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吳三桂沉默,神色掙扎,萬千情緒交織化作了一聲嘆息,內心已然開始動搖,然而中間的面孔卻是冷笑道:
“不要中了他的攻心計。”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只要贏了,就能改寫歷史,扭轉因果,挽回所有遺憾,更何況人的本性就是貪婪的,七情六欲纏身,過去沒有人可以做到,未來也不會有……”
“有的。”
姜炎打斷了他,聲音鏗鏘有力。
他做不到這般堅定初心,也沒有為世界犧牲自己的宏偉志向,但……
這種人,卻真的存在!
那位千古難遇之人,才能劈開舊時代的枷鎖,開辟一個嶄新的世界。
所有帝王都只讓世人跪下,唯有他,讓人站起來。
并且將精神不斷地延續下去。
吳三桂質問道:“是誰?”
他復蘇時間不長,還被尸解王庭奪走豐功,只知道現世的存在,但卻沒有深入了解。
姜炎搖了搖頭,嘆息道:“就算知道了,你也不會動搖,畢竟你的豐功不就是由這無盡的鮮血和亡魂孕育的嗎?”
“呵呵,在你們眼中,我是罪人,亦是叛徒,但這是誰定義的?”
“你?還是世人?”
“亦或者是上面那拿著筆的家伙?”
吳三桂中間的面孔放聲大笑,最后化作了一聲淡漠的宣判:
“結束吧。”
話音落下,腐朽之國中,黑色的灰燼飄落,密密麻麻,浩浩蕩蕩。
已經分不清是一場雪,還是那尸骨燃燒時、隨風飄起的骨灰。
灰燼腐朽一切,迅速淹沒了姜炎以及他身下的八首寶象地藏菩薩,迅速枯萎。
“結束了。”
尸解王庭的金剛亥母騎兵和關寧騎兵高呼,肆意大笑。
“機關算盡,不敵法域。”
梁耀嘆息,司馬阿瞞實力強悍,更是機關算盡,把吳三桂逼上了絕路。
但萬萬沒想到,吳三桂被尸解王庭奪走了豐功,竟然還誕生了法域雛形。
不愧是歷史上留名的梟雄,果然勇不可敵。
周筱筱緊咬下唇,只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這一次的病域,竟然一點生路都不留。
黎鴻神色無奈,他就說自己不適合成為歷史行者,果然估計要被做成行尸了。
運氣好,被家人斬殺還能帶回去埋葬。
“大佬,我來助你!”
“殺生箭譜——白帝子!”
蘇白桃頭發扎成高馬尾,彎弓拉弦,竭盡全力,殺伐之氣匯聚而來,在身后凝聚出一雙庚金大手,射出白光箭矢。
化作一條白蛇起舞,直奔法域——腐朽之國而去。
咔咔咔!
然而在靠近的瞬間,庚金腐朽,自我崩解。
全力一擊,竟然連靠近都做不到。
黎鴻其實對少女有些好感,心疼道:“放棄吧,不過是無用功……”
“無用功又如何?”
蘇白桃平靜地說著,繼續射出一箭又一箭,哪怕額頭遍布汗珠,手指被庚金之氣的反噬割裂,鮮血染紅弓弦,卻始終都未停下。
嗖嗖嗖!
手臂如殘影,瞬息射出數百道箭矢,
席卷而去。
她平靜地說道:“我蘇白桃曾經想過,以后要找一個真正的男人,但什么才算呢?后來終于有了答案。
那就是做一件事情,還未開始就已經知道要輸,但依舊要去做,并且堅持到底。”
“反正都已經多了一條命,有什么好不敢拼的。”
哪怕被俘虜,蘇白桃想的也是找機會自盡,而不是跪地求饒。
他們已經跟著大佬吃了一堆福利,如今要輸了,與其等死,不如貢獻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
黎鴻羞愧地滿臉通紅,沒想到這時候的覺悟還不如一個小女孩。
“說的有道理!”
周筱筱點了點頭,手指輕點,風沙翻涌,呼嘯而去。
梁耀、黎鴻紛紛出手!
一道道術法席卷而去,依舊被湮滅。
但他們并未退縮,
弱小又如何,最怕的是不敢面對。
符瑰見到這一幕,也被觸動,對著身后的犬民們說道:
“太平的日子,從來都不是靠他人施舍,而是打出來的,尸解王庭屠戮了黃符犬民一族,吾等也要復仇!”
算上被救下的黃符犬民,足足四五千人,他們神色堅定,開始繪制各類符箓,并加以驅動。
一張張符箓飛起,如同黃紙之河奔涌,朝著腐朽之國涌去。
嗤嗤!
哪怕符箓靠近就開始凋零、化作飛灰。
它們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真正的勇氣!
“螻蟻之志,尚能翻天!”
少年吳三桂感慨道,神色卻愈發迷茫。
而清王吳三桂并未在意弱者的掙扎,目光死死地盯著法域——腐朽之國中,依舊被腐朽之灰覆蓋、如同一座灰燼之山的姜炎,目光難以置信:
“為什么……你沒被腐朽?”
“吾執一燈,橫渡生死。”
姜炎的聲音傳來,平靜悠遠。
在那灰燼山的頂端,一盞青燈浮現,上面一根紅燭燃燒,赤色光輝閃耀,呈現船形,驅散了漫天灰燼,照耀萬古。
姜炎端坐在八首寶象地藏菩薩之上,毫發無損,萬千靈魂相伴左右,念誦梵文,仿佛跟隨著他一同乘坐神船,橫渡腐朽之國。
“慈航倒駕?”吳三桂神色凝重。
這乃佛教術語,以渡船為喻,指菩薩、佛祖雖已抵達涅槃彼岸,成就果位,但因慈悲心驅使,重新返回輪回世間救度眾生。
乃是大乘佛教“自度度他”的理念。
但在此刻,吳三桂真的動搖了。
難不成眼前這位,真是某尊佛門大能轉世,來普渡塵世眾生?
畢竟話語會騙人,但那盞青燈閃耀的氣息,卻讓他感受到了無邊宏大,絕對不是凡物。
絲毫不亞于他在尸解王庭之主身上感受到的仙神氣息。
一樣偉岸。
然而姜炎神色淡漠,本來陷入法域——腐朽之國,他準備動用其余底牌,忽然想到了紅燭,本來是嘗試一番,沒想到出來的并非神足通、宿命通,而是……
苦海渡。
點燃之后,可閃耀神光,化作寶船,度過苦海,萬法不侵。
在那塵世苦海之中,腐朽只算是其中微不足道的苦難之一。
只不過,遭遇的攻勢越強,消耗的越快。
“我的運氣還真是好啊!”
姜炎笑了,但眼中沒有絲毫笑意。
當一段關系中,你覺得舒服,萬事順心的時候,往往是對方在降維打擊。
這誕生的新神通,完全就像是為尸解王庭量身定做。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姜炎心中思索,不過相比起以后的事情,他不如先將糖衣吃掉,然后看向眼前的吳三桂,平靜道:
“我聞到了你的恐懼。”
他神色淡然,寶相莊嚴,話音落下,那迅速燃燒的紅燭,突然減緩了融化速度。
無形的心猿手臂交織,在他身上凝聚著 吳三桂開口道:“你到底是誰?”
“我?不過是個被歲月遺忘的人罷了。”
姜炎輕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轉換路徑吧?”
姜炎雖然得到尸解仙砂法不久,但也了解尸解王庭對于轉生亡者的控制有多強。
別說是封閉病域,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哪怕進入現世,都不一定能夠擺脫尸解轉生池的控制。
唯一的方法,就是變換路徑。
最佳的是相鄰路徑,轉換代價不高。
其次就是以更高級的路徑將其覆蓋。
比如……上帝路徑。
“佛門的因果推算,還是這么令人討厭。”
吳三桂并未否認,大方承認:“你猜的沒錯,我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就通過當狗,搖尾乞憐,終于獲得尸解王庭的信任,得到了執行計劃的機會。
他們只以為是我想拿回豐功,重登舊箓,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只要拿到天界寶樹,再以那位大人物的身軀尸解轉生,強行轉換到上帝路徑。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覆蓋尸解王庭對我的控制,還能去尋找天王寶藏,繼承上帝秘寶和舊天京。”
姜炎搖了搖頭,輕笑道:“怎么,都已經做好了布局,卻不敢說出他的名字嗎?”
“我明白了。”
吳三桂沉默剎那,隨即冷笑道:
“原來你也盯上了這位上帝之孫、天王之子啊!”
姜炎瞇起眼睛,笑而不語,但心里確實震驚。
一切謎團終于解開。
本以為是哪位太平天國之王,例如戰神石達開,沒想到竟然是這位 難怪……
他能夠以一己之力堵塞支流,甚至留下了關乎上帝路徑的天界寶樹,竟然是幼天王——洪天貴福啊。
在正常歷史中,他被凌遲而死。
本以為他病變之后會在舊天京,沒想到還是死了。
姜炎還想繼續套信息,然而法域——腐朽之國突變,無數灰燼彌漫,化作了大手朝著他拍下。
轟隆隆!
伴隨著巨響,一切攻勢都被苦海渡擋下,姜炎屹然不動,只不過紅燭劇烈燃燒,縮小了一大截。
吳三桂陰測測的聲音傳來:“差點就被你騙了,原來你所依靠的,就是這根神秘的紅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