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神三關,是為:入寂、靈動、純元。”
第一關,入寂。
到了陰神三重境虛極,意識已然下潛靈魂之海最底部,至此,陰神境界已然進無可進,再向上就須得陰極生陽。
而陰極生陽,這其實是兩步,首先是‘陰極’,這就須得跨入另一個層次,進入虛寂狀態。
這一步,也是常規意義上的陽神瓶頸,不是積累圓滿,就可以突破,與先天三關第一關的靈關、陰神三關第一關的感神一般,在底蘊深厚的同時,還要機緣巧合,要撞天運那種,才能進入這種狀態。
取巧的方式也有,或者是懸天鏡主境那般至寶——如滄州這般分鏡都是不行,或者是,以稀世罕見的天材地寶相輔助。
第二關,靈動。
在第一關入寂,進入虛寂狀態,若長時間處于這一步,無法脫離,神魂就會徹底寂滅。
這時,要求在虛寂狀態,生出靈光,覺醒一點純陽真性,也就是陰極生陽的‘生陽’。
一陽既生,泥丸宮中,陰神將剎那渲染、蛻變為陽神。
第三關,純元。
一點純陽真性,將陰神蛻變為陽神后,這最后一步,就是以陽神渲染神元,將陰神元蛻變為陽神元。
若神魂不夠強大,不能一鼓作氣,徹底將陰神元渲染為陽神元,剩下的陰神元逆反,沖擊泥丸宮,反會污穢初生的陽神,讓神魂崩碎,身死道消。
可以說,陽神三關,險惡重重,一旦開始,非生即死。
這就如:從一個臺階跳到另一個臺階,兩個臺階中間是萬丈懸崖,若是從一個臺階開始起跳,沒落上去另一階、踏了空,那就是要墜落深淵,萬劫不復。
‘也正是這般難度,大乾陽神才如此稀少,撐死了估算,也不超過雙掌之數,更地位崇高,可頂立門戶,作為門閥定海神針。’
‘陽神境界第一重境——靈照,就是世稱‘靈境大宗師’,真正此世頂尖,一人可與門閥,乃至大乾皇室平等對話。’
莊瑾暗道著,想到自身個人,這三關具體情況。
‘第一關——入寂,我沒有瓶頸,可無視這一關,直接進入虛寂狀態。’
‘第二關——靈動,這就麻煩了。’
在這一關,神魂越是強大,進入虛寂狀態,越是深邃,‘虛極生靈’就越難。
而恰恰,莊瑾神魂是常人雙倍,這簡直是地獄難度。
‘第三關——純元,這一關對我,反而不是問題了。’
‘我神魂強大,只要度過第二關,覺醒一點純陽靈性,陰神蛻變陽神,以神魂深厚底蘊,渲染陰神元為陽神元,簡直輕而易舉,絕無神魂強度不夠,陰神元逆反的問題。’
——神魂天生,后天壯大極為困難,如《陰陽合神術》,較真來講,效果也極其有限,至今莊瑾與上官云嫦修煉此秘法小十年,壯大程度也就一二分的樣子,這卻已然是最頂級的逆天秘法了,如其它提升神魂的天材地寶,能壯大五分、一成的,已然是絕世神物。
故而,對其他人來說,在陽神三關第二關——靈動,還可以心性磨煉,能找到一些輔助寶物,這最后一關純元,卻是沒什么好方法,只看自己先天神魂足夠與否,進行賭命。
但對其他人最兇險的這一關,莊瑾穿越而來,雙魂合一,其實并不是問題,最有把握。
‘所以,對我來說,一切兇險,都在第二關啊!’
莊瑾當初將蕭林葉挫骨揚灰后,所得那個青色光團,煉為玄天寶鑒,也曾讓其分析模擬,設置條件,在不考慮第一關、第三關的情況下,突破陽神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三。
這其實對其他人已然很高了,就是大乾五大門閥的陽神種子,用盡各般資源能有這個概率,做夢都能笑醒。
只是,對他來說,這連八成概率都沒有,和找死有什么區別?
‘這也不是我不知足,凡爾賽什么,這種事情,不遇到那百分之二十七,自然最好,可萬一遇到,真會死人的。’
莊瑾個人想來,至少要有九成,最好能達到九成五、九成八,不然實在不放心。
‘當初煉化靈氣的更高層次能量,我在陰神二重境虛極,增幅之下就可發揮出半步陽神境,等我突破陰神三重境,更是可媲美陽神境界一擊。’
‘如今我陰神三重境積累圓滿,深厚底蘊,當初那頭半步大金剛境的精怪形態,我自感都能打一打,也算是半步陽神境戰力了,若在靈氣煉化的一道更高層次力量增幅下,有心算無心,恐怕真正陽神一重境、靈境大宗師,都能重創。’
‘當下那般更高層次的能量還剩下兩道,圣靈珠中更有一半靈氣,自保無虞,不妨等一等,等更有把握再說。’
莊瑾暗道著,想到玄天寶鑒,給自己提高成功率的建議:輔助突破陽神特殊秘法、陽極神物、砥礪心境。
‘輔助突破陽神的特殊秘法,具體來說,針對陽神三關第二關靈動,地洞冰湖中的仙人遺跡,是沒有的,大概是仙人遺跡層次不夠。’
‘還有就是,秘法也在推陳出新,比如《九轉金身功》、《冰魄琉璃身》,就是這八百年中,門閥世家研究靈氣限制肉身蛻變,其中的副產物,八百年間皇室門閥不是白過的,門閥之中大概是有的。’
只是想從門閥手中獲得,這個難度不小。
‘相較秘法,更直接的是陽極神物,針對靈動這一關,有著種種:太陽金精、金烏之羽、鳳凰涅槃血、南明離火……’
這些可遇不可求,要看機緣。
‘最后的砥礪心境,性價比最高,可所謂心境,玄之又玄。’
莊瑾想到黑煞功中的描述:非風非云是心動,虛極深處生靈光。
“按照我個人理解,心境考驗具體也有不同,比如:先天三關神關,考驗拒絕誘惑、道心堅定;陰神三關的感神,開啟陰神秘藏之后的心魔,考驗道心有瑕與否;陽神三關的靈動,似乎是某種執念,或者說其它心境正向相關的,比如希望、溫暖、正義?”
他喃喃著,又是想到滇南府諸人,心中生出一抹思念,卻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也不好回去。
神魂之力一動,那只金剛境的青鳥,振翅飛起。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為探看啊!”
莊瑾嘆息著,眺望對方沒入靄靄云層,久久佇立。
滄州,滇南府城。
靄靄云層的同一片天空下,紛紛揚揚落下的大雪,如瓊花飛舞。
自莊瑾乾元五十九年離開,滇南平靜無事,并無事端。
沈家依舊是滇南府的龍頭老大,慕家取代藥王幫,一強一弱,以離去的莊瑾為紐帶,和平下來。
至于外來隱患?
如沈家、慕家這般有先天層次坐鎮的豪族,在府一級的層次,若不是有更大的野心,或者給自己找事,事也基本不會找你。
這就如在和平安定的大環境下,所謂的縣城婆羅門,不想著更進一步跨越階級,不昏了頭,自己去找事情,在一地盡可作威作福。
如此,這一十三年,滇南府城倒也安寧。
沈家內院,梅園,曾經的沈家主沈先鴻,與莊瑾三次見面之地。
今日,雪花飛舞,園中中心的竹木小樓‘韜光閣’,沈先鴻與沈緒琛,二人正對坐下棋。
前者如今蒼老許多,這位莊瑾初見如高山仰止的白眉家主,如今在時光下,衰弱好似一位尋常老人;而后者,這些年掌控一家豪族,一府諸事的鍛煉,卻是愈發成熟,身上多有前者年輕時的風采。
這般新老交替,就如草木枯榮、月輪圓缺,不以主觀而改變。
這一局棋,到了一半,沈先鴻棄子起身:“琛兒,不必讓我,你如今手腕大成,我已不如你了!”
聽聞這話,當年的那位八公子沈緒琛,有著剎那的恍惚:那一年,父親青衫而立,意氣風發,一片花瓣碎裂棋盤,教他道理,如今眼前,卻只有一位須發皆白、身上已有死氣的老人。
這兩者重合,讓他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只是道:“爹,您說的哪里話……”
沈先鴻抬手,止住了對方的話頭:“我已有預感,大限將至,就在這一二月,琛兒,我有三件事囑咐你。”
他本就年齡不小,當年風谷一行,在風翼雷虎爪下受傷,莊瑾給予雷元石,此人卻給了沈緒琛擴寬經脈,如今的確已大限不遠。
沈緒琛看著父親,嘴唇蠕動,一些話到了嘴邊卻又是咽下,垂手恭敬而立:“爹,您請說!”
“其一,那三位好好保護。”
這說的是沈緒珺、慕清、陳蕓,在莊瑾離開后,她們自不可能再那般自由,可去往下面之縣種種,被沈、慕兩家保護起來。
這的確是保護,其實也未嘗不是出于某種考慮,一種監視,避免一些不長眼的人做一些不知死活、不該做的事,也是防止她們自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沈先鴻、慕遠圖見得太多了,深知人心之復雜,縱使她們對莊瑾情深義重,可時光消磨之下,也不敢保證可始終恒一。
“其二,慕家那邊,將來就是有機會,也要留一線,至少那位在,就要如此。”
這是說,只要莊瑾一天,看在慕清的面子上,或者說背后的莊瑾面子上,對慕家就要慎重。
“其三,你四哥,我走之后,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當初,四公子沈緒靖與八公子沈緒琛爭奪家主之位,沈先鴻考察兩人對莊瑾看法,最終沈緒琛勝出,而四公子沈緒靖被廢掉修為、幽禁起來。
再其后,沈緒琛突破,成為沈家家主,這些年他也沒動手,但現在不動手,沈先鴻走后,卻未必不會。
前兩件事,沈先鴻都是以吩咐、交代的語氣,這最后一件,卻用上了‘希望’二字,更似請求。
面對父親目光,沈緒琛垂下眼瞼,答道:“爹,前兩件事,我記住了,至于最后一事……只要四哥安守本分,咱們沈家也不在乎多養一個富貴閑人。”
“嗯,你去吧!”
沈先鴻知道這種程度,已然是極限,擺擺手,讓沈緒琛去了。
此刻,這里只剩他一人,風雪呼嘯撲入進來,帶來點點寒氣,讓人清醒,或許是方才的話,讓他不由回憶往事,眼前又浮現出那一道意氣風發的人影,當初見證對方成長的種種,以及最后分別,關于血脈、思想、個人長生之論。
良久,一聲嘆息在風雪中回蕩:“長生啊!歲月啊!”
城東,福景街,莊瑾當年五經、六經之時,居住的醋君巷旁邊邊的橋東小軒。
這里布置,與莊瑾從前在時一般無二,軒中掛著那幅當年醋君巷游玩歸來、陳鴻干給莊瑾、陳蕓所畫的二人載花小影。
陳蕓正修剪著那盆盆栽,好的盆栽,一盆要二三十年,這十多年過去,它已初見形貌。
一陣風吹來,風雪撲入,她返身去關門,望著外面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時竟有些癡了。
時光變幻,好像又回到那一年,在臨濟縣的靈巖山山頂,那棵巨大菩提樹下,莊瑾在亭外題下楹聯,那日也是大雪如瓊花飛舞,那日,兩人挽手共觀千山暮雪。
“咳咳!”
陳蕓捂著心口,傳來一陣咳嗽。
沈家內院,一處小院。
沈緒珺坐在窗前,一行行娟秀小字書下,筆墨如心事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等書罷放下,螓首微抬,看向窗外飄雪的天空,心有悵然。
欲寄錦書,云中無雁。
在她旁邊,自乾元五十九年莊瑾離開,這些年書寫、不能寄出、存放在這里的積蓄的書信,時至今日,已堆迭沒過書桌,有半人之高矣。
慕家。
慕清披著雪白狐裘,獨上高樓,眺望州城的方向。
數日之前的小聚,那些談話言猶在耳。
——在莊瑾離開后,因為陳蕓、慕清、沈緒珺有著共同男人,因為當年數年游玩的感情,也因為慕清答應莊瑾,幫助陳蕓照顧、守好這個家,這些年三女的關系也頗為親近。
“這四五年間,夫君州城都沒消息了。”
“沒消息,卻就是最好的消息,想來夫君,也快去京師了。”
“是了。”
沈緒珺頓了下,忽而問道:“不知去京師前,夫君可否會回來一次?”
陳蕓只是沉默,螓首微搖。
慕清代為給出答案:“怕是不然。”
她非常清楚當初制定的計劃,知道莊瑾不能回來,也不好回來——不能回來,是為隔絕危險;不好回來,是因為回來見到,大概會不忍離開,或者要帶上她們了。
至于莊瑾何時歸?
慕清心中驕傲想著,非常肯定,沒有一絲懷疑的,朱唇輕啟,輕輕吐出四字:“天下第一。”
如蘆花、如鵝毛紛飛的大雪下,天邊,有青鳥穿破風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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