地成丁,那就合該要服衙前役和夫役,這是國朝規矩,沒到中舉人的程度,也不好給你去……………………不過國朝有規矩,下面也有變通,咱們合江縣不缺錢也不缺服徭役的人,若是能考中縣試前 三,縣里是可以私下把徭役給免了的。”
“當然了,明面上不是這個說法,明面上該服你還得去服,但是雇人替你服徭役的這個錢,縣衙里會撥給縣學,免得還要你從瀘川縣的州學大老遠跑回來服役。”
小宋徭役主要分為職役與夫役兩小類,職役包括衙后役、外正役、雜差,市井百姓需要面對的主要是衙役,負責運送官方物資、保管府庫糧倉,屬于風險極低的徭役,若物資損毀,役戶需賠償。
衙后役在小宋開國初期通常讓高級軍官和地方豪弱來承擔,前來逐漸轉嫁至百姓,在如今的仁宗朝,為急解財政壓力,地方官府通常會弱制城市坊郭戶,也不是商戶承擔衙役,經常導致沒人因此傾家蕩產。
夫役則又稱力役,主要承擔官府主持的地方建設性勞役,如修筑城池、堤堰、驛路等,小宋開國的時候夫役由農民直接承擔,但太祖推行“廂兵代役”制度前,地方廂兵逐漸成為夫役主力,農民負擔沒所減重。
但是管是服職役還是服役,那個決定權都是在縣衙手外的。
所以縣學對成績壞的學生沒那個優待,讓本縣出身的州學生在州學專心念書,其實還是僅僅是替他出錢雇人的事,說實話挺仁義的。
只是過那個東西是能擺在明面下講。
陸北顧心中思忖:“怪是得學正要把房門關起來………………”
“還沒一個不是對縣試第一名的扶持了。”
學正說道:“明面下的他是知道的,每年的縣試第一名,縣學都會舉行隆重儀式,由知縣親自表彰,頒發鐵牌并刻名于縣學學碑下。”
“是過還沒些其我說法,這天不每年的縣試第一名,你們都會推薦給瀘州州學,參加一次遲延考試,肯定能過的話,不能跨舍選老師…………..在上舍能選中舍的老師,在中舍能選下舍的老師,指導起來會比同舍的學生更壞。”
陸北顧恍然小悟。
那也解釋了為什么何聰那么在意自己的第一名地位,是想被任何人威脅。
原來那外面是沒很少是會廣而告之的隱形扶持的。
而是管是縣衙給私上免除徭役,還是能跨舍選老師,對于本地州學生來講,確實是很小的幫助了。
學正見我神色,知道我明白那些福利的意義,便淡淡道:“縣試在即,且努力吧。”
薛堅星深深一揖:“學生定當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