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坤那邊不過小事,放在莊瑾這般五經境界、街鎮守級別眼中,不過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不值一提,近來他刻苦練武之余,心神、精力更多關注的是如今城北這邊的局勢。
如今,那些小幫派被徹底清出去,沈家占據三分之二,藥王幫只占據三分之一,顯然不會甘心……只是,如今雙方都保持著克制,還未真正動手。
當下這種壓抑氣氛,就如夏日暴雨前,那種陰沉的低氣壓,暫時平靜,但等開始下雨,必是狂風暴雨!
大爆雨前,螞蟻都會搬家,應對危機,如今,感知到‘暴風雨’將臨,東橋塢這些街鎮守自不會坐以待斃,為圖自保串聯走動,組建小團體。
——藥王幫優勢是武者大浪淘沙,戰斗意識好、手段狠辣;沈家的優勢,則是底蘊深厚,武者眾多,可以多打少。但沈家武者數量也沒有說是藥王幫的幾倍,具體戰事中,人緣好、小團體抱團,就能以多欺少;人緣差、孤僻,孤家寡人,那就只能單打獨斗。不用說就知道,前者比后者安全不知多少。
莊瑾深諳這一點,更不知自己突破六經前,戰事會不會突然爆發,況且就算突破六經,圍毆也比單打獨斗好,自不會特立獨行,也跟著和光同塵,分出部分精力參與串聯走動。
一開始,東橋塢各個街鎮守之間互相走動,莊瑾還去過別處,后來,漸漸就都過來他這邊了。
這功勞在于陳蕓,她廚藝極好,簡單的東西都能做出美味,也從沒有敷衍隨意過,又能察言觀色,推敲眉目,所以莊瑾一舉一動,一個眼色,便心領神會,無不辦得頭頭是道。
人心中自是有對比的,在莊瑾這邊自在、舒服,于是自然漸漸聚集在他這里。
這其中有著好處,在自家主場,來客多少會給些面子,而且省去莊瑾奔波功夫,也可多些時間練武。
只能說,陳蕓的確是賢內助,瑣碎事務一應承擔,讓他能專心習武,這個時候,又幫了不小的忙。
當然,人以類聚,也不是東橋塢六個街道鎮守都能湊到一起的,薛彥道性格孤傲,來過一次就不來了,杜仕元倒是想融入圈子,但武者之間,以實力說話,感受到其他人態度冷淡,漸漸也來得減少。
韋珣同樣只是四經,不過與段濤、苗綸同為邢彥心腹班底,作為老朋友,雖然這月初一和莊瑾有著街道之爭,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本來已經開始接納,可因為一事又被淘汰。
之前說過有盆蘭花,那是在城外藥田時一個隴鎮守所送,陳蕓愛惜花草,看到很是喜歡,精心照料,枝繁葉茂。韋珣也是附庸風雅,或者說自詡街鎮守格調,擺弄花花草草,漸漸懂了一些,過來看到這盆蘭花喜愛,想要分株,陳蕓說‘如今不是分株最佳時間,來年三四月份為宜’,莊瑾便代她婉拒了。
沒想到過幾日,這盆蘭花突然死了,陳蕓為此還頗為可惜。
莊瑾想到什么,挖出花根,根部瑩白如玉,陳蕓見此驚訝:‘如此生機旺盛,怎會突然死了呢’,在聽到他說出見到韋珣給它澆水才明白,想來對方用給他們添茶的開水來澆,才會如此。
這畢竟只是一盆蘭花,又沒真憑實據,莊瑾也不好因為這事如何。
蘭花事件后,韋珣或許自知心虛,也不再過來,段濤、苗綸過來,還詢問過一次這盆蘭花,莊瑾并沒詳說,只答‘不知怎么突然死了,找專業的人問了才知被人用開水澆灌’,段濤、苗綸能到如今街鎮守級別,都是經歷過風風雨雨、見識過人心險惡的,表面沒說什么,從此卻也再不提將韋珣接納入小圈子。
于是,東橋塢中,莊瑾、段濤、苗綸三個五經漸漸結成一個小團體。
八月初八。
這日傍晚,三人又是小聚。
“這都七八日了,藥王幫一直沒動作,這般不上不下,懸而不落的煎熬,還真不如直接開戰來得痛快。”段濤感嘆道。
“等真正開戰,段鎮守你就不這么想了,看看城南那邊……藥王幫那些狼崽子可是狠辣著吶,不好對付啊!”
苗綸感嘆著,言道:“也就咱們沈家底蘊深厚,武者更多……”
莊瑾多聽少言,推敲得知了不少消息。
‘沈家獨霸府城多年,藥王幫卻是突然崛起,高層不知道,但至少中低層,沈家是碾壓的,就算同是武生招募,也是沈家的吸引力更大。藥王幫武者固然狠辣,沈家也可用人數平推,但沈家好似忌憚著什么,維持默契,不知其中為何?’
他不知道具體原因,卻也肯定自有內情,或是在下什么大棋:‘說回城北,沈家、藥王幫對峙,沈家似乎也是在等待藥王幫先出手,再趁勢反擊,或者說,等著一個發作的由頭。’
邊吃邊談,一番交流信息,約么小半個時辰后,段濤、苗綸告辭離開,剩下一片杯盤狼藉。
陳蕓收拾,莊瑾自去練武。
又過了些時候,莊瑾停下小憩,陳蕓將溫著的異獸肉、小菜端上,又是倒了杯清茶。
兩人并坐,看到外面:月上中天,飛云過天,變幻萬千,如煙似紗的月色倒映在河水,波光粼粼,兩岸的螢火光芒,明滅萬點,在柳堤汀渚間流動如織,更遠處,夜色中遠山靄靄,影影幢幢。
“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
莊瑾感嘆道:“將來若有有機會,上到州城,下到縣城,山岳湖川,蕓娘我們可以一起都去看看,盡覽這大自然的無盡藏。”
陳蕓聽聞,也露出神往之色:“那不知要等到何時了,就怕到時咱們都老啦,兩鬢斑白,步履蹣跚。”
“我是武者,到時背著蕓娘就是……只是,聽說武者隨著年歲衰老,也會體力不濟,希望那時別走著走著,帶著蕓娘如南瓜般滾下山去……過路人看到,定會驚奇,怎么從山上滾下來兩個銀月亮……”
莊瑾胡言亂語,隨口說著,陳蕓笑點極低,笑得流淚,倒進懷里,說話都不成聲,他嗅到對方鬢間花香,清淡悠遠,似在有意無意之間,下巴放在對方肩膀,拍著背,說話開解。
蟬鳴蛙聲,一夜就這么過去。
這些時日,莊瑾刻苦不掇,自然是想在戰事爆發前,先突破六經,但這種事情,明天與意外,哪一個先到來,誰也說不準。
初九晚上,就在他暗暗感嘆,最多三日,就能突破六經時。
啾——啪!
一道信號彈發出,煙花炸開。
“杜仕元所在的福慶街么?”
莊瑾走出門外,神色凝重,不只是為福慶街受襲,更是因為這背后代表的意義:“平靜打破,風雨將至啊!”
話音未落,另一邊煙花信號,這是韋珣所在的福昌街。
等莊瑾與段濤、苗綸兩人匯合趕去,藥王幫偷襲武者已然撤離:福慶街,杜仕元受了不輕傷勢,手下折了將近兩個小隊;韋珣也頗為狼狽,受了輕傷,手下折了一個多小隊。
是夜,不僅是東橋塢,城北沈家街道多處受襲,藥王幫打破平靜,率先打響了自小幫派被清盤出去、開始對峙以來的第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