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瑾叫住陳蕓托請典當首飾的仆婦:“蕓娘,這是?”
他心中驚訝,家中銀錢緊張到了這種程度么?還是說有什么亟需用錢的地方?
“近日家中是吃緊了些,不過,夫君不用擔心,還能勉強支應。”陳蕓遞過賬目。
莊瑾一看之下,頓時明白了,原來是自己的鍋。
因為戰功能兌換銀子,銀子卻不能兌換戰功,他就沒將戰功兌換出來,打算有需要臨時兌換,也就造成真正添入家中的銀子,其實沒多少。
家中銀子:常和同買疏絡丸的首付五十兩,成婚禮錢,以及這兩三月的基本月例、差事錢,還有這月張子皋、黃傳和送的賠禮錢,總計也不過一百三十多兩。
這些銀子看著是不少,對府城尋常人家來說絕對是一筆巨大數字,基本要賣房、賣產業才能湊到,但對如今的莊瑾么?
時至今日,他五經境界的積累已然完成八成,這自然不是憑空而來的,背后有著不菲支出。
四經境界,一天兩副黑元散,五經境界,一天三副黑元散,這卻只是按照一天五個時辰的標準,可莊瑾實際每日修煉時間,都超過六個時辰了,還有異獸肉加速,四經加速五成,五經加速三成,黑元散消耗也等量增加。
從五月初十開始,莊瑾將重心放回修為境界,距今將近三月,期間只是黑元散就用去了一百四五十兩銀子,還有日常用度種種,可不就是財政虧空了么?
就這,還是陳蕓精打細算,以及賣了些嫁妝首飾貼補。
“對了,”
莊瑾發現了一個盲點,說了五月份獎勵的那顆疏絡丸作價六百兩,分期賣給常和同的事情:“這兩月,對方沒送來分期的銀錢么?”
陳蕓仔細回想,確認沒有,才道:“妾身不知這事,也的確沒見常管事派人送銀錢過來。”
莊瑾聞言沉默。
要說他潛力耗盡,對方的確可能不吭不響如此,但如今還在高速成長,對方如此施為,簡直無異于天使輪投資了一只妖股,第二輪就開始撤資。
‘常和同突破四經后,銀錢緊張,所以分期暫停了?按照我對此人的了解,就算如此,至少也會說一聲才是。’
‘不過,人是會變化的,不能按照老眼光看待,也或許,是其它什么原因。’
莊瑾不管這些,只看事實,看到的是后續分期常和同沒送來,至今也沒有一個說法。
“夫君,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要不去詢問一二?”陳蕓問道。
莊瑾斟酌了下:“若去,還以為我急著要錢……他于我有些恩情,罷了,給對方些體面,看他后續如何做吧!”
常和同不是糊涂人,真是‘撤資’,還是疏漏如何,都代表著對方心態有所轉變,真要找上門去,就將最后一層遮羞布也撕破了。
‘如今我賬面還剩兩百多戰功,下月去了城北,以如今戰事烈度,也不會缺了……不過,也不至于大方送出五百多兩。’
簡單來說,莊瑾暫時不缺錢,又顧及情分,也就不急著催討,給對方一個體面,希望對方有著自覺,但這般給了臉,對方真要……看來日具體情況,保留后續追討權利。
他是欠對方的人情,卻也不至于沒底線退讓。
“蕓娘,此事先不說,家中如有需要,我將戰功兌換銀兩就是,倒也不必動你的嫁妝首飾。”
“我知道戰功、銀兩兌換規矩,戰功能不動,還是不動的好……夫君專心練武,這些細枝瑣碎就交給妾身吧!”
陳蕓見莊瑾想說什么,安慰道:“夫君知道的呀,我不喜穿戴首飾的,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搬來搬去也還麻煩,不如典當了去,物盡其用。”
的確,她家常所穿,往往通體素淡,鞋子、衣服也基本都是自己做的,相較更喜歡字畫書籍,或自看,或裝點房間,但也只是挑選合眼緣、便宜的,稍貴便也罷了。
這一點夫妻倆很像,不在乎什么虛榮面子、價值貴賤,以實用為要。
“只是,終究委屈蕓娘了。”
“不委屈的,妾身遇到夫君,才是幸運呢!”
陳蕓回眸,輕輕搖頭:“從前妾身也會想,婚后生活是什么樣子的,感覺就如天上的云彩,變幻不定,沒有形狀……如今,與夫君在一起,就好似透過霧氣看到了其中的花朵,具象下來……我聽到過一種說法,人一生的福氣,是有定數的,當下生活,妾身已然極為滿足,常常唯恐過于圓滿,不得長久。”
“妾身心下喜愛這種安定,實在不愿夫君去為了戰功銀錢,冒著危險如何……與夫君一起,布衣疏食,亦可樂終身。”
莊瑾聽著這些,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暗暗感懷自己的幸運,想了下,說起下月基本定下要去城北之事。
按照岳松的消息,這月城北清盤烈度,比上月更甚,如今小幫派基本都被清出去,因為這種高烈度戰事,有著不少受傷的街鎮守級別需要安置,如他這般關系稍淺、在沈家根基不深的,自然就要騰騰位置了。
“蕓娘不必憂心,此去城北,我還是有些把握的。”
莊瑾如今五經境界的積累,已然完成八成,估量旬日即可突破六經,而城北戰事烈度雖高,但也沒到坊鎮守大打出手地步,到了六經境界,坊鎮守級別不出,基本可保安全。
‘還有就是,我五月份在福榮街立功,在邢彥那里留下了些香火情,當初對方還邀請來著……此去城北,能分到對方手下,對方看重、又相熟,相較安全些……如今形勢變幻,規矩也有變化,庶務司只分配到坊,具體街道由坊內部商定,按照這位邢鎮守的規矩,以實力挑選街道,如今我五經境界,也能選擇內部一些、不與藥王幫接壤、較為安全的街道。’
‘最后,我還有著自己核心班底。’
上月,林宏已然突破三經,這月畢愷也突破三經,還有錢文德、鄔昊,這些小圈子的人。
——核心班底、非心腹的區別,可以參考林宏、畢愷,與這邊藥田的手下張子皋、黃傳和等人。如果在城北,都是后者這種面和心不和,上下相疑的,錯過戰機還是小事,特殊場合可能要命。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對四經、五經武者來說,以上凌下,四經之下的武者,基本沒什么威脅,但若是同境界戰斗中,遭到他們干擾,就要命了。’
而有自己心腹班底,上下不疑,令行禁止,如臂指使,就能極大避免這種情況,當初莊瑾初去城北,段濤敲打,也正是這個原因。
‘種種因素綜合,此去城北,風險還是可控的。’莊瑾暗道。
陳蕓看莊瑾自有成算,輕輕點頭:“夫君既有決定,妾身自是支持……夫君可去繼續練武,收拾東西,這些一應瑣碎,就交給妾身吧!”
常家。
常和同問小兒子常開杰:“這月疏絡丸分期的銀兩,可給莊生送過去了?”
他有著三子,長子常開衡是武者,如今是二經境界,在沈家做事;次子常開瞻,武道資質不行,卻心眼靈活,經商打理著家中一些產業,唯獨小兒子常開杰,文不成、武不就,最是讓他不放心。
故而,上月莊瑾婚事,常和同才會帶著小兒子過去,之后送疏絡丸分期的銀子,也是讓常開杰去,只為和莊瑾混個面熟,以后延續這段情分。
“早就送去了。”常開杰答應著,說是如此,實則卻是自己昧下了。
老爹常和同買下那顆疏絡丸,首付五十兩,就抽取家中流動資金,突破四經后,又有一段煉化黑元散的突飛猛進期,更是需要銀錢。
故而,這兩月常家不說節衣縮食,生活質量也是有所下降,過得緊巴巴的,常開杰哪是能過苦日子的人?自然要從其他地方找補,截取了讓他送去的這份銀錢。
“那就好,你去見莊生,要嘴甜些,執長輩禮……這份情分要保持住,以后有你受用的……”常和同叮囑道。
常開杰聽到,想到莊瑾年紀,以及外面傳言,不忿道:“不是爹你幫忙,那莊瑾哪來的今日?我有必要如此放低姿態討好么?那莊瑾要真有良心,就該過來咱家主動拜訪,怎么還要咱們維系關系?”
“胡說!這話你是從哪里聽來的?”常和同怒目瞪來。
常開杰被嚇得縮了下脖子:“外面都這么說的……”
原來,當初那顆疏絡丸,莊瑾的確很大程度是因為人情,這事情傳出去后,外面人以訛傳訛,夸大其詞,有傳言說‘若不是天大的恩情,莊瑾怎么會將作價六百戰功、還要排隊預訂的疏絡丸,以六百兩銀子、還是分期,給了常和同’。
對此,莊瑾有所風聞,卻不在乎;常和同也有聽到,多次解釋,不過這種事情越描越黑,人家只當你在刻意隱瞞,他也無法,只能不去理會、冷處理。
只是沒想到,外人的荒唐傳言,竟將自家兒子忽悠瘸了。
常和同是當事人,自然心里門清,說了自己和莊瑾之間的事情,才道:“其實,我和莊生的交情,也沒那么深,一些人情,更是你爹我主動貼上去的……”
“就是那顆疏絡丸,也是莊生感念情分,賣你爹我的面子……人家這種天賦,又是知恩圖報的性子,這種人哪里去找啊?遇到一個都是天大福分,可千萬要抓住,好好維系……”
他看向小兒子,語重心長:“你大哥、二哥,我是不擔心的,只有你,樣樣不成,我不得不為你多考慮些……只這莊生的關系,你若是能接住,不出什么大意外,后半輩子就受用不盡了。”
“爹,我知道了!”
常開杰和以前從老爹這里哄錢一樣,面上極為誠懇,表演著一個‘乖兒子’形象,但聽到這些,心中卻仍沒有將銀錢送去的想法。
‘那莊瑾真要找來了,我再給也不遲,對方不找來,那就是暫時不缺銀錢,也就沒給的必要,不如我先拿來用用,等將來手頭寬裕再說……’
他不明白的是,莊瑾不缺和他不給,這完全是兩碼事。
‘而且,說不準拖著拖著,對方就忘了這筆錢吶?聽說那莊瑾如今已是五經,將來六經不是問題,恐怕七經都有望,那時,對那莊瑾來說,這點銀錢就更不算什么了,恐怕就算想起來,也不會前來討要了。’
常開杰想得很美,自以為聰明,暗自得意琢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