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傍晚,陽光不再刺眼,陳家志穿著短袖短褲,腳踩拖鞋,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在江心菜場游蕩,那感覺就像是社會閑散人員。
“多了很多新面孔,從江心菜場走出了太多熟練工了”
路過一塊地時,陳家志停了下來,單腳駐在地上,打量著前方正在收菜心的一名名收菜工。
各個動作麻利,戴在大拇指上的‘鐵指甲’收割著一根根菜心。
他還注意到有的女工用上了黃色的橡皮筋輔助收菜,這樣有助于塑形,能讓新人更快上手,也能讓老手排菜更加美觀。
雖然只有兩三年時間,但江心菜場已經是個有底蘊的菜場。
騎過一塊塊菜畦,到了育苗棚,每個棚蓋的不是薄膜,而是換上了防蟲網。
不同于最初在東鄉菜場時的進口產品,這是國產的,菜場在使用過程中也一直和廠家保持著聯系。
如何改進、如何更好的防蟲、選擇多大的目數……目的都是為了減少農藥的使用。
過了育苗棚,又往前騎了一段距離,陳家志看到了東升農場,站在邊緣,前方就是略微有些琳瑯滿目的菜地。
對一個專業菜場來說,用琳瑯滿目來形容不是褒義詞。
簡而言之,太雜亂了。
又是葉菜,又是茄果,又是瓜豆,東升農場偷師那么久,結果就學了這?
雖然東升的苗子是從江心菜場買的,陳家志還是要說東升的管理水平不太行啊!
在分界線上,陳家志又選擇了往南騎,沿著河流又回到了菜場辦公區。
這里的建筑更多了。
擴建了的泡沫箱廠、冷庫、農殘檢測中心、工人食堂、宿舍和辦公樓,一座又一座建筑,靠譜鮮生在這里留下了太多痕跡。
想到還有三年的合同,陳家志自語道:“要不還是不搬了,不然也不知道給誰做了嫁衣。”
土壤、水源、設施…每一樣都費了諸多心思,也為公司培養了諸多管理人員和熟練工人。
想想還真有點難以割舍。
天黑了,工人們還在進行收尾,一邊入庫,一邊出庫,陳家志像個普通工人一樣幫著搬運。
等冷庫前的大貨車裝滿出發后,他也和小組長等管理人員一樣坐在宿舍前的臺階上,聽著各自說著今日的工作,明天的安排,還有技術員普及了一些理論知識,旁邊還有來旁觀學習的菜工……
這種夜談是老傳統了,江心菜場一直在堅持和改進,一天天一年年累積下來,培養的人才越來越多,從這里輸出的力量成了靠譜鮮生新建場的發動機,甚至連幾層臺階都變得越發有光澤。
第二天、第三天……分配給江心菜場的訂單穩定了下來,菜場也越發忙碌,從清晨天還沒亮,到夜里戴著頭燈收尾。
然而,無論怎么忙,晚上的總結和技術經驗交流卻是始終沒斷過。
在江心菜場呆了三天,陳家志已然有了決定,留下這里。
這里不僅是菜場,也會是靠譜鮮生的黃埔軍校。
江心菜場很忙,合利農場也很忙,每天只是收菜、播種都要占據很多精力,更何況還有澆水、植保、除草、移栽、間苗、翻耕、耙地等等工序。
這不是一個輕松的過程,生產也從來不容易。
在陳家志的認知里,后世的市場都比較穩定了,菜心、芥蘭等粵菜也只有廣東一個主市場,其余的都是細枝末葉。
在市場相對穩定的情況下拼的就是生產管理,有穩定的供應,有品質穩定的菜,你就能拿捏住市場,買家也不會輕易換貨源。
而現在競爭者們逐漸認識到了這一點,但認知很淺。
從玉、區泰記、合興、永隆等等蔬菜企業都是如此,可能在他們看來,只要種植面積夠大,那我就能菜多,菜多就能長期有菜。
事實卻不是這樣,面積很重要,但生產管理更重要,決定一個菜場管理水平的永遠都是人。
這是陳家志的優勢。
在他的影響和指點下,易定干、郭滿倉、李明坤的才能被提前激發,同時還發掘了敖德海、敖德良、戚永鋒、伍勇、魏良才、胡春梅、黃山等生產管理型人才。
如今,再又歷經了大半年的磨礪后,市場機會再次降臨。
這一次,靠譜鮮生在生產端也爆發了前有未有的力量。
從十月初開始,一車又一車菜從菜場發往港口,一畝又一畝種子陸續播下。
陳家志從江心菜場到了彭村基地,經過兩三個月的休耕后,雞心芥也再度上市。
雞心芥出口沒有市場,但它在花城、深城、港澳、珠海等地都很暢銷,為檔口和配送注入了活力。
陳家志的腳步沒有停歇,從彭村離開后,他回了花城,又再去了滬市,呆了兩天后,又到了深城,回花城的途中又去了合利農場。
幾個菜場都只有一個旋律,收菜,播種,收菜,播種……
他們不知道這次機會能持續多久,只是開足了馬力搞生產。
繁榮、合利、江心三大基地茬口期的銜接都異常緊密,沒有一畝土地空著,沒有一天時間浪費。
另外,浦東新區宣橋菜場、MH區浦江菜場也都在搶時間建場。
對日葉菜出口的增長也很迅速,畢竟這是一個擁有上億人口的狹小島國,經濟發達,市場廣闊。
靠譜鮮生甚至都不用太刻意宣傳,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客戶上門求購葉菜。
房少華挑挑揀揀,婉拒了很多人,但客戶名單仍在日益增厚。
這些客戶里,有進口企業,有大批發商,也有連鎖的百貨超市 甚至還有來自韓國的企業。
行程匆匆,兜兜轉轉,陳家志在這天臨近中午時又回了花城,坐在車上,看著靠譜鮮生的兩層辦公樓,他越看越覺得小氣了。
“也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換一個”
車在門口停下后,樓上就探出了幾個腦袋。
“老板回來了。”
“老板辛苦了。”
“老板,什么時候聚餐啊?”
“我們想吃海鮮大餐。”
臨近中午,也忙得差不多了,因公司業務增長而感到興奮的眾人紛紛起哄。
陳家志下車后沖樓上揮了揮手,“等忙完就請你們吃大餐。”
“啊,那得忙到什么時候去了,我還希望公司一直忙呢”
“不是不可能哦,感覺也沒過多久。”
其實對日出口開始增長也過去了十幾天時間,但忙起來后時間就會過得很快。
才準備上樓,就見李秀從樓上走了下來。
陳家志笑道:“秀,還好吧?”
李秀也回之一笑,“群眾的呼聲你應該都聽到了。”
陳家志又說:“辛苦了。”
“哪能有你辛苦,全公司的人都說你辛苦,每個檔口每家店,還有每一畝土地你都會親自去看。”
李秀從陳家志手里接過了保溫杯,又想去提雙肩包,陳家志拒絕了,和她并排向上走去。
“這十幾天,辦公室里的人每天都在討論你又到哪了。”
“是么?”陳家志打趣道:“這么有閑心,看來工作還沒有飽和。”
“哪有,也都累得不輕。”
“嗯”
陳家志仍然沒有單獨的辦公室,他習慣性的坐在了陳正旭的工位上,桌上的文件被一盒竹葉青茶葉壓著。
“知道我今天要回來,應該是送我的了,秀啊,晚點記得提醒我帶回去。”
“家里還有啊!”李秀說:“你想喝我現在給你泡一杯。”
“嗯,多放一點茶葉,泡濃一點。”
陳家志把桌上的文件拿到了正中間,放在最上面的正好是外貿業務情況,他嘀咕道:“正旭去當秘書也會是個好秘書。”
李秀問:“家志,你說什么?”
“我說正旭做事心細。”
陳家志揚了揚手中的文件,隨后埋頭看了起來。
從菜場生產上的繁忙他就對最近的出口業務有了預期,只是看了增長曲線后仍會感到驚嘆。
繁榮菜場日出口量從十幾天前就拉滿了,日均40噸,日收6萬多美元。
江心菜場要晚幾天,最近日均產出約35噸,每天也能往港口發一柜貨,單日創匯約3萬美元,昨日總日收約19.5萬元。
合利農場也要晚幾天開始出口,從一開始的一天5060噸,增長到現在的一天100噸,單日創匯15萬多美元,另還有70余噸在珠三角銷售,昨日日收132.6萬元。
一杯濃茶不知何時被放在了桌上,陳家志喝了一大口,大腦再度變得清明。
彭村基地雞心芥日產約30噸,日收約7.2萬元……
檔口、配送、菜店……陳家志草草的翻閱而過,放下文件,仍舊在回味出口業務的韻味。
“這就是賺小鬼子錢的感覺么?”
“得勁!”
小日本為了針對中國菠菜的出口,臨時提高了氯氰菊酯類農藥農殘的檢測標準,誤傷了大多數國內的葉菜出口基地。
但卻給靠譜鮮生帶來了極大的機遇,尤其這還是在質量標準體系實施幾個月后。
除了賺錢,經此一役,靠譜鮮生內部對重視農殘問題會更有積極性。
畢竟這確實能帶來利益,未來這樣的機會也還會有。
“單日本市場每天創匯就超過24萬美元,漬漬……舒坦。”
陳家志又喝了口茶,隨即閉上眼想養會兒神,腦海里冒出的卻是一筐筐美刀。
大腦太過于活躍了。
現在離日本提高氯氰菊酯農殘檢測標準也只過了十幾天,他感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由不得他不暢想往下的局勢。
浦東新區宣橋菜場、MH區浦江菜場都在建設中,有沒有機會趕上這波機會?
合利農場也一早就定下了擴增基地的計劃,只是有不少農戶種的中晚稻影響了拿地,但現在也在動工了。
還要移栽遲菜心 下一秒陳家志的思維又切換到了大利生菜,大利生菜也是最近對日出口的主要品種之一。
然而,這實際上是為同興泰對付美國生菜準備的。
陳家志搖了搖頭,“已經有些亂套了,也不知同興泰現在情況如何。”
想到這,他主動撥通了同興泰的電話,沒人接,才想起這會兒可能人還在睡覺。
“家志,吃飯了。”
李秀提了個飯盒進來,放在了桌子上,“媽知道你今天不會回去吃午飯,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燉了雞湯,讓我給你帶過來。”
“好,突然還有點想這一口。”
香江,區泰記,都已經中午了還沒有下班,一箱箱余下的蔬菜還擺放在菜欄里。
這時市場里的人流量已經很少了,但也沒人敢提前走,只是干耗著也沒有辦法。
看著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員工,區景泰無奈的揮了揮手,“下班吧,晚上再來。”
員工這才敢離開。
區景泰也起身來到裝菜的泡沫箱前,嘆了嘆氣。
有還沒走的員工說道:“區總,要不再試試往日本發貨吧,前段時間聽客戶說他們也急需葉菜。”
“現在就這么處理了也可以,萬一發貨過去日本,運氣好通過了就賺了。”
區泰記前些天又斷續往日本發了兩次貨。
然而,結果沒有任何改變,兩次都慘遭無情退貨,只是現在這局面和被退貨也差不了多少。
“你以為我沒想過么?”
區景泰搖了搖頭,嘆道:“只是近幾天沒有日本方面的客戶再主動聯系我了,可能他們也不抱希望了,唉,我再試試吧。”
幾經折騰,區景泰給多家有合作關系的客戶發去了傳真。
一直等到下午才有人回復,是一家連鎖百貨超市客戶,區景泰幾個月前才去日本簽訂的客戶。
對方的態度很冷淡,或者說絕情,區景泰看了很絕望。
“區總,很抱歉,我們已經和貴國其它蔬菜公司建立了合作關系,請不要再聯系,我怕他們誤會。”
區景泰沒心思睡覺了。
他反復琢磨著文件中的話語,‘貴國其它蔬菜公司’表明了國內有企業還在做對日出口生意。
會是誰?
區景泰有了個驚悚的想法。
他把電話打給了東升農場,“讓李繼勇來接電話。”
等待的時間似乎也很漫長,其實李繼勇是奔著來的,出了汗,也喘著粗氣。
“喂,區總。”
“江心菜場最近正常么?”
“正常啊。”李繼勇想了想,說:“他們最近的菜都挺好,出菜量也很多,每天都有好幾車菜。”
“他們賣到哪兒去的?”
“市場唄,還能是哪……”
“你去打聽清楚,現在,立刻,馬上!”
區景泰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響亮,李繼勇不敢有絲毫耽擱,又飛奔去了隔壁菜場,再又飛奔回來,汗水已浸濕了他的衣衫,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江心菜場…他…他們每天…每天都有一柜菜…發往…發往日本!”
“艸,可惡啊!”
這是區景泰猜到了的答案,也是他不愿面對的答案。
江心菜場是怎么通過日本的檢疫的?
他不由想起幾個月前江心菜場的異常,那時江心菜場三天兩頭的翻車。
東升農場被淹時,江心菜場也被淹;東升農場順利出菜時,江心菜場可能遭了病蟲害,一夜之間上百畝菜毀于一旦。
就很不江心菜場。
感覺像換了人一樣。
他嘲諷過江心菜場,也為江心菜場找過許多原因,但從來沒往農殘方面想。
如今,迷霧被揭開了。
江心菜場還是那個江心菜場,甚至變得更為厲害,可怕,深不可測!
更讓他難受的是日本的客戶這次一斷開,后續應該很難很難保得住了。
一股絕望的氣息籠罩著他。
菜要怎么賣,還是賣農場?