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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通政司新怪談之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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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這一次的熱點,是個糟糕的消息。

  九月末的時候,在直沽出現了痘瘡的零星案例。

  痘瘡就是天花了,這一次直沽方面反應迅速,立刻將發病的病人集中隔離。

  在李時珍驗證了蘇澤的微蟲致病說后,大明的醫生對天花也有了新的猜測。

  天花也是通過“微蟲”傳播的,但是天花可能要比血吸蟲病的傳播更恐怖,也許通過人和人的接觸就能傳播了。

  為此,太醫令李時珍也制定了直沽防疫的規范,要求將痘瘡的患者集中起來,一旦患者去世要連同隨身衣物和遺體一起火燒,患者使用的工具也不能繼續再用。

  可明白如何傳播,并不代表就能控制天花。

  但是天花的傳播速度太快,而直沽又是一個人員流動性非常強的城市,天花的病癥很快蔓延開,大有向著京師傳播的跡象。

  這自然引起了京師的恐慌。

  嘉靖二十三年,華北地區就爆發過天花疫情。

  那一次的疫情就連紫禁城內都出現了病例,嘉靖皇帝搬去西苑,避疫也是相當重要的原因。

  而這一次,朝野上下更加憂心。

  因為皇太子年幼,天花對于幼童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嘉靖二十三年幼童患病致死率有七成之高!

  皇帝病重,太子又年幼,萬一有個什么閃失。

  這一次內閣迅速團結起來,先是內閣首輔高拱帶頭上書,請求暫時切斷直沽的陸運。

  而漕船需要在河上停留三日,沒有癥狀才能入京師。

  內閣次輔張居正又上奏,請求戶部撥款,專門用于京師防疫和直沽治疫。

  皇帝自然照準。

  司禮監也請奏,停止太監和宮女出宮休假的制度,禁止太監宮女隨意出入宮,紅盔將軍和禁衛軍也留宿宮內值戍,避免將痘瘡帶入紫禁城內。

  皇帝自然也是照準。

  整個京師都籠罩在了痘瘡的陰影中,不少勛貴外戚都躲到了城外的田莊避疫。

  就在這個時候,太醫令李時珍再次上書,進獻“牛痘法”!

  按照李時珍的說法,他在也應天府的時候就研究過,凡是得過一次種痘的病人,就不會再次患病。

  南直隸的很多地方,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會讓得過種痘的人組成護隊,專門照料那些患病的人。

  李時珍由此得到了啟發,他首先研究了人法,也就是讓健壯的人,在身體狀況好的時候,主動感染天花,然后精心照料讓病人康復,從而獲得對天花的免疫力。

  一開始的時候,李時珍讓人穿患者的衣服,或者直接接觸患者,然后他又發現可以用痘瘡結疤之后的粉末來讓人感染天花。

  這種主動讓一部分人感染獲得抵抗力的方法,死亡率比直接感染要低很多,李時珍也在應天地區推廣過。

  但是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不同,免疫系統也不同,還是會有死亡的病例。

  感染天花不一定死,為了獲得抵抗力主動感染天花卻死了,這實在是有些地獄笑話,這種方法很快還是被擱置了。

  更重要是,天花殺傷的主要還是未成年人,而人法未成年人的死亡率依然很高,自然缺乏推廣價值。

  李時珍在南直隸的時候,也向蘇澤寫信請教過這個問題,詢問改進人法的辦法。

  蘇澤當時就驚訝于李時珍對于天花的研究,他差一步就要發現牛痘法了。

  看來實證化的醫學思想,讓李時珍的醫術突飛猛進。

  原時空最早的天花疫苗,就是李時珍這種人法。

  就是用病人的天花病毒來主動感染健康人,讓他們獲得免疫力。

  不過這個辦法很快就被淘汰,因為醫生發現了更好的辦法,牛痘法。

  就是用牛因為天花病毒感染而發的“牛痘”,來主動感染健康人,從而獲得對天花的免疫力。

  牛痘只會讓人感覺到輕微不適,很少會有致死反應。

  在發明了牛痘法之后,人法立刻就被淘汰。

  但是蘇澤也不知道如何尋找牛痘。

  蘇澤用記憶香囊回憶有關牛痘的知識,最后給李時珍寫了信。

  信中,蘇澤倒是沒有直接提牛痘的事情,而是向李時珍提出了一個醫學上的問題。

  很多疾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癥狀,那如何確診病人的疾病呢?

  中醫其實很早就在總結病癥的問題,并且提出了各種致病假說。

  中醫主要是通過把脈來進行診斷的,所以這類書籍一般被稱之為“脈學”。

  而李時珍在嘉靖年間,就寫出了《瀕湖脈學》,這是李時珍總結歷代脈學的集大成之作。

  治病最難的其實是診斷。

  所謂對癥下藥,知道是什么疾病,查看醫書就能知道治療方法。

  但是各種病癥的癥狀都不一樣,就是蘇澤穿越前的時空,診斷學依然是醫學里最難的學科之一。

  經過蘇澤的提醒,李時珍開始歸納病癥,研究診斷學,然后根據這些研究進行歸類,重新修訂《瀕湖脈學》。

  如果有一種病,癥狀要比天花輕,那它是不是天花呢?

  李時珍也被蘇澤這個問題迷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李時珍被召入京師給皇帝看病。

  擔任太醫令之后,李時珍有了官方身份,他請求內閣下令,京畿地區要將疑難病癥也上報給太醫院。

  偶然間,李時珍發現了幾例奇怪的病癥。

  這個病癥的癥狀像是天花,發病過程也像是天花,但是遠不如天花猛烈。

  患病的一家和鄰居都安全的活下來,也都沒有后遺癥。

  李時珍趕往這家,發現這家人經營了一個奶場。

  奶場是最新的行業。

  蘇澤在《樂府新報》寫文章,說明雞蛋和牛奶能強壯身體后,先是水師學堂自建養牛場,給水師學員提供牛奶。

  緊接著武監也跟進,武監和武監預科也開始提供牛奶。

  而京師一些富貴人家,也開始給孩子訂奶。

  于是城外就出現了專門養殖奶牛的農戶。

  李時珍想到了蘇澤的問題,于是又開始細心觀察,詢問這幾個病人的患病經過。

  最后他發現了,奶牛場中有奶牛也得病了。

  奶牛身上也出現了天花的痘瘡,而這戶人家就是在工作的時候患病的。

  李時珍非常激動,他親自采集了奶牛的瘡。

  李時珍通過飛鴿傳書,將自己這個發現告訴蘇澤。

  蘇澤更是驚喜,沒想到李時珍這么快就發現牛痘了!

  蘇澤鼓勵李時珍進行進一步的研究,但是也對讓李時珍注意安全,最好在城外設置地方,讓弟子進行研究。

  李時珍明白蘇澤的意思,他身為太醫令,現在當務之急是皇帝的身體,于是聽從蘇澤的意見,讓自己在金陵醫學院的弟子負責牛痘研究。

  就在這個時候,直沽的天花爆發了。

  在這個時候,李時珍自然顧不得其他,決定上書獻出“牛痘法”。

  這件事自然引起了朝廷新一輪的討論。

  牛痘法到底有沒有用,朝廷大佬也不清楚。

  直沽的疫病來勢洶洶,發病的案例距離京師是越來越近。

  李時珍對于牛痘法是否有效,其實也沒有底。

  研究牛痘法的時間太短了,也沒有足夠的案例,在李時珍看來,還不如人法靠譜。

  但是李時珍和蘇澤通信的時候,蘇澤則鼓勵李時珍在這個時候提出“牛法”。

  原因也很簡單,如果在別的時候推廣牛痘法阻力很大,在直沽痘瘡傳播的時候,推廣的阻力反而是最小的。

  如果牛痘法真能阻斷痘瘡傳播,那日后牛痘法的普及工作就好辦了,這場疫情就能成為牛痘法的試金石。

  李時珍被蘇澤鼓勵后,于是上書進獻了牛痘法。

  因為天花疫情,朝廷嚴令官員要留在官署衙門辦公,辦公完畢也要歸家。

  那些有職權出入宮闈的重臣,更是要每日上報行程,避免前往人員密集的地區。

  這對于沈一貫來說,就是史詩級的削弱。

  蘇澤好幾天沒聽到沈一貫的聲音,他也回到了通政司內坐衙。

  不過今天蘇澤拿著一份奏疏,交給了負責傳遞奏疏的經歷官徐叔禮。

  徐叔禮見到蘇澤的奏疏,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但是看到奏疏的名字:

  《請設保生醫局推廣牛痘法疏》

  看著這個奏疏的題目,徐叔禮倒是松了口氣。

  原來是牛痘法的事情啊。

  都說蘇澤和李時珍惺惺相惜,兩人在醫術上多有交流,看來這個傳言是真的。

  徐叔禮也很奇怪,蘇澤難道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為什么他什么東西都懂,就連醫術都能和當世的大家李時珍交流?

  看完這個奏疏的標題,徐叔禮基本上也知道了奏疏的內容,不就是保生醫局嗎?

  保生醫局是宋代就有的設置,和養濟院一樣,算是國家的福利機構。

  保生醫局是官辦醫局,醫局中有官府雇傭的大夫坐診,負責一個地區的醫療工作。

  但是這套制度宋代能搞,大明因為財政緊張就搞不了了。

  明太祖朱元璋弄了一個簡單的版本,叫做惠民藥局。

  藥局負責兜售一些平價的藥物,普通百姓遇到頭疼腦熱之類的常見病,也可以去惠民藥局抓方治病。

  不過疑難雜癥就別想了,所以只能算是一個簡化版本的醫療福利機構。

  蘇澤提議設立保生醫局,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蘇澤也支持牛痘法,看來這個牛痘法是真的可行。

  “這份奏疏,還請徐經歷親自送到李通政使手里。”

  徐叔禮立刻說道:

  “蘇大人請放心,卑職這就送去。”

  通政使李一元最近心情不錯。

  因為直沽疫情的緣由,六部九卿衙門都嚴令下屬官員,無事不要上奏。

  因此通政司少了很多的奏疏,難得清閑了下來。

  今天通政使李一元起了書法的興致,讓手下鋪上了宣紙,寫下了“今日無事”四個大字。

  李一元越看越是喜歡,今日他超常發揮,這幅字是他最近寫的最滿意的了。

  就在李一元剛剛放下筆,就見到經歷官徐叔禮走了進來。

  李一元心中咯噔了一下。

  通政司內已經傳開了,只要自己這位通政使喊今日無事,那通政司就會忙碌很久。

  當徐叔禮遞上蘇澤的奏疏的時候,李一元更是心跳加速。

  等到通政使李一元看到奏疏,剛開始的反應和徐叔禮都是一樣的。

  在京師設立保生醫局,試行牛痘法來抵抗天花。

  看到這里,李一元臉上露出笑容,保生醫局和牛痘法應該不會遭到什么反對聲,看來是自己風聲鶴唳了。

  但是看到后面的內容,李一元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原來蘇澤在奏疏的最后一段,說明如今疫病威脅,所以請求朝廷將七品以下官員任免,以及六部九卿衙門的日常庶務,直接留在內閣處理。

  李一元的手顫抖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確定蘇澤所寫的內容,一下子癱軟在太師椅里。

  徐叔禮連忙上前,將李一元拉起來,他疑惑的說道:

  “蘇通議不就是提議成立保生醫局嗎?”

  李一元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沒用的下屬,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讓徐叔禮離開公房。

  這哪里是要成立保生醫局!蘇澤明明是想要借此提升閣權!

  蘇澤好大的膽子!

  大明內閣的權力忽大忽小,有時候有宰相之名而無宰相之實,有時候有宰相之實卻無宰相之名。

  這也讓每一次皇權更迭,每一次閣臣變化,都會對大明的政策延續性產生巨大的影響。

  根源上就是因為內閣這個部門名不正言不順。

  大明沒有任何一份文件上,明確過內閣的職權,也沒有明確過內閣閣老百官之長的身份。

  內閣權力的大小,純粹和閣臣能力,皇帝對內閣信任等因素掛鉤。

  但是現在蘇澤利用天花疫情,請求將“七品以下官員任免,以及六部九卿衙門的日常庶務”,這些事務歸于內閣!

  這雖然只是一小步,但是代表內閣相權復蘇的一大步。

  是故意還是不小心?

  李一元搖頭,別人是不小心,蘇澤一定是故意的!

  這樣一來,必然引發朝野爭議。

  自己的清閑日子又要泡湯了!

  想到這里,李一元連忙將眼前的“今日無事”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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