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青山。
沈家藥田就在這邊,莊瑾帶著陳蕓來此,分配的房間有著兩椽,不過相較城北那邊街鎮守的居所,要狹小許多。
——城外這邊空間有限,這已然是不錯,要知道,這里一經武者還是四人一間,二經武者也是兩人一間,只有三經小隊長才是單人間,不過也只有一椽。
陳蕓與帶著他們過來的兩個仆婦,收拾房間。
莊瑾則過去自己鎮守的藥田,去見這月手下,召集過來,兩個小隊,共計十人,其中一人正是畢愷。
——這里不比城北,一隴只配備兩個小隊,至于分到畢愷這個隴,乃是庶務司本著就熟原則,方便隴鎮守做事。
這月,手下的兩個小隊長,一個叫作黃傳和,看去高高瘦瘦,氣質有些陰郁;另一人叫作張子皋,短發平頭,看著就像一個平頭狒狒,尤其是那梗著脖子的樣子,有些像是從前的高石。
莊瑾簡單認識了下,黃傳和還好說,表面還算是恭敬,較為配合,張子皋么,似對他有意見,問一句說一句,非暴力不……不是,是非詢問不吭聲。
他表面不動聲色,見了一面,就讓他們過去正常巡邏,只點了一人:“我在這邊走走看看,找個帶路的,小隊長事務繁忙,一個普通隊員即可,就你吧!”
所點的人正是畢愷。
“莊哥!”畢愷出來,離遠了些,才叫出來。
“嗯,愷子。”
莊瑾微微點頭,相較其他人,畢愷才是他在這邊的真正核心班底:“我看他們都不知道咱們認識,你沒說過?”
“是,沒刻意說過,初一參加莊哥你的婚事請假,也沒說具體。”畢愷答道。
自從成為武者那晚,險些被勒死,他就吃一塹、長一智,再也沒做過無謂的炫耀。
莊瑾能猜出些畢愷的心理,自不會去揭傷疤,開門見山道:“愷子,給我說說咱們藥田吧!”
“哎,莊哥你這婚假三天,是旁邊的甘聚甘鎮守幫著坐鎮……”
莊瑾微微點頭,三天婚假是明文規矩,那位甘鎮守代班是沈家出的銀子補償。
“咱們藥田中,那張子皋的哥哥張子喬,是咱們藥田的前隴鎮守,這月申請去了城北,掙取戰功,尋求突破……張子皋不愿意他哥哥去城北,還勸過,兄弟倆因此鬧得有些不愉快……”
其實,這還有些莊瑾的因素,上月莊瑾在城北立下大功,一夜連下兩條街道,拿到七八百戰功、一顆疏絡丸……他這個新近突破四經的,就做下如此大事,難免給其他同境界武者一種‘我上我也行’的感覺,這月幾個城外藥田這邊的隴鎮守,都主動申請去了城北。
“這樣啊,難怪了。”莊瑾怎么說,感覺那個張子皋,對他似乎有意見。
“我們小隊長黃傳和,看著和張子皋關系不錯,但我感覺,實則是有點嫉妒、看不上對方,不是表面看去那樣……”
畢愷背后說這些,其實有些不太好,有些得罪自家小隊長黃傳和,但論起遠近親疏,對方自然不能和莊瑾相比。
再說,他也不怕得罪黃傳和,現在的隴鎮守是莊瑾,再則,他上月就感知到了三經瓶頸,這一兩月恐怕就能突破,到了三經,城外藥田的小隊長一個蘿卜一個坑,大概率在這邊待不了,要分去城北了。
莊瑾聽著微微點頭,想到之前交談中,黃傳和看似恭敬,實則說話間,有點拱火的意味。
“有點意思。”他微微瞇起眼睛。
當然,也就是有點意思。
官大一級壓死人,上位者對下位者,天然占據優勢,尤其是武者,偉力歸于自身——沒看張子皋對他有意見,也只敢非暴力不合作,不敢明著硬頂。
‘不管這兩個這個小隊長心中如何,只要給我憋著,將基本職責完成,我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作看不見。’
畢竟,莊瑾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城外藥田這邊待多久,這兩人也不是按照嫡系標準培養,只要能勉強合用,不給他找麻煩,也就夠了。
‘但如果是不老實、想作妖,那我也不介意敲打一二,展示下手腕。’
莊瑾眼眸深邃,與畢愷一同走著,路過藥田,看到搭建棚子、繩網封鎖的田壟中,兩個仆夫正在用一種淡青色的液體,澆灌田中深灰泛黑顏色的藥草,隨口問道:“這就是黑玉草吧?”
“是,莊哥,咱們修煉所用黑元散的主材,就是它……黑玉草對異獸、普通野獸都有著強烈吸引,所以才用繩網封鎖,不過這也就能防著普通野獸,異獸能輕易穿破,那時就要咱們武者出手了。”
“那澆灌的淡青色液體是?”莊瑾看去,猜測是此世的‘除蟲藥’或者類似‘化肥’的東西?
“那是青元液,澆灌了青元液,黑玉草一日生長便相當于一年。”
“一日一……嗯?你說什么,一日一年?”莊瑾看畢愷一副理所應當、司空見慣的樣子,懷疑是不是自己見識少了?
讓藥草生長一日相當于一年,這已經不是嚴重違反自然規律了,簡直是將生物學狠狠按在地上摩擦,難道就不值得震驚么?
“莊哥,你不知道?”畢愷倒是奇怪。
參與武生選拔前,家人帶著他去拜訪常和同,對方就把這當作趣聞說過,選擇城外藥田差事前,又提過一次,過來這邊親眼見到,一開始還挺震驚的,時間久了,也就漸漸習以為常了。
“青元液澆灌黑玉草,一天相當于一年,還有其它幾種有些相像的,也是一日一年,那些是家主、公子、供奉修煉資糧的主材;如若是其他藥草,只有一日一月……聽說青元液培育藥草年份是有上限的,越到后面所需濃度越高,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莊瑾聽著這些,種種信息在腦海中勾連,忽然想明白了一個疑惑。
‘黑玉草等幾種藥草,澆灌青元液是一天一年,而黑玉草是黑元散的主材,據說每一份下品黑元散中,都有一株10年份黑玉草,這也能解釋為何黑煞功流傳甚廣,因為性價比最高!’
由此,莊瑾想到更多:‘既然黑玉草,對應黑煞功,其他幾種一日一年的藥草,也一一對應沈家嫡系修煉的固本培元更上功法……也就是說那些所謂更上功法,作為一府豪族的沈家,也只有寥寥幾種?’
‘還有,黑玉草、以及其他幾種藥草,一日一年,青元液對它們有著特攻效果,說明它們大概是同科同屬,或者說干脆就是同一種目,既然如此,黑煞功是否也和那些固本培元的所謂更上功法,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系?’
‘等等,青元液對其他藥草,一日一月!’
莊瑾忽然又想明白一個問題:‘疏絡丸的主材要求十年份,疏絡丹則是要求二十年份,培育到十年藥齡,用青元液澆灌大概需要四月,培育到二十年藥齡,則是八個月。’
‘從武生招募第一月開始算,四個月培育藥材,一個月煉制、儲備,第六月……也就是今年二月份推出疏絡丸,正好對上!同理,疏絡丹主材八個月培育周期,一月煉制、儲備,第十個月,也就是這月推出……全部對上了!’
這些線索串聯起來,讓莊瑾感覺豁然開朗。
只是,舊的疑惑解開,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這種神奇的青元液是從何而來?藥王幫的突然崛起,與此是否有關?州城大量提供的異獸肉,培育養殖技術,是類似青元液的特殊物品?還是特殊環境?是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種種細節交錯、串聯,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但因為差了些關鍵線索,不能完成全部拼圖。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世界,絕不是表面看去這般簡單!’
莊瑾暗忖著,詢問青元液來歷,畢愷只道是上面分配,更多也不知道。
說實話,其他武者見到青元液,開始也會驚奇一下,也多有詢問幾句的,不過,后續得不到回答也就算了,不會非要刨根問底。
‘此世神秘,終于向我揭開冰山一角,更多隱秘,恐怕要到更高境界、地位,才能接觸到……不急!不急!’莊瑾心中暗道。
莊瑾作為藥田的隴鎮守,與城北街道的街鎮守一般,更多是壓陣效果,只有出現手下對付不了的磨皮小成境、或者大成境異獸,才需要出手,而那種情況,一個月都未必能出現一次。
故而,在和畢愷了解過情況,他就回去自己作為隴鎮守的兩椽房間,發現原本簡陋狹小,一眼看去極為逼仄的屋子,此時已然大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