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古老的音節在銀王朝病域上空奏響。
像是跨越時空降臨的雞鳴聲,回蕩在每一個生靈的耳邊,讓他們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天亮了?”
銀王朝的普通人們倒是沒有多想,只以為是有野雞或者是別人家的雞跑了出來。
甚至還有人眼睛滴溜一轉,翻身從被窩里起來,不顧家人勸阻,想要出門抓住這家伙加個餐。
然而出門,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天穹之上泛起一絲白銀黎明。
深夜都還沒結束,距離天亮還早得很,按照時間推算估計才子時初。
但公雞的第一聲打鳴,也應該是丑時末,頻繁打鳴應該是在寅時,因此也被稱為金雞報曉。
雞鳴聲還在,但卻看不到任何蹤影。
‘不會是遇到不干凈的東西了吧?’
讓這些人頓時毛骨悚然,難不成是撞鬼了,還是某種詭異的妖魔繞過了軍隊的鎮壓來到了城鎮中?
想到這里,他們打了個哆嗦,嘴里故作淡定地罵罵咧咧,但腳底像是抹了油一般迅速回到屋子里,用被子蒙住腦袋,心里不斷祈禱……
‘我已經蓋上被子了,不要來找我啊!’
“這是什么東西?”
普通人只是害怕,然而修行者們卻是神色大變。
修為越高,聽的越是清晰。
那聲音根本就不是什么雞鳴,更像是無數呢喃聲重迭在一起,形成的詭異呼喚。
像是在喚醒某種東西。
白銀路徑的修行者,無論是體修還是法修,都面露痛苦之色。
“我的身體,怎么開始被白銀病變侵蝕了。”
白銀甲士以上的體修神色驚懼,他們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皮膚出現了詭異的凸起。
咔咔咔!
原本奔涌不息的白銀血開始凝固,變成了一塊塊實體的銀塊,不斷在身體之中穿刺,帶來了千刀刮身之痛。
堅韌的白銀筋開始硬化,甚至是互相纏繞,讓他們在地上哀嚎不止。
境界越高,帶來的痛苦越大。
若非是他們體魄強大,單純是這白銀的流淌都足以將他們撕碎成渣。
“發生什么事情了?”
弱小的白銀士兵們也是懵了,看著眼前的畫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難不成是妖魔來襲了?
但下一秒,他們就看到那些隱藏在山野之中的妖魔也在哀嚎,身上蔓延各類病變,陷入了癲狂狀態。
與此同時,諸多名貴奢華的宅邸之中也亂成了一鍋粥。
“老爺……少爺……夫人……”
侍女、侍妾們捂著嘴巴,癱軟在地上,神色驚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給我滾!”
隨著一聲聲怒吼,一些來不及逃跑的家丁和大夫直接被呼嘯而來的白銀龍氣撕裂,化作了飛灰。
“好痛啊!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原本高高在上的法修們,這一刻披頭散發,陷入了癲狂狀態。
體修還只是肉體上的疼痛,但法修們遭受的是靈魂和肉體的雙重打擊。
靈魂深處的白銀之燈開始搖曳,宛如風中吹殘燭,隨時都會被熄滅。
他們的血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銀化,浮現類似龍的密集細小鱗片,身上擴散的白銀龍氣也開始銀化,由虛轉實,最后甚至直接長在了身上。
出現了各種類龍特征。
變成了半人半龍的模樣。
但這并不是結束,病變還在進一步蔓延。
在法修們的身體之上,白銀如同水銀般流淌,從中浮現了一張張人類的面孔,表情痛苦,張開嘴巴,似乎在無聲地吶喊和嘲笑。
“一群被吃掉的東西,也敢反抗!”
諸多法修開始發狂。
京城府邸中,一個身著禽獸衣袍的士大夫也是厲聲呵斥,但心中卻已經被無盡的恐慌吞噬,因為這些家伙,都是被他吃掉的體修。
曾經他也意氣風發,覺得不需要體修,他就可以登頂法修的巔峰,甚至呵斥同僚,不要對自己人下手。
直到……
他的潛力耗盡,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感受到了身體的遲暮,身體機能開始老化,原本烏黑的長發之中浮現了幾抹白色。
那一刻,他照著鏡子,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相信圣人之言,認為人定勝天,自己怎能被區區時光打敗。
后來,他奉上官之命,去鎮壓一場因為親王吃的太過分,導致體修武將們集體叛亂的事件。
銀王朝的親王和歷史上的大明一樣,都是執行養豬策略,因此大多數都是廢物。
因為法修的龍氣克制,這場叛亂很快就被鎮壓,為首者盡數被殺,剩余的士兵被充入武庫,其家眷,女的打入教坊司,男的流放。
然而他因為戰斗,被一個個體修拼死自爆,導致受了重傷,生命垂危。
這時候,他怕了。
害怕自己如果走了,自己的妻兒未來也有可能成為體修,受到同樣的待遇。
所以,他將罪魁禍首煉制成燈油,很快就治愈了傷勢,并且原本堅不可破的境界桎梏竟然也松動了一絲。
甚至是原本兇猛如虎的白銀病變,都減輕了不少。
他靜坐一夜,之后……一發不可收拾。
從一開始的愧疚,只吃戰死的體修,到后來主動狩獵、坑殺政敵的老吃家。
如今,他已經不知道將多少體修煉制成燈油,境界也突破到偽舊箓,和同僚之間的關系也好了不少。
只有吃體修,才能融入圈子。
原本職務上的各種阻礙瞬間消失,政績排隊送上門。
一路青云直上,兼并了大量的土地,有了無數的家奴和財富。
他本以為已經可以淡然,然而此刻,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反叛的武將面孔長在了自己的靈魂深處,和無數面孔重迭在一起,正冷冷地看著他。
他們沒有攻擊自己,或者說……
他們是一體的。
法修,吃了體修,同時也承載了更多的病變。
自己,不知不覺也變成了一個怪物。
“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啊,我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這個原本儒雅俊朗的士大夫心態崩了,嚎啕大哭,狀若瘋狂。
類似的事情在銀王朝的各地發生,混亂蔓延,甚至波及到了銀王朝對外的戰場。
原本駐扎在這的軍團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病變,瞬間陷入混亂。
尸解王庭、各大勢力、歷史修正局在這的勢力也是震驚,一時間分不清這是銀王朝的誘敵之計還是……
其內部出問題了。
白櫻上空,
這些天官看的要更加清楚,能夠看到在銀王朝病域上空,出現了一團巨大陰影。
和其聲音不同,并非是雞或者某種禽類,而是一顆虛幻的、由神秘氣體和液體鐵海構建而成的銹紅色星球。
雖然只是虛影,但依舊大的恐怖,而且從其中心裂開一道巨大的、足以吞噬無數國度的深淵。
其深處,一只眼睛漠然地注視著一切。
從中不斷擴散出恐怖的天體之音。
開始污染銀王朝的一角,并且朝著整個世界蔓延。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諸多銀王朝的天官神色凝重,他們體內的白銀龍氣也隨之暴動,原本被壓制的病變在這一刻爆發。
尤其是他們煉化的體修數量更是海量,說一句人山人海也不為過。
雖然都是螻蟻,但當數量堆積到一定程度,依舊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創傷,身軀各處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銀化。
最重要的是,這種白銀化如果不及時制止,很可能形成不可逆的病根。
舉個例子,你手臂被銀化,你哪怕將其斬斷重新換一條新的手臂,也會被繼續白銀化。
相當于你手的概念都被污染了。
而且也會時時刻刻扭曲自身的精神,讓人類的情感逐漸向金屬靠近,甚至是一覺醒來,被你觸摸的一切,包括親人、孩子都會變成有毒的劣質白銀。
這也是病變最為可怕的地方,一旦深度污染,將會出現不可逆的癥狀。
且具備污染性。
好在他們能夠晉升到天官,本就是經歷諸多病變劫難,最后才能夠成功登頂。
至于度不過的?不都死在半路了嗎。
他們紛紛以天官律和自身的白銀法燈鎮壓這份病變,將白銀病變壓制在某個身體部位,防止進一步擴散。
但這樣的代價就是他們的戰力都被削減了三成甚至更多。
白銀千山燈之主更是氣息衰敗了接近五成。
戚繼光面容扭曲,強行忍受著這千刀萬剮之痛,那雙眸子看著那舊天日晷,閃爍著難以言喻的色彩。
他在心中喃喃道:“如果能有他的配合,說不定可以……”
至于天穹之上的天賜帝,雖然沒有發出聲音。
但看著那劇烈動蕩的王朝氣運,以及那開始搖搖欲墜的白銀長城,可以看出對方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白櫻這邊也沒好到哪里去,除了歷史行者們只是受到輕微影響,他們修行路徑的畏之病變也開始蔓延。
這種來自于信仰和欲望的力量,一旦失控比起白銀病變更加迅猛和瘋狂。
“啊啊啊啊啊!”
當場就有不少白櫻貴族身上長出來妖魔肢體,開始自己殘虐自己。
至于妖魔們,則是理智進一步受損,若非四尊妖魔之王壓制,早就開始自相殘殺了。
“遭了!”
源摩愛、橘云理第一時間壓制自己身上蔓延的病變,他們的白櫻體系傳承過去的白櫻,也有缺陷,只是比老祖宗稍微好一點。
他們看著遠處的姜炎,神色難以置信。
‘這神秘的日晷是縊王給他的底牌?還是屬于他本身的力量?”
若是后者,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可以強制催化病變,幾乎是無敵的力量。
要知道,哪怕是歷史行者也會受到病變的影響,只不過可以通過頻繁往返現世,壓制這份病變。
現世呆的越久,病變爆發概率越低。
這也是病域生物渴望登陸現世的原因。
但也不是百分百能夠壓制,只是能緩慢回復,至于失控的那些家伙,自然是被清理干凈了。
黑川世姬也是一臉痛苦之色,但心中卻是震驚,因為……
她靈魂深處的終末葬蝶輕輕舞動翅膀,沒有受到絲毫病變的影響,這完全超出了她所認知的一切。
哪怕是歷史行者都攜帶著病變,
“絳魔,或許要比我想象中更加偉大。”
這家伙,很可能不只是古老存在。
“我擦,姜炎還有底牌!”
“這是要直接拖著所有人同歸于盡嗎?”
“我服了,就不能讓姜炎賺錢嗎,別把人家逼瘋了,我們也跟著受罪。”
“這難道就是縊王口中的兜底?這是直接給殘破的仙器了嗎?”
“我不相信這是姜炎的力量,大概率是縊王滅世的力量,如今交給了他進行清洗世界。”
“我服了,任你是銀皇帝又如何,照樣干你!”
“要是姜炎這次能活著回去,必然成為傳奇,豐功偉績都不用刷了,戰績銀王朝可查。”
歷史行者們炸鍋,哪怕是自己也受到了波及,但也忍不住想給姜炎豎個大拇指。
這家伙,真的是歷史長河平頭哥,看誰不爽都直接干!
“不愧是陛下。”
大天狗看著這一幕,有榮與焉,哪是病變影響都壓不住他昂起的腦袋,以及那極具嘲諷的紅色長鼻。
像是給所有人豎了中指。
身上的病變都阻擋不了他崇拜縊王的心。
“一群窮神的走狗,阻我賺錢。”
姜炎還是第一次憤怒到這個地步,
自己賺點錢容易嗎?
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一群孩子拉扯得這么大,好不容易就要發財,解決財務危機了。
結果這白銀千山燈之主又跟自己玩套路,還有個天賜帝來攪局。
就非得這時候來嗎?
晚幾分鐘會死嗎?
姜炎越想越氣,退一步……退你媽個大頭鬼,甚至都不用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直接掀桌子。
動用了舊日權柄中,除了獸主之外的另一個能力——蝕之刻酉雞。
舊日和至高太陽,都是站在太陽路徑的頂尖存在,和日之母一同瓜分了源頭。
一個照耀未來,一個照耀過去,還有一個負責太陽的孕育。
祂們都是最頂級的偉大仙神,位格等同古天尊。
在舊日消亡之后,其權柄一份為三。
一個是舊日天庭,位于歷史長河最深處,承載著歷史行者和無數病域生靈晉升的授箓,從源頭影響大道。
第二個則是下落不明的舊天之槍。
雖然姜炎從未見過,但可以從魔神胚胎中透露的些許信息可以看出,它可以埋葬一切神祇。
越古老,殺傷力越強。
堪稱頂級的對神寶物。
至于第三部分權柄,成為了小金烏這個傳說生命,以及舊天日晷。
日晷,象征著時間的變革,是物質流動在現實的映照。
日晷之上,銘刻著十二蝕之刻度,分別對應十二舊日時辰。
每一道,都需要用神性去喂養,才能夠將其激活。
而唯一閃耀的刻度——酉雞,來自于舊日的神性。
它的能力很簡單,和其對應的生肖一樣,那就是發出天體之音。
不管是否愿意,強制喚醒一切具備神性的生物,或者是蘊含神性的病變。
相當于是一個特殊的噪音大喇叭。
理論上,如果姜炎的實力足夠強,可以一瞬間把整個歷史長河的偉大仙神全部喚醒。
舊神只要還未徹底死透,也得醒來。
強制開機。
真正意義上的審判之星,諸神告死鳥。
只不過靠的是噪音污染。
至于喚醒之后,姜炎會遭到什么樣的待遇就說不準了。
畢竟人被強行叫醒都有起床氣,更別說是祂們了。
要是隨地亂用,說不定還會喚醒一些已經假死的超級老古董。
屬于壓箱底的絕招。
砰!砰!砰!
天穹之上,傳來振聾發聵的破碎之聲。
那浩瀚的白銀長城隨著諸多破法者被病變侵襲,表面遍布裂痕,甚至開始脫落。
“這不破的壁壘,竟然碎了,果然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無數人震驚,畢竟跨界戰場上,這白銀長城可是讓無數歷史行者絕望。
無論如何攻擊都不破防。
哪怕是天官一擊,都無法使其動搖。
然而此刻,卻因為一個舊箓都沒到的年輕人搖搖欲墜。
不少人意識到天賜帝似乎是此方病域中境界最高的破法者,萬一他病變了,污染了王朝氣運,整個銀王朝都可能毀滅。
到時候,姜炎就真的成為了單殺一位王朝之主的弒君者。
就在白銀長城即將崩塌的瞬間,上方傳來一聲低語:“有趣的能力,竟然能夠針對神性起作用,看來縊王比朕想象之中還要古老,只可惜……”
“你的實力太低了,無法發揮這件寶物的真正功效。”
“白銀社稷,光照諸天。”
話音落下,原本暴動的白銀龍虎氣交匯,化作了一盞璀璨如白銀太陽的巨大法燈,光輝縈繞,根本看不清模樣。
只能勉強看到上面的一角雕刻著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仿佛把江山社稷、宇宙洪荒雕刻其上,承載著蕓蕓眾生。
唯有燈體之上的古老的文字一閃而過。
‘江山社稷燈!’
“這是……”
姜炎看到這燈的剎那,目光一凝,并非是恐懼,而是……
腦海中的原始星神寶燈第一次有了反應,原始星火熊熊燃燒。
它告訴姜炎,在這盞燈上面,感受到了燃燈法的殘篇氣息。
渴望將其吞噬,補齊自身。
那么,
眼前是精之篇章?還是氣之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