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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中,馮原柏來了。
他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來了崔云麒與寧星。
實際上崔、寧二人昨日便已遞過帖子,與陳敘提前約好今日要來拜訪。
眾人來時,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會在廚房見到陳敘。
崔云麒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他明明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卻又偏偏要拉著寧星退開幾步。
寧星稀里糊涂被他拉走了,繼而又被他帶著重新踏入廚房。
崔云麒這才確定,自己當真是在廚房里見到了陳敘。
如此頃刻間,這別院廚房內不但站了一個云江府的本屆院試案首,又站了一個上屆院試案首,還有世家公子、云江縣令。
如此眾多非凡人物擠在煙氣蒸騰的庖廚間,硬是將本來還算寬敞的廚房襯得逼仄窘迫,以至于空氣都好似稀疏了起來。
孫廚娘人都傻了,她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偏偏那位玉冠金帶的崔家公子還問:“陳兄,聽方才所言,此間佳肴,有你親手所做?”
孫廚娘心想:這種事情,做雖做了,但能承認嗎?
哪想那位陳相公不但十分坦然承認,他還笑微微地說:
“此間兩盤琉璃翠玉卷,一盤是孫管事所做,另一盤是得孫管事傳授后,在下親手所做。
馮兄、崔兄、寧兄,三位既然來得巧,不如便嘗一嘗,辨一辨。
猜猜哪一盤是孫管事手筆,哪一盤是陳某所做?”
馮原柏頓時眼前一亮道:“猜謎?好極!不過不能光只是猜謎罷?若是猜中了,敘之可有彩頭?”
陳敘反問:“馮兄想要什么彩頭?”
馮原柏立刻說:“日后你我分別時,也求敘之一首送別詩如何?”
好家伙,他這是從伍正則得詩那一日起,就惦記到現在呢。
如今伍正則都帶著詩卷回濟川了,馮原柏還在念念不忘,逮著機會就問。
陳敘正要應答,崔云麒卻忽地一撫掌,道:“不成啊,馮明府,如此卻是不公。”
“怎么不公?”馮原柏挑眉。
崔云麒風度翩翩地說著氣人話語道:“此間乃是馮府別院,廚娘是您府上得力之人,她的手藝明府你再沒有不知曉的。
這一嘗可不就能吃出分別么?便是贏了,那也是勝之不武,不成不成。”
說完,因為是晚輩,崔云麒又連忙拱手,向馮原柏微微躬身表示謙卑。
馮原柏還能怎么樣?
哭笑不得,卻不能與小輩計較。什么彩頭之說,便也就此作罷。
雖然陳敘稱呼馮原柏馮兄,稱呼崔云麒與寧星也叫崔兄、寧兄,但實際上崔、寧二人可不敢與馮原柏稱兄道弟。
大家各論各的,看似和諧,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風云暗涌。
崔云麒幫陳敘解了圍,也不邀功。
他云淡風輕,自己主動取了一雙竹筷。
然后隨意一夾,這一下,夾到的是孫廚娘所做的琉璃翠玉卷。
崔云麒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了片刻,隨即將剩下的小半截翠玉卷放到旁邊一個盛放殘羹的碟子上。
他也不說話,只是閉口一番品味,又去夾另一個碟子里的琉璃翠玉卷。
還是夾了一個上來,先咬一口。
然后崔云麒的表情忽有片刻呆滯,他原本漫不經意的眼眸里便仿佛是經歷了一場春雷化雨般的劇烈變化。
崔云麒連忙垂下眼睛,掩住臉上表情。
他仍不說話,只是默默將筷子里夾著的這個琉璃翠玉卷吃了個干干凈凈。
等他再想去夾第二個,忽然發現馮原柏和寧星也都同時要去下第二筷子。
兩雙筷子眼看就要碰到一起,崔云麒那一雙筷子斜刺里便如利箭突出,忽地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一轉、一叼。
刷!又一個琉璃翠玉卷被他夾在了筷子中。
而與此同時,馮原柏手腕一轉,忽地從旁斜探,也夾到了一個琉璃翠玉卷。
至此,小小的白瓷碟中便是清潔溜溜,再無它物。
這一碟,共計也只做了五個琉璃翠玉卷,原本陳敘只是試手,因而份量極小。
哪想竟不夠三個人分兩筷子,寧星無奈一嘆,擱下手中竹筷。
他覺得十分奇異。
似他與崔云麒這等出身,什么好東西沒吃過?何至于一個小小的翠玉卷竟叫他們爭搶起來?
但此物之鮮美,的確非凡。
初入口時只覺纖薄卷皮韌香鮮甜,一口咬下去,卻是咸、脆、鮮、軟多重滋味忽地在口中爆開。
那一瞬間味道之豐富,簡直就好像是在人的頭腦中忽地鋪開了一整個春天。
叫人激靈靈的,直接從舌尖熨帖到了心臟。
寧星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下意識想要下第二筷子。
哪想崔云麒這廝狡詐,下手又偏又狠,而馮原柏又出手老辣,寧星硬是沒能搶過二人。
他夾了個空,這才陡然回過神來。
嘿,自己方才到底是吃了個什么東西?
此物,會是馮府廚娘的手藝?
理論上應當如此,畢竟寧星怎么也無法相信,陳敘這等大才子居然會有一手絕妙廚藝。
他好好讀書不好嗎,怎么可能還去鉆研廚藝?
便是鉆研了廚藝,又如何會這般技藝超凡?
寧星幾乎都要在心中做下結論,認定這第二盤翠玉卷乃是馮府廚娘所做了。
可就在這時,他卻忽然發現馮府廚娘表情不對。
那廚娘站在灶臺一側,正踮著腳尖往這邊看。
她微微圓潤的身軀幾乎就要歪倒,白面微豐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一雙眉毛緊皺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不瘦,反而有些豐圓,此刻便該如猴兒一般做出抓耳撓腮的動作了。
但她雖未做此動作,那種焦急難解的情態卻表露無疑。
正常情況下,廚娘若是做出了能夠引得主君與客人爭搶的美食,會是這種焦急難解的表情嗎?
寧星只覺得匪夷所思,可卻不得不在此時做下猜測:
這第二盤琉璃翠玉卷,果真是陳敘所做?
他驚奇之余便要開口說出答案,不料崔云麒又搶先一步,脫口就道:“陳兄,這一盤琉璃翠玉卷,是你所做罷?”
他指著已經空盤的那個白瓷碟。
陳敘頓時一笑道:“何以見得?”
崔云麒神采飛揚說:“馮府廚娘的手藝,我此前雖未吃過,但料想不至于出格。
但這第二盤琉璃翠玉卷,卻非同凡響。
真可稱得上是采盡三春鮮,猶勝甘露美。如此非凡手藝,定當是世間非凡之人才能做得。
陳兄文章詩才,術數論道無一不精,可稱世間一等聰明人。
做出這等上佳美味,才算合情合理。”
點贊1010……
什么合情合理?這就是歪理!
寧星都要被氣笑了。
卻聽陳敘道:“崔兄盛贊,實不敢當。
這琉璃翠玉卷,我方才其實是與孫管事現學現做而成,原本的食材也都是由孫管事早先處理好。
之所以滋味會有不同,卻是得益于一物。”
崔云麒立刻好奇問:“是何物?”
陳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