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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國體初論之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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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澤看向海瑞的眼神道:

  “海公不懼人言嗎?”

  海瑞明白蘇澤的意思。

  坊間都傳言他是“蘇黨”,如果他此時舉薦蘇澤擔任“中書檢正官”,差不多就等于坐實了自己“蘇黨”的身份。

  但是海瑞也不是在意外人評價的人,他說道:

  “本心光明,何懼人言?”

  蘇澤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勸說海瑞這樣的人,只好拱手辭別,離開都察院。

  等到蘇澤離開,海瑞召集都察院的御史們。

  “蘇子霖上疏,請求重設中書五房,襄佐內閣處理政務。”

  現在奏疏才送入宮中,還沒發往六科都察院,海瑞提前將這個消息告訴御史們,這下子都察院立刻炸開了鍋。

  海瑞看向眾人道:

  “事關國體,我等風憲官本就有議政的職責,這次諸君上疏用印,本官一律皆許。”

  聽到這里,眾御史紛紛歡呼起來。

  海瑞威望太重,這陣子檢查御史們都被他押在防治貪腐上,可是把這幫監察御史憋壞了。

  蘇澤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上疏,重設中書五房,都察院必然要彈劾!

  眾御史摩拳擦掌,這時候也有聰明的御史,比如廣西道資深御史阮朝東問道:

  “都御史是怎么看這份奏疏的?”

  眾人看向海瑞。

  海瑞淡淡的說道:

  “我推薦蘇子霖出任中書檢正官。”

  這句話說完,整個都察院都安靜了。

  阮朝東也傻了。

  你都支持蘇澤了,還讓我們上書什么?

  海瑞也不理睬眾人,直接回到自己的公房。

  眾御史也麻了。

  海瑞在都察院其實沒有做什么太大的改革。

  但是他孜孜不倦的履行言官的職責,糾察了很多貪腐官員,彈劾了不少無能的庸碌官員。

  這些功勞看起來不起眼,甚至這些事情都沒辦法登上報紙。

  可這一件件一樁樁累積起來,就給海瑞積累了巨大的聲望。

  海瑞讓都察院回歸到督憲的工作中去,也躲開了好幾次朝廷風波,讓都察院這段時間都沒有黜落官員。

  海瑞對于持不同政見者的御史從不打擊報復,討論公務的時候都敞開公房大門,就公事談論公事。

  最后他私德無暇,在都察院這個系統中天然就是領導者。

  現在他這副都御史公然站隊蘇澤,你讓我們怎么彈劾?

  蘇澤從海瑞那邊回去之后,這才將《請重設中書門下五房奏議》塞進了手提式大明朝廷。

  沒辦法,這件事在行政上看起來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給內閣配備一個秘書機關。

  但凡是涉及到最高權力機構的任何變革,政治上都是大事,更何況中書門下五房本身就有巨大的政治象征意義。

  王安石變法,就以中書門下五房作為核心的機構,作為政事堂的臂膀來行使相權的。

  蘇澤需要通過上疏來確認內閣的態度,再通過和海瑞的談話確定都察院的態度,這才進行模擬。

  簡單地說,蘇澤先投石問路,等到局勢確定,形成合力之后再模擬,就可以節省威望值了。

  ——模擬開始——

  《請重設中書門下五房奏議》送到內閣。

  內閣集體辭職,向皇帝施壓。

  司禮監立刻送到隆慶皇帝面前。

  面對你的奏疏,和內閣施壓,隆慶皇帝非常憤怒,下令將奏疏發往朝野,京師五品以上官員都要上疏表態。

  都察院副都御使海瑞舉薦你擔任中書檢正官,更加劇了皇帝的怒火。

  但是冷靜下來,皇帝又發現,如果內閣全體辭職,朝中沒有能夠繼續接任內閣的人選。

  朝野對于你的奏疏也是意見不一,六部九卿衙門不少官員反對你的奏疏,但也有不少大臣贊同你的奏疏。

  隆慶皇帝下旨慰留內閣,最終只同意單獨設置內閣中書科,從中書科選派一部分中書舍人專門為內閣處理庶務。

  你的奏疏被擱置。

  ——模擬結束——

  剩余威望:3250。

  若要完全通過你的奏疏提案,需要支付1000點威望值,是否支付?

  1000點威望值確實很多,但是對于這樣重大的改革來說,1000點威望很少了。

  只需要1000點威望值,大概是因為按照原本的模擬結果,皇帝已經差不多妥協了。

  從中書科單獨抽調人選成立內閣中書科,成立單獨的內閣秘書機構,這是皇帝給閣臣臺階。

  這也是隆慶皇帝,如果換做嘉靖皇帝,蘇澤大概要挨廷仗了。

  雖然內閣中書科實質上和中書五房差不多,但是政治上還需要名分。

  中書科原本就存在的機構,中書舍人多是恩蔭官,在大明官場上被其他官員歧視。

  中書門下五房,一個完全由內閣控制的秘書機構,從政治象征意義上說是完全不同的。

  蘇澤之所以這么著急,是因為對內閣制度的改革,必須要在隆慶皇帝駕崩之前定下來。

  如果隆慶駕崩,小皇帝繼位,這時候再提內閣改革,那就是欺負小胖鈞孤兒寡母了,內閣在道義就徹底站不腳。

  一旦隆慶皇帝駕崩,一直到小胖鈞親政之前,大概率這些上層結構是沒辦法大改了。

  這也是原時空張居正變法的困局。

  沒辦法動上層建筑,變法只能通過一些臨時政令來推動,那等到張居正身死,政令一廢止,就人亡政息了。

  等皇帝駕崩后,要持續推動變法,就需要一個強烈的內閣機構,一個適合當今局勢的政治體制。

  蘇澤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是”。

  叮!威望值已扣除,宿主已在現實中提交奏疏,模擬結算將在奏疏執行后進行!

  剩余威望:2250。

  接下來就要看,系統如何讓皇帝改變心意了。

  蘇澤的奏疏,內閣的請辭,這些都讓皇帝罕見的發怒了。

  隆慶皇帝寬厚,但他的身份是皇帝。

  而且不能因為他的優柔寡斷,否認他的政治能力。

  隆慶朝的內閣任命都是很有水平的。

  徐階是過渡內閣,徐階是前朝重臣,又是倒嚴功臣,是自己在儲君時期就一直支持自己的重臣,由徐階來負責過渡是最合適的。

  李春芳內閣是穩定內閣,利用李春芳的威望平衡內閣各派,那是大明內閣最穩定的時期。

  高拱內閣雷厲風行,但是隆慶皇帝如此信任高拱,也塞進了和高拱政見不合的張居正為次輔。

  異論相攪,這是皇帝的本能。

  所以當高拱等四位閣臣用請辭來逼迫皇權的時候,隆慶皇帝感覺到了本能的威脅。

  朝堂上,是不是存在一個蘇澤為先鋒,閣老為后援,要給中書省招魂的陰謀集團?

  病中的隆慶皇帝難免多疑。

  如果不是這幾位閣臣都和隆慶皇帝私交極好,高拱也是皇帝最敬重的老師,皇帝大概就要同意他們的請辭了。

  但是猜忌總是難免的。

  更可怕的是,自己病情纏綿反復,如果撐不過去,那兒子要如何面對外朝的悍臣?

  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要思考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馮保通報,閣臣殷士儋求見。

  隆慶皇帝本來是不想見的。

  但是他和殷士儋的關系很特殊。

  殷士儋學養豐厚,長期擔任日講官,皇帝最喜歡聽他講學。

  有時候見不到殷士儋,隆慶皇帝還會詢問左右,殷士儋怎么沒來講學。

  比起高拱這種師生關系,隆慶皇帝和殷士儋的關系是亦師亦友。

  這種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不是輕易斬斷的。

  隆慶皇帝點頭,馮保還是將殷士儋帶了進來。

  向皇帝行禮之后,殷士儋說道:

  “陛下,老臣今日來,是向陛下請辭的。”

  隆慶皇帝有些疑惑,你不是早就上了辭表了嗎?

  殷士儋堅定的掏出自己的新辭表。

  “臣歸鄉致仕的心意已決。”

  隆慶皇帝有些黯然。

  這下子皇帝也明白了,殷士儋是真的要辭職了。

  隆慶皇帝已經失語,也說不出挽留的話。

  殷士儋說道:

  “請陛下看一看臣的辭表。”

  隆慶皇帝打開辭表,他明白這份辭表等于是殷士儋的政治遺產,算是他離開朝堂的最后一表了。

  但是看了開頭,皇帝又疑惑起來。

  這是一篇有關教育的奏疏。

  也對,殷士儋的職位是教育專務大臣,他辭表談教育也是正常的。

  這份辭表,討論的還是德育論和智育論。

  這個話題一直都被士大夫討論,主流的結論是,在預科以上的高等教育中,還是要以智育為先。

  而殷士儋的這份辭表,在于強調小學和預科教育中,德育部分的重要性。

  特別是殷士儋還要求在這部分教育中,增加有關“忠君”的教育內容。

  殷士儋誠懇的說道:

  “陛下,教育乃是大事,乃是百年之計。”

  “國權在君,如心在身,百體從令,則天下治矣。”

  “陛下之權,天授神賦,不可分割。凡議政、立法、刑賞,皆出上裁。內閣和有司不過是陛下委任之權。”

  “陛下即國體,忠君即愛國。”

  “如此一來,縱是霍光復生,亦不可奪萬萬臣民之志,凌駕皇權!”

  聽完殷士儋的話,隆慶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一套其實也不新鮮,就是宋儒的做法,將皇帝神圣化,和國家綁定。

  忠君即愛國,宋儒就是通過這套辦法,確立了皇帝的權威。

  所以宋代雖然農民起義不斷,權臣也有,但是皇帝的權威依然很強大。

  強如王安石,沒有皇帝支持,也只能罷相。

  就連南宋的幾任權相,也都是皇權之下的,在沒有出過漢唐那樣的超級強勢宰相。

  殷士儋一輩子都致力于心學。

  心學在“忠”這個問題,遠不如宋儒純粹。

  這從兩派對“忠、孝”的論述可以看出來。

  宋儒對君主神圣化,忠君就是天理的一部分,就是自然而然就要遵守的,所以孝要比忠更靠后,那忠孝難兩全的時候,選擇“忠”就是必然的。

  陽明心學則認為“天理”和“人欲”并不對立,“心外無理”“心即理”,天理自在人心,人只要自明本心,即可體察天理。

  那面對忠孝問題上,陽明心學是從人的本心,也就是人本心是“孝”出發,通過致良知而引出“忠”。

  這并不是說陽明心學不強調“忠”,而是認為“忠”是在“孝”發微后的下一個境界。

  這也就意味著,對君子來說,“忠”是高于“孝”的,但是對于沒有這個思想覺悟的普通人來說,陽明心學就寬容許多,認為孝是本性,不應該苛責。

  這微妙的區別,也是讓嘉靖皇帝多次打壓心學的原因。

  而殷士儋這份辭表,在學術上等于開了陽明心學的倒車,又回到了宋儒那一套上去了。

  一名心學大儒,其政治遺產竟然是一份論述宋儒思想的教育奏議。

  這就是說殷士儋為了皇權,放棄了自己堅持的學術思想。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忠君了。

  這可把隆慶皇帝感動壞了!

  關鍵是殷士儋的方案確實不錯。

  殷士儋又說道:

  “皇權至高,則可以超然于萬物之上,圣天子可垂拱而治。”

  聽到這里,隆慶皇帝明白了殷士儋的全盤計劃,他手書道:

  “所言極是。”

  殷士儋見到隆慶皇帝同意了自己的計劃,也是松了一口氣。

  殷士儋是尊皇派,但是他也是文官之一。

  隆慶皇帝這樣的皇帝自然值得尊,可誰又能保證繼任者是什么樣子呢?

  殷士儋在奏疏中寫了宋儒這套的好處,但是這套體系皇帝就要從中樞的日常具體事務中摘出去。

  皇帝被神圣化,就不適宜染指具體的政務,要成為超然于朝堂之上的仲裁者才行。

  宋代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宋代的皇權實際上是非常強大的,但是宋代皇帝要執行某些政策,就需要提拔傾向于某個政策的宰相,然后委托外朝文官去做具體的事情。

  大明這套君主體系,上限很高但是下限很低。

  遇到朱元璋這種,政治軍事滿格的君主,朝廷的效率就很高。

  但是遇到不行的君主亂操作,國家就很容易衰落。

  殷士儋這套體系,皇帝不行國家也能正常運行,但是皇帝想要有所作為,那權術能力就要非常高明才行。

  但這也非常契合如今的情況。

  皇帝正擔心年幼的太子,是不是能繼承好帝國。

  想到這里,皇帝不再猶豫,拿起殷士儋的奏疏,批紅寫上“準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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