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巴烈沒有絲毫猶豫，大吼一聲轉身就跑。
本來還擔心其余人反應不及，準備殿后，結果他余光瞄到了在前方，扛著牛圖南狂奔的劉不季以及長出黑鳳翅膀飛在空中的呂凰。
在這條老魚出現的一瞬間就已經跑路了。
趙陰嫚也拿出超級加厚版、如同板磚的plus版神行符貼在身上，瞬間化作殘影。
姜炎教過她，遇到危險不要急，先跑了再說，如果打得過再回來。
而且這里死了可沒有棺靈可以躺。
小丑竟是我自己？
巴烈嘴角微微抽搐，也顧不得吐槽，身后的織女投影揮動一條條纖細手臂，編織出華麗絢爛的羽衣。
人衣術——天女羽衣！
穿戴在身上，瞬間無視重力，騰空而起，若是不看面孔，倒也有幾分仙女翱翔天際的模樣，飛回天界。
若是看了臉，就只剩下天織男一個想法。
巴烈雖然不喜歡這個能力，但是保命第一，也顧不得這么多。
不僅僅是因為這冒出來的家伙是個半步天官，更是因為其相關的傳說，乃是西游記中靈感大王的原型之一。
作為觀音降服的魚兒，很容易被相關路徑侵蝕，誕生種種詭異能力。
比如現在，它用自己的孩子作為錨點，成功繞過了前線，將部分身軀送入現世。
半步天官，而且還和觀音有關，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應對的范疇。
‘必須得向總部求援，否則這家伙一旦離開病域交界地，整個余杭都得危險！’
巴烈心中閃過念頭，一直在警惕對方出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只是在原地一動不動，用佛性的左眼看著他們。
與其說是慈悲，倒不如說是憐憫。
如人看到了在網中掙扎的魚兒。
這一刻，無法言喻的危險情緒在心中爆發，聲嘶力竭地大吼道：“不要離開交界地！”
劉不季等人雖然不知道巴烈為什么要這么說，但秉持著一直以來的信任，沒有多問，果斷折返回來。
呂凰隨手一揮，伴隨著鳳鳴聲，一只黑色的鳳凰卷起熊熊黑火席卷而去，所過之處，萬物皆焚！
黑凰爪 然而在即將離開病域交界地的瞬間，身形忽然四分五裂，化作了萬千碎片。
像是被無形的絲線切割。
“什么！？”
劉不季和呂凰等人驚出一身冷汗，若非巴烈提醒，他們都要變成一灘碎肉了。
趙陰嫚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嗖！嗖！嗖！
虛無之中，升起一條條透明的光帶，交織在一起，封鎖了這片虛空。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籃子。
別說人出不去，就算是信息也傳遞不出去。
化作了牢籠，封死了他們的退路。
“這是……”
巴烈看到這一幕，忽然想到了傳說中，收復靈感大王的觀音魚籃。
明明全是漏洞，卻輕易抓住了這只能和孫悟空過上兩招半的大妖魔。
后者回到洞府，閉門不出，哪怕是沙僧也拿他沒辦法。
能夠成為一道劫難，自然不是省油的燈。
“這家伙絕對勾連了數個野史，和最初傳說之中的黑魚精早已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是不是觀音的布局。”巴烈神色難看。
畢竟這位可是站在觀世眾路徑的盡頭，無限接近古天尊，最擅長在暗中推動，讓事情走向自己想要的結果。
也只有祂，能夠輕易繞開前線，甚至是屏蔽圣者和社稷主們的感知。
若真如此，整個江南省不一定會完蛋，但杭城一旦被波及，頃刻便會化作廢墟。
“網中魚，識天數，看穿命運又如何，依舊逃不出囚籠，本來想給一個毫無痛苦的死法，但你們自己放棄了！”
黑魚之母冰冷的聲音回蕩在這片病域交界地，巨大的陰影籠罩眾人。
它淡淡道：“我接受佛法教化，講究慈悲為懷，可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但只有一個人能走出去。”
潛臺詞就是，讓巴烈等人自相殘殺。
“區區妖魔，還不足以讓我呂凰低頭……”
呂凰橫眉冷眼，剛想怒斥對方，就被劉不季用手捂住嘴巴。
“少說幾句。”
他輕聲低語，然后嬉皮笑臉道：“大媽，你這套路太老了，要不給我一個面子，我說個數，一百個頭換一個人命，我劉不季還附贈你五百個，總計一千個，而且孩子沒了算什么，大不了我陪你再生幾個。”
原本還在掙扎的呂凰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
你這家伙，還有節操嗎？
然而劉不季毫不在意，神色淡然。
尊嚴這東西，只有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只要活著出去，呼救總部，有的是方法炮制這家伙。
還好姜炎沒來，否則他那性子根本吃不得一點虧。
但剛剛晉升舊箓的他，也不可能是一尊老牌半步天官的對手。
然而黑魚之母并未理會這沒皮沒臉的家伙，轉而看向巴烈和趙陰嫚，冷笑道：
“你們決定的如何了？”
趙陰嫚低著頭，沒有說話。
巴烈神色凄涼，長嘆一口氣，開口道：“算了，你們都是年輕人，比我這把老骨頭更有希望，干脆……”
黑魚之母眼中閃過一絲愉悅，果然，人類這種生物最適合讓他們自相殘殺，才更為有趣。
“干死你這條死魚！”
巴烈怒喝一聲，身后的天織女揮動數十條手臂，萬千黑色絲線如云霧般飛舞，迅速交織成一個魚頭玩偶，和黑魚之母一模一樣。
‘人衣術——連心玩偶！’
可以收集對方逸散的氣機，編制出一模一樣的玩偶，強行勾連在一起。
會共享傷害。
只不過目標實力越強，傳遞的傷害越少。
“給我碎！！！”
巴烈操縱織女手臂想要將其捏碎，先一步創傷對方，打開這必死的局面。
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捏碎玩偶，反而被其中擴散的力量震得氣血翻涌，單膝跪地，嘴角溢出鮮血。
“靈感隨心，有求必應。”
黑魚之母冷笑道：“織女路徑，倒是罕見，若你是舊箓我還真要被陰一手，但不過一個偽舊箓，還不足以捏碎我的氣機。”
“生路給你們卻不懂得珍惜，那就全部上路吧！”
然而話音落下，它忽然發現身周水流之中浮現點點寒氣。
“要上路的是你啊，老魚干！”
劉不季冷笑一聲，雙手交織，結成黑帝印，身后浮現一道玄色羽服、頭戴玄精玉冠、手持皂旗的模糊身影，所站之處，萬物凍結，擴散寒霜。
他腳踩天罡步，吞津咽液，叩齒鳴鐘磐，念誦天蓬咒：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高刁北翁……”
他并不講究順序，倒讀、擱句讀，甚至是回環讀，只有一個目的。
借黑帝法投射北極四圣之首，再以祂進行攻伐。
“以黑帝之名，敕令——萬物冬藏！”
咔咔咔！
黑魚之母還沒來得及反應，瞬間凝結成冰，將它大部分身軀包裹其中，化作一具巨大的水晶冰雕。
冰冷徹骨的寒氣開始侵蝕血肉，甚至開始影響它的思維運轉速度。
仿佛要進入休眠。
黑帝，又稱北方天帝，水晶之神。
淮南子——天文訓中記載，北方，水也，其佐玄冥，執權而治冬。
祂掌握著冬藏的神職，上導五帝流氣，調節世間陰陽平衡，掌管萬物斂藏。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劉家的老祖宗，但劉不季才不在意，好用就完事了。
不服，就下敕令讓你休眠，然后猛擊你的軟肋。
冬眠的蛇，可是會被老鼠吃掉的。
而黑帝法最好的一點，就是可以預支，甚至是加倍透支。
只要你面子夠大，能夠以黑帝之名，敕令眾神。
這可不僅僅局限于神兵神將，各類大圣、元帥，甚至是偉大仙神也能賣面子。
雖然目前沒人能夠做到這一步。
“果然這家伙故意讓我們自相殘殺是為了拖延時間，讓自己的全部身軀降臨交界地，防止被歷史長河切割。
我用黑帝敕令借了北極四圣之一的天蓬之力，但這玩意兇得可怕，只能拖延五瞬，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劉不季笑嘻嘻地說道，看似輕松，但實際上身軀之中的靈氣已經被抽空，開始抽取血肉生機。
五瞬一過，抽的就是壽命了！
畢竟這位可不是西游記中憨憨的豬八戒，而是傳說中只殺不渡的殺神。
無論是對妖魔還是召喚祂的修行者，一視同仁。
但劉不季并未恐懼，男人嘛，總得在關鍵時候能靠得住才行。
“黑凰焚天!”
呂凰自然知曉黑帝法的缺點，果斷出手，黑凰騰空，灑落點點黑火，落在黑魚之母的身上，如同烈火烹油，瞬間爆燃，但卻沒有融化冰晶的跡象。
因為它燒的，是生機。
如同創造此法之人一般，霸道至極。
黑凰所至，非死即傷。
然而這生機雖然一直被燃燒，但黑魚之母的階位太高，生機浩瀚如海，導致根本燒不完。
也讓呂凰感受到了階位之間的巨大差距。
若非對方急著降臨現世，他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咔咔咔！
原本束縛黑魚之母的冰晶開始浮現裂痕，劉不季猛然吐血，跪倒在地上。
這才過了兩瞬！
“不季！”呂凰神色一緊，想要過去看他的狀況。
“繼續燒它，男人說的數字，只會多，不會少！”
劉不季開口，即便面目扭曲，依舊擠出一個笑容。
“繼續，不要浪費他的努力！”
巴烈的聲音響起，操縱織女再次出手，萬千絲線纏繞而去，迅速附著在黑魚之母的表面，開始軟化其鱗片。
人衣術——軟皮線！
放在游戲中，就是削減敵人防御力的技能。
配合呂凰的黑火灼燒生機，很快浮現一片焦黑區域，硬度遠低于其他部位。
巴烈清楚，偽舊箓的自己，是不可能跨越一個大階位擊殺對方。
這是生命層次的絕對差距。
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
“靠你了！”
“天師授法，雷法昭昭！”
趙陰嫚左手掐決，四周狂風呼嘯，晶瑩耳垂上懸掛的赤色符箓風鈴耳墜隨風晃動，宛若一曲悠揚道音。
噼里啪啦！
她衣袍一揮，灑出提前準備的數千張雷法符箓，上面朱砂閃爍光輝，雷霆浮現。
剎那間，符箓串聯在一起，化作咆哮的百米雷龍席卷而去。
除此之外，趙陰嫚一心二用，右手托舉一道赤色舊箓。
由赤色火焰組成，勾勒出一尊沉睡的神女模樣，卻被森森白骨和黃色符箓纏繞。
三品舊箓——純陽旱魃天女箓 旱魃，實際上是天女魃污名化的產物，但卻承載了其最多的錨點。
屬于大日路徑中的旱災分支。
因為趙陰嫚修行的天師道，使其不再局限于災禍，而是多出幾份純陽之力。
反而在剔除原本的污穢僵尸之力，朝著古之天女回歸。
然而此時，趙陰嫚并未展開法域，而是將其加持在雷龍之上。
雷火相交！
“吼！”
雷龍身軀猛然暴漲至三百米，口中銜純陽之箓，迸發極致灼熱，如離弦之箭，瞬間跨越虛空，命中了黑魚之母的弱點區域。
轟隆隆！
雷海爆閃，瞬間將其籠罩！
伴隨著咔嚓一聲，痛苦的嘶吼響起，將其頭顱打穿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成功了？”
眾人目光驚喜。
“靈感之魚，盡歸吾身。”
然而下一秒，黑魚之母口中數條小魚沒入腹中，這那逐漸擴大的傷口深處，竟然出現了數個血肉組成的魚頭，一口咬碎了雷龍。
萬千雷霆破碎，化作了電氣飄散。
它的頭顱，也展現了真正的模樣。
其頭顱，竟然是由數不盡的血肉魚首組合而成。
每一個腦袋，都具備著強大的靈感，目光貪婪暴虐。
之前的傷勢，遠遠沒有觸及真正的核心。
然后，黑魚之母張口咬碎了口中的幾條小黑魚，原本受的重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迅速修復。
那巨大的頭顱之下，浮現了更多的軀體，如同古老的海中生物，只剩下一個魚尾還殘留在另一端。
它眼睛轉動，嗤笑道：“感受到希望，又重回絕望的感覺如何？”
劉不季倒在地上，虛弱地說道：“一般，有本事讓我再爽爽！”
“如你所愿！”
雨滴匯聚，化作一條透明水蛇將他束縛，纏繞著脖子，壓制了靈氣的運轉，舉到半空。
劉不季因為窒息而滿臉通紅，想要掙扎卻被死死束縛。
“放開他！”
呂凰想要出手，但身周浮現水牢，將他們一一關押。
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打破牢籠！
“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吧！”
半步天官之力宣泄而出，讓所有人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來。
“若非魚籃的壓制，你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過在人類之中，手段也算是不錯了。”
黑魚之母冷笑一聲，目光激動，歷盡千辛萬苦，總算抵達現世了。
它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吞下所有人。
“結束了嗎？”巴烈握緊拳頭，指甲嵌入血肉之中。
若是他早點發現就好了。
趙陰嫚目光平靜，繼續畫著符箓攻擊水牢，但卻效果平平。
明明她沒有情感，應該不在乎死亡，但此刻的腦海中，卻是浮現了一道穿著文武袖的身影。
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如果他知道自己死了，會難受嗎？
想到那個可能性，趙陰嫚忽然心中有些絞痛，然后更加努力地畫符。
因為……
她不想讓他難受。
“果然不能亂說話，總是說生死鴛鴦，這下真要……成為……冥界鴛鴦了！”
劉不季被掐的臉色發紫，聲帶被壓迫，導致聲音沙啞，斷斷續續地對著呂凰說道。
“你個傻子，不要說話了！”
呂凰眼中淚光閃爍，咬咬牙，心中下定了決心，身周浮現一根根黑色凰羽，不斷匯聚，擴散出毀滅氣息。
準備動用黑凰法的禁忌招式黑凰殞。
鳳凰向死而生，從不俯首求生。
然而剛剛誕生這個念頭，呂凰的心神忽然被猛擊，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過去。
“靈感隨應，萬事皆休！”
“想在我的靈感之力下翻盤，簡直是癡人做夢！”
黑魚之母冷笑，它的靈感之力可是時刻盯著這些家伙，防備他們有底牌。
“吃了你們，我留在現世的錨點應該夠了！”
說完，它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們咬下。
轟隆隆！
伴隨著劇烈的聲響，病域交界地轟然破碎，魚籃投影崩解，擴散的力量震顫大地。
整個杭城都感受到了這劇烈的震動。
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神色驚懼。
這是……地震？
除此之外，
諸多沖上現世的病域妖魔，卻感受到脊背發寒，仿佛被什么恐怖的東西盯上。
“咳咳咳！”
劉不季身上的水蛇倏然崩解，掉落在地上，忍不住劇烈咳嗽，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竟然，活下來了！
困住其余人的水牢也一一破碎，化作漫天水滴落下。
“發生什么事情了？”
他們神色錯愕，轉頭看去，卻看到了那不可一世的黑魚之母，此時頭顱凹陷，鱗甲破碎，倒在地上。
魚鱗、血肉散落一地，其中明明蘊含著強大的靈性，此刻卻陷入了萎縮狀態，像是在畏懼某種東西。
“吼！”
黑魚之母咆哮，掙扎著想要抬起頭顱，卻仿佛背負著一座大山，動彈不得。
在它背上，出現了一道黑影。
此時，
隨著大雨停歇，烏云逐漸散去，皎潔的明月高懸天穹之上，灑落光輝，落在其頭頂。
照亮了那華麗的文武袖，隨風獵獵作響。
一個俊朗如謫仙的青年背負巨大的漆黑銅棺，肩膀上站著一只暗金色的三足金烏，漠然地注視著萬物。
如同故事末尾，最強的黑暗boos出場。
壓迫感十足。
簌簌！
棺材表面，浮現一顆顆眼睛不斷轉動，目光貪婪暴虐。
從中延伸出諸多銹色觸須，強行穿透了黑魚之母的身軀，如同吸管一般，開始肆意吞噬。
“啊啊啊啊啊！”
劇烈的痛苦使其哀嚎不止，卻無法阻止自身的血肉精華瘋狂流逝，迎接它的只是更多毀滅觸須瘋狂穿刺血肉，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畫面之殘暴，讓人毛骨悚然。
除了姜炎，還能有誰？
他看著巴烈等人，無奈道：“真不是故意卡點救場。”
“歷史長河異常的第一時間我就往回趕，只是剛好在最后時刻趕上。”
“但氣氛都到這了，浪費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